第441章 ·媽媽

  兩人一路走到了拓荒者宿舍樓下的花園裡，找到一處比較僻靜的角落，隨後並排坐了下來。

  袁麗輕輕握住女孩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後柔聲問道：「看你剛從那裡面出來，所以你是去進行認證了嗎？」

  「嗯。」葉小柒此時的情緒已經稍微平息，輕輕點了點頭。

  見她這副模樣，袁麗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個女孩要比一般人堅強的多，光看其外在的表現，自己根本猜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麼。

  到底是父母不願意與她相認？還是，已經沒機會相認了呢？

  她不想問出這些殘酷的問題，但是為了能夠安慰對方，卻又不得不先弄清楚這些事，一時之間也是有些糾結。

  似乎是看出了袁校醫心中的想法，葉小柒微微抿了抿嘴，然後主動解釋道：「我的父母是拓荒者，他們都犧牲了。」

  袁麗稍微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安慰眼前這個女孩，卻發現大腦里有些空白，根本不知道該如何組織語言。

  她原本是趁著休息時間出來買些東西，在路過的時候，剛巧看到了葉小柒魂不守舍的從「未來」中走了出來。她很喜歡這個優秀自強的女孩，心裡有些放不下，便走上前去搭話了。

  直到現在，袁麗才意識到，自己好像也安慰不了對方什麼，因為她也沒有相關的經驗。她與眼前這個可憐的女孩唯一不同，就是曾生育過一個孩子。但實際來看，兩人其實並沒有區別，從未真正當過女兒，也從未真正當過媽媽。

  「你」袁麗微微皺眉，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詞，然後才開口說道：「別太傷心了，生離死別這些事，都是不可避免的。」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對方，便只好用這些比較籠統朦朧的話語，希望可以儘可能的拂去女孩心中的悲傷。

  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葉小柒的臉色很平靜，輕輕搖頭道：「我其實，沒有很傷心。」

  「啊？」袁麗微微張開了嘴。

  「說出來可能有些」女孩稍微猶豫了一下，將目光投向了遠處，那裡有幾朵半開的紅色花苞。

  「在剛得知他們的事情時，我的心裡確實很不好受。但是當我後來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後，卻又意識到，我的生活與他們終究是沒有任何交集的。」

  袁麗輕輕拍了拍女孩的手，溫柔地微笑道：「你能夠這麼想，其實也是好事。實話跟你說吧，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對於未曾謀面的父母，其實也沒有什麼感情可言。我們的童年不能因此說是殘缺的，因為我們有老師，還有各種值得尊敬的長輩，在成長的過程中，他們在某種意義上其實也算是取代了父母。」

  「嗯。」葉小柒微微點了點頭，然後眼睛偷偷朝她瞥了一眼，臉頰微微有些發紅。

  袁麗看出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便有些關切的問道：「怎麼了，你是有什麼話想說嗎？」

  「其實.」女孩的聲音細若蚊蠅，仿佛做了什麼不好意思的事情一般：「其實，我小時候，就感覺.感覺您像媽媽一樣。」

  袁麗莞爾一笑，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打趣道：「是不是因為我總是嘮嘮叨叨的，特別符合中年婦女這一形象啊。」

  「不是的。」葉小柒的臉色有些窘迫，下意識擺了擺手，說道：「因為您每次給我們治療的時候，我們都能感覺到，您是在真正為我們著想，真正心疼我們的。」

  「我記得你們那屆的女孩子裡，有不少叫我『袁媽媽』的。」袁麗挑了挑眉毛，看起來有幾分得意，顯然是很喜歡那群孩子這樣稱呼自己。

  葉小柒輕輕點了點頭，她很清楚的記得，伊麗絲當初就是其中叫的最歡的一個，總是有事沒事的就要去醫務室找「袁媽媽」。

  「說起來，你好像從來沒有這麼叫過我呢。」袁麗呵呵一笑，伸手捏了捏女孩的臉頰。

  葉小柒並不討厭對方這種親昵的動作，臉色微微紅了紅，左手有些緊張的捏住了衣角。她並不是擅長表達情感的性格，從小到大都是如此，所以才習慣用冰冷的外殼面對別人，只把火熱的內心袒露給真正在乎的人。

  「說著玩的啦，不願意的話就算了。」袁麗拍了拍女孩的手背，善解人意的說道。

  「不」葉小柒下意識搖了搖頭，嘴裡脫口而出道：「我其實挺想這麼叫您的。」

  從小到大，在訓練中受過許多次傷，無論是拉傷擦傷，又或者是生了病，自己都是在眼前這個女人的悉心照料下恢復過來的。

  現在還能清晰的記得，在自己七八歲的時候，有一次發燒，葉小柒在恍惚間看著在自己身邊忙碌的身影，差點就脫口而出喊出了「媽媽」兩個字。

  看著女孩有些糾結的神色，袁麗微微一笑，決定給對方一些時間，不再繼續說話了。她很了解面前這個女孩的性格，知道對方出於矜持或是單純的害羞，不像別的少女一般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

  葉小柒又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輕輕咬了咬牙，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然後抬起頭來，一本正經的看向了對方。

  袁麗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默默注視著她，眼神中帶著一絲鼓勵。

  「袁」女孩稍微頓了頓，然後拳頭微微握緊了一下，這才說道：「媽媽。」

  這兩個字說出口後，她感覺一股暖流自胸膛中涌了出來，瞬間遍布了全身，從頭到腳都有些酥酥麻麻的，使不上力氣。

  這回反而是袁醫生愣住了，她的眼睛微瞪，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的樣子：「你剛剛叫我什麼？」

  仿佛是因為叫出口了第一次，第二次便不再那麼艱難了。葉小柒小小吸了口氣，然後又是認真的看著對方，輕聲叫道：「媽媽.我想叫您一次媽媽，可以嗎？」

  雖然嘴上說著不是很在意，在在實際上得知了生父母的死亡後，她的內心一直空落落的，情感比平常要脆弱許多。此時終於在袁麗的身上找到一絲慰藉後，她就像在洪水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用盡渾身解數也想將其牢牢地攥在手中。

  袁麗的眼眶泛紅了，從女孩口中叫出的稱呼雖然和預想中只有一字之差，但其中蘊藏的含義要深厚和沉重太多太多了。

  「哎。」袁校醫輕輕應了一聲，伸手將女孩攬進了自己的懷中，一滴淚水自她的眼角滑落：「你想叫多少次都行，乖女兒。如果你願意的話，以後就把我當做你的媽媽吧。」

  兩人就這麼靜靜依偎著，葉小柒長久以來一直強行壓抑的情感終於爆發了出來，淚水從她的眼角不斷滑落，浸濕了袁醫生的領口。

  不知過了多久，葉小柒稍稍支起了身子，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淚水。袁麗此時也是雙眼泛紅，從兜里掏出了兩張紙巾，遞過去了一張。

  「媽媽媽。」葉小柒微紅著臉，又試探性的叫了一聲。

  「哎。」袁麗滿面笑容的應道，臉上的表情幸福而滿足。

  「您有孩子嗎？」葉小柒突然有些好奇，開口問道：「我的意思是，您親生的孩子。」

  袁麗稍微沉吟了一下，然後說道：「有的，我生下過一個男孩，到現在應該和你年齡差不多大了吧。」

  「那您有去『未來』登記，尋找過他嗎？」葉小柒試探著問道。

  袁麗苦笑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暫時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