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代理者

  在隕石降臨地球之前，它就已經活了近400餘年了。

  後來，它受傷了，並在奄奄一息時被人類救助，最終送到了城市中心的動物園裡。

  它早已遲暮，對所謂的自由並沒有太多的留戀，於是心安理得的過起了悠閒的生活。每天只需要爬出自己的洞穴，稍微露個面，既能收穫孩子的笑顏，還能得到精心配給的食物。

  它原本以為，自己最後會壽終正寢在這個普通的動物園裡。

  後來，災變發生，人類的文明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動物園變成了斷壁殘垣，那個每天給它餵食的飼養員，在它的面前被一條體粗如蛟龍般的巨蟒，活生生吞進了腹中。

  巨蟒看了看它，顯然是覺得那厚重的龜甲不合胃口，便轉身離開了。

  它步履蹣跚的爬回了假山下的洞穴，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後來，地球的意志開始甦醒，世界上留存的人類與獸類，開始發生了不同程度的變異。

  它沒能掌控雷電，也無法噴吐烈火。

  400餘年來，它一輩子活在自己背殼的庇護下，歲月在其上留下了無數道深淺不一的痕跡。

  它爬出了自己的洞穴，爬出了朽壞的動物園大門，來到了外面殘破的城市廢墟。

  凡是接近它的兇猛隕獸，都會被時間的潮水沖刷，最後只留下一具乾枯萎縮的屍體。

  它花了數年的時間，爬遍了這座鋼鐵廢墟的每一個角落，最終找尋到了當初吞食阿力的那條巨蟒。

  阿力，是那個飼養員的名字，它聽別人都這麼叫他。

  巨蟒的身軀已經如百年老樹一般粗大，漆黑的鱗片仿佛可以吸收外界所有的光線。

  在恐怖的纏繞力之下，它的龜殼開始緩緩崩碎，眼珠開始向外凸，仿佛隨時有可能爆裂開來。

  但最終，它依靠了400餘年的背甲，沒有讓它失望。

  巨蟒的力道漸漸鬆弛，身上的鱗片開始脫落，露出了裡面黑紫色的血肉。

  它張開嘴，一口一口，慢慢將對方的血肉撕碎，吞咽進了腹中。

  後來，它離開了這座城市，遊蕩在廢土之上。

  在某天清晨，樹林裡飛出一隻通體漆黑，額頂有一小撮黃毛的鷯哥。這隻小鳥在空中盤旋了一圈，然後落在了它的頭上：「嘿，老龜，你要去哪兒？」

  它抬起頭，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倒映著一座雄偉的雪峰。

  我會在那裡等待，等待地球意志真正降臨世間，並將我所感悟的一切贈與，助這個病態的世界早日回到正軌。

  「你收穫了多少？」鷯哥站在灰暗的巨大龜殼上，歪著頭問道。

  言燁閉目感知了一下，說道：「我現在，只能控制約10秒內的時間。」

  鷯哥的小腦袋低垂下來，說道：「它的能力，你只繼承了半成不到。」

  言燁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對不起。」

  「不過，龜爺好像只能控制時間的流速加快，你的能力則應該更加全面吧？」

  「嗯，我可以回溯十秒，暫停十秒，跨越十秒。」言燁點了點頭。

  老龜對自己漫長的過往已經麻木，只期待隨著歲月的流逝，地球意志的偉力能將一切創傷撫平。

  少年曲折的過往鑄就了他的品性，眼前的愛情友情親情，是其生命中無法割捨的珍寶。

  本應是垂垂暮年懷念過往，珍惜自己為數不多的時間。而風華正茂放眼未來，對充滿不確定性的明天充滿期待。

  這一人一龜，卻是反了過來。

  也正好是反了過來，造就了少年對時間全面的感悟與掌控。

  站在一旁的段磊早已陷入了沉默，眼裡蘊藏著無比複雜的神色。

  時間，這已經不是人類能觸碰的範疇了。

  當他的所有能力達到頂峰之後，他還會是原來的他嗎？到時候，他會變成為無悲無喜無欲無求的某種「意志」呢？

  在獲得神的權能的同時，人性又將會何去何從呢？

  言燁走上前去，將手放在了粗糙暗沉的巨大龜殼上，眼神中露出了一抹不解，與淡淡的悲傷：「為什麼？」

  鷯哥知道他在問什麼，撲閃著翅膀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唯一支撐龜爺活下去的念頭，就是將自己的力量給予『意志的化身』，現在它的願望已經完成了。」

  老龜並不是自然死亡，它操控時間的長河沖刷自己的肉體，結束了這漫長枯燥，幾近永恆的生命。

  「它離開的時候，心裡很滿足，也很喜悅。因為它相信你，相信你一定可以結束地球的這場劫難。」

  言燁低頭望去，正對上了鷯哥那兩隻黑溜溜的小眼睛。

  他微微點了點頭，輕聲道：「我會的。」

  站在一旁的段磊嘆了口氣，轉身走出了洞穴。

  外面的陽光有點耀眼，刺的他雙目微疼，忍不住抬手遮了一下。

  當他的雙眼適應了光亮，放下了自己的手臂後，整個人呆立在了原地。

  言燁注意到了段磊的異樣，緊跟著走了出來，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白雪皚皚的山脊上，跪俯著無數形態各異的獸類。

  不論是飛禽還是走獸，皆是趴伏在地，頭顱微垂，向這個山洞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兩人默默的走到一旁，將洞口的位置騰了開來，以便萬獸膜拜。

  鷯哥飛到了言燁的肩膀上，低聲問道：「你知道這裡為什麼是瑞獸的聖山嗎？」

  「為什麼？」

  「因為龜爺在這裡。」

  不知過了多久，飛禽開始扇動翅膀，走獸開始伸展四肢，各自離開了這片白茫茫的山脊。

  一隻小白貓優雅的躍起，輕盈的落在了洞口。

  言燁認出了對方，正是它當初將自己從赤焰巨虎的口中救了出來。

  「喵~」小白貓叫了一聲。

  「你好。」言燁微笑著蹲了下來。

  「喵喵，喵~」

  言燁：「.」

  「它說它記得你。」鷯哥很稱職的當起了翻譯。

  白貓衝著它點了點頭，然後重新看向了少年：「喵，喵嗚，喵喵」

  在金牌翻譯逐字逐句的解釋下，言燁大概理解了小白貓的意思。

  「世界上和你一樣的人，其實並不少，但你是第一個集齊了所有元素的人。地球意志的代理者，只能存在一個，日後就算有其他人獲得了所有元素，他也無法獲得領域能力，也無法操控重力。」

  言燁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那，如果我死了呢？」

  「如果你死了，那麼第二個代理者就會上位，並由他完成你未完成的任務。」

  「任務？」

  「將隕石帶來的邪惡消滅，將這個世界變回它原本的樣子。」

  雖然早有心裡準備，但此時此刻聽到對方親口說出來，言燁的心頭還是不免微微震動，感覺脊背上多了一絲壓力。

  白貓優雅的舔舐著前爪，輕輕叫了幾聲。

  「它說什麼？」言燁扭頭望去。

  鷯哥黑溜溜的小眼睛直直的盯著他，說道：「地球意志的代理者，可以有多個，可是龜爺對時間的感悟，只有這一份。如果你失敗了，那麼之後的代理者，沒有這份對時間的掌控力，他們面對的阻礙將會更加嚴峻。」

  段磊站在一旁，眼神深邃，意味深長的說道：「也就是說，如果你失敗了，地球就幾乎徹底沒有希望了。」

  言燁的身微微搖晃，雙手撐在了雪上，呼吸聲變得有些艱澀和粗重。

  這一刻，仿佛整個世界的重量，壓在了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