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莫難

  「魔人啊。」王偉嘆了口氣。

  聽到這聲輕嘆，王楠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小莫的眼神則是變得黯淡了起來，看來自己是真的很討人厭，就連這種俠義的好人都嫌棄自己。

  出乎兩人意料的，王偉竟然伸出手來摸了摸男孩的頭頂：「魔人的處境果然跟老師說的一般艱難。明明大家都是人類，都能正常交流，為什麼就不能和諧相處呢？」

  看到對方不是嫌棄自己，小莫頓時開心的笑了。

  王楠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這名負傷的青年，兒子還小可能不理解這番話的意思，可是她卻受到了極大的震驚。

  在如今的廢土上，魔人簡直是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的境地。王偉的這番話就像是在誇讚「這糞便聞起來真讓人有食慾」。

  一直以來，王楠以為只有身為母親的自己才能接納小莫的存在，可此時這名非親非故的年輕人，竟然對小莫產生了發自內心的憐惜。

  似乎是理解了兩人的不解，王偉笑著解釋道：「我從小接受的教育讓我對『魔人』並無惡感，其實不只是我，還有許多人都並不討厭『魔人』。」

  「如此一來，我就放心了。」王楠露出了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

  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笑的這麼輕鬆這麼愉悅，即使自己的丈夫剛剛被人殺害。

  她拉著兒子的手，來到了張耿已經冰涼的屍體旁，臉上帶著勝利者的笑容：「你總是說小莫是個命中注定被所有人厭惡的雜種，但是你錯了。」

  「小莫，叫他一聲爸爸吧，好歹他最後也保護了你。」

  小男孩倔強的搖了搖頭，雖然男人最後確實沒有傷害自己，但是這麼多年來受到的欺侮和嫌棄，不可能這麼容易就煙消雲散。

  張楠見狀無奈的搖了搖頭，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和丈夫向來水火不容，當下也不再強迫。

  「我很愛你們，真的。」女人臉上露出悽然的笑容：「即使你們彼此憎恨著，但我卻同時愛著你們兩個，我也很幸運，被你們兩個同時愛著。」

  她將男孩瘦小的身軀抱在懷裡，柔聲說道：「我和耿哥從小一起長大，他從小是孤兒，我的家人也在廢土上死完了，就我和他彼此扶持著堅持了下來，而現在，就連他也離開了我」

  「媽媽，我還在。」小莫揚起小臉，一本正經的說道。

  王楠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兩行清淚從她的雙頰滑過。她輕輕地撫摸著男孩的頭髮，說道：「我知道。」

  「這個救了我們的年輕人是個好人，而且聽他說，世界上還有許多人跟他抱有一樣的想法。」

  「以後你就小心翼翼的生存著，等到長大以後，去找到那個你愛，並且愛你的人。」

  小莫緊緊摟住母親的腰肢，他已經從這些話里聽出了什麼，聲音帶著一絲哭腔：「我不要！我不要去找！我就要媽媽，媽媽愛我，我也愛媽媽.」

  王楠嘆了一口氣，自顧自的說道：「你還小，以後肯定能找到很多願意接納你，愛你的人。可是耿哥只有我，現在他死了，在下面一定很孤單。」

  「你已經夠大了，你很聰明，力氣也比一般成年人還大，肯定能好好照顧自己，媽媽很放心。」

  「媽媽現在要下去，陪媽媽的丈夫了。他只有我，一個人在下面肯定很孤單。他只有我，一個人在下面肯定很孤單」

  「媽媽！不要！不要離開我！！」

  「砰！」

  一聲巨大的槍響，如那劃破黑夜的雷電，響徹在整片寂靜的荒野。

  王楠不知什麼時候撿起了史信宏掉落的手槍並藏在了懷中，從張耿被殺死的那一刻起，她的死意已決。

  什麼情況？！

  王偉有些懵。

  在女人拉著小男孩去到那個男人的屍體旁時，他只覺得兩人是要緬懷自己的丈夫與父親。

  於是他便毫不在意的開始翻騰自己的背包，想從裡面找幾片止疼藥出來。

  結果就這麼一會兒沒看那邊，那個女人竟然開槍自殺了，還是直接死在了男孩的懷裡。

  只見那個小男孩渾身僵硬的站在原地，懷裡抱著自己母親的屍體，背影顯得單薄而可憐。

  王偉有些吃力的站起身來，忍著劇痛一瘸一拐的走到了男孩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們埋在一起吧。」

  小莫機械似的點了點頭，一雙淡金色的眸子裡滿是悲傷與無助。

  「接下來一年裡你就跟著我，我會儘量教你些有用的東西。」王偉終於有些支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等我長大了，我要殺光世界上所有的人類。」小莫流著淚水，從牙縫裡擠出陰森森的話語。

  王偉沒好氣的說道：「我也要殺？」

  「.除了你。」

  「那我之前提到過的那些願意接納魔人的人呢？」

  「我也不殺。」

  「那你怎麼確認一個人討厭魔人還是喜歡魔人呢？」

  「嗯看他們的眼神就知道了。」

  「在你殺了許多人後，那些好人看你的眼神也會變得畏懼和厭惡起來，到時候你連他們也要殺？」

  「.」

  「沒話說了吧，趕緊挖坑吧，先別想這些七七八八的了。」

  王偉突然有些感慨，自己的性格原本是比較沉悶和不愛說話的。

  但是，因為自己小時候經常跟言燁和艾斯這倆貨混在一起，嘴皮子和思維都飽受磨鍊。這些小時候鬥嘴的小技巧，此時竟意想不到的派上了用場。

  小莫一臉悶悶不樂的撿起一柄鋼刀，開始刨起了坑。

  原本他的內心充滿了悲傷與憤怒，此時被這人一攪和，情緒都有些不連貫了。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那個男人叫我小魔，魔鬼的魔。媽媽覺得不好聽，給我改成了小莫，莫名其妙的莫。」

  「只有姓？沒有名字嗎？」

  「嗯，這些年他們都是這麼叫我的。」

  「我給你取個名字吧？」

  「好。」

  「你母親叫什麼名字？」

  「王楠。」

  「那你乾脆叫莫難，困難的難。『莫』字是『沒有，無』的意思，『莫難』就是希望你以後不會再經歷任何苦難。同時還諧音『磨難』，暗指你曾經歷過.」

  「好，就這個吧。」

  「我還沒解釋完呢。」王偉有些鬱悶的說道。

  小莫的語氣變得有些輕快起來：「我喜歡這個名字。」

  王偉微微一笑，思緒不自覺間又飛回了自己以前的童年時光。

  「言哥，疼死我了！」

  「艾斯，今天中午吃啥來著？」

  「？？？我摔骨折了誒，言哥你咋說起來這個了！」

  「哎呀，你又沒傷到腦子，快說快說。」

  「言哥你沒有心！」

  「沒記錯的話，今天好像有番茄炒蛋？」

  「沒有番茄炒蛋！是蒸蛋！」

  「哦，我其實更喜歡番茄炒蛋來著，可惜了」

  一起將小眼鏡送到醫務室後，言燁對著王偉神秘的笑了笑：

  「當有人悲傷或是疼痛的時候，可以試著轉移他的注意力，這樣，他暫時就不會那麼在意這些傷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