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煩躁

  言燁心裡清楚，自己其實是個很懶散的人。

  能力越大的人，責任也就越大。

  堡壘里所有人都知道這條格言，但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從誰那裡傳下來的。

  坊間有傳言說這句話在舊時代之所以出名，好像是因為某部超級英雄作品。

  而在堡壘的歷史上，也正是無數天賦異稟的戰士和優秀的科學家前仆後繼，才將這座大家生活至今的家園延續下去。

  但他們大多英年早逝。

  有人將自己熱血揮灑，只為送回家裡人們生存必不可少的物資。有人不戴安全護具爬到幾十米高的洞壁，只為了第一時間搶修寶貴的通風設備。也有人將自己關在實驗室幾天幾夜，只為了研究出能夠增產的肥料。

  堡壘里的人們接受著這些無私奉獻者的恩惠，他們在石碑上刻記著這些英雄的名字並用這些名字教育年幼的孩子們。

  十歲那年，言燁坐在石碑前拿著一個小本子，把上面所有名字後面標註的年齡加了起來，然後算了一個平均值，發現只有四十幾歲。

  要知道現在地下堡壘里，身體健全的六七十歲老人雖然不多，但也不少。而他們所有人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他們的一生都平平淡淡的。

  當時言燁算出結果後，將自己的小腦袋抵在了石碑上，暗暗發誓自己的名字可不要被刻在石碑上。

  從那個星期的周測開始，言燁原本班裡前三名的成績開始不著痕跡慢慢下滑。

  在一個學期後，他只是勉強維持在中上游的位置。

  第二天的測試結束了。

  言燁心情有點煩躁，因為幾乎周圍所有人都在談論蘭卡斯特和葉小柒。

  蘭卡斯特，是那個傳聞中腦子不太正常的男生。目前來看，他是學院近十年來最有可能拿到A+的學員。

  而葉小柒則是同年級里最受歡迎的女生，原本她吸引人的只是她清冷的性子與美麗的臉蛋。而通過這次學業測試，她還證明了自己並不是一個花瓶——老師們都評價她是非常接近A+級的苗子。

  天賦強大，腦子卻有點不正常的男生。

  美麗高冷，身上幾乎沒有缺陷的女孩。

  不得不說，這兩個人的話題性很足。

  言燁在吃飯時，甚至聽到一旁的學姐們已經腦補好了那兩人的感情經歷。

  什麼暴虐的少年終究被女孩溫柔的愛意感化，成長為了成熟而且可靠的男人，並和女孩廝守終生。

  什麼美麗的少女被流氓騷擾，霸道的男孩天神下凡英雄救美。

  不知道為啥，言燁覺得這些學姐好膚淺，好煩，好想掀她們桌子

  男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明明應該習慣了啊？

  習慣自己的成績飄忽在中上游，習慣待在不起眼的角落裡，習慣自己每個方面都是平均水平，永遠不會成為大家話題中的焦點。

  可是，今天晚上的心情為什麼會這麼煩躁，這麼不舒服呢？

  男孩的心裡很憋悶，想要發泄一下。

  初次職業規劃測試的第三天。

  「這小子有點奇怪啊。」一名醫生看著手裡的檔案喃喃自語道：「通過第四測試點總用時9分52秒，按照這個速度估計妥妥的A，甚至可以進A+級。」

  站在一旁觀察著場內孩子的張熊聽見了工作人員的自言自語，走過來問道：「怎麼了？」

  穿著白大褂的年輕人一抬頭，頓時被這個嘴角帶著一道淺疤，體型極有壓迫感的壯漢嚇了一跳。

  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穩定了一下自己的心態，揮了揮自己手裡的檔案：「你先等一下，等我把這群孩子的記錄先做好再跟你說。」

  張熊點了點頭就又站在一邊了。這些醫生是考試時專門分配過來記錄以及分析學生們身體數據的，而這些數據與簡要分析將來都會封存在學生的檔案里。所以他自然也不會去干擾醫生們的工作。

  他和其他教官最近幾天都沒什麼任務，來看測試也是為了滿足自己心裡那點小小的自豪感。看著自己帶出來的戰士能夠取得優異的成績，這是每個教官職業生涯中最幸福的事。

  又過了十幾分鐘後，那名年輕的醫師手裡拿著檔案本主動來到了張熊身邊問道：「這個叫言燁的孩子是你帶的嗎？」

  張熊低頭看了看醫師手裡的檔案，在其左上角有張男孩的照片。男孩笑的有點靦腆，左臉上有著一個淺淺的酒窩。

  張熊確實對這個男孩有印象。在他帶的那個班級里，其實只有七個人是讓他完全放心的，而這個男孩就是其中之一——比爾都不算那七個人之一，因為他的耐力和速度實在有點太弱了。

  張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我知道這孩子，他咋了？」

  醫生指著檔案右下角用紅色鋼筆新標註出來的等級：「越野跑這個項目他是A+。而且不止是越野跑，今天上午他的徒手攀岩也差點就A+了。」

  張熊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哎呦這小子可以啊，平時訓練也沒看出有多出彩，沒想到考試給我來個A+！真給我長臉！」

  年輕醫生滿臉黑線的看著這個大漢，又用鋼筆在檔案的其他地方點了點：「你仔細看看他前兩天的測試，平均下來都是B級，只有少數項目擦著線勉強過了A。」

  張熊摸著下巴的胡茬看了看鋼筆點出的位置，有些不以為意道：「這也沒啥好大驚小怪的，有個叫比爾的學生力量A+，可其他項目都是C或者B。每個人都有擅長或者不擅長的東西，全能型天才不是沒有，但也不多。」

  年輕醫生皺著眉頭用鋼筆在檔案上又重重的點了點：「可我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你看.」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張熊渾厚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哈哈我當年也是被長跑這一項給拉分了，現在在比爾這小子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啊哈哈哈哈」

  醫生有些無奈的把檔案收了起來走向別處了。這個開山者現在心情有些好過頭了，根本聽不進人話。但是他也能理解，如果一個孩子有一方面綜合素質能夠達到A+，就基本已經能證明其將來有獨當一面的潛質了。

  醫生把檔案本合上，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這個叫言燁的學生四百米衝刺以及伏地爬行等項目都不是很出彩，大部分都是B級，雖然都很接近A級評分了，但終究沒有到達A。

  誠然如張熊所說，每個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事物。可是他忽略了一點，就是那兩種事物之間的特性一般都相差極大，像攻擊與防禦，力量與速度等等。

  年輕醫生基於自己敏銳的職業嗅覺發現了言燁的數據有些不對勁。

  按照往年數據來看，越野跑能夠拿到A級的人一般其他非力量類的測試大部分也都會是A級。因為越野跑考驗的是一個人的綜合身體素質以及反應能力，算是所有測試中最全面的一項了。

  如果把堡壘里所有檔案抽出來細細查驗，就會發現像言燁這種越野A+而其他項目是B的，基本找不出第二個。

  年輕醫生一開始就不該找張熊商量，在這個傻大個爽朗的笑聲中，他也打消了自己心裡本就不是很濃烈的疑惑。

  或許，那個孩子只是練習的比較多。

  勤能補拙，磨練出來的技巧終究也能抵消一些身體素質上的劣勢。

  醫生這麼想到。

  他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喝口水順便坐一會兒，畢竟他只是一個普通人，除了吃午飯他已經站了幾乎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