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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0:00:04 作者: 林暮煙
這話乍一聽來真是強硬又無情,可宋野城只是稍稍愣怔了幾秒,就已全然猜到了他真正的心思——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仍在忌憚著自己的另一個人格,唯恐他還會做出什麼不可控的舉動,甚至對這病究竟能不能治好、多久才能治好都沒多少底氣,所以寧可擺出這樣一副抗拒又疏離的態度,也要將他隔絕在「危險範圍」之外,讓他繼續保持原本該有的生活。
宋野城一時沒有應聲,江闕也強忍著沒有去看他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那話多少有些傷人,活像是在劃清界限、把人往外推,可他更知道自己的病不是什麼簡單的頭疼腦熱,而是最容易失控的精神疾病,他無法寄希望於所謂的自控力,甚至無法信任自己的理智,想要保證周圍人的安全,他能相信的唯有物理意義上的距離。
所以他不能在這一點上妥協讓步。
哪怕要為此表現得蠻不講理也不得不這麼做。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就在他忐忑於宋野城會是怎樣的反應,甚至做好了繼續保持強硬態度的準備時,就聽宋野城十分輕鬆自然地答應道:「好,那就不見。」
他的語氣里沒有半點賭氣或不悅,相反滿是令人安心的溫和與縱容。
說著,他傾身探向前座,從駕駛座旁的儲物格里拎回了一隻深色的牛皮紙袋,從袋子裡拿出一隻精緻的絨布盒,在江闕疑惑的目光中打開了盒蓋。
盒子裡躺著一隻小小的鈴鐺。
和江闕小時候戴過的那隻一模一樣。
那晚在樓頂天台,江闕曾說他把自己的鈴鐺送給了黃毛,最後陪它葬在了山林間,當時宋野城便記在了心裡,想著要重新給他買一隻。
於是第二天出門去見唐瑤之前,他就特意繞著全城找了一圈,最後終於在一家偏僻古舊的銀飾店裡找到了這麼一隻形狀大小都幾乎分毫不差的出來。
那隻小銀鈴穿著細細的鏈子,宋野城將它從盒中取出,傾身向前,一邊為江闕繫上,一邊在他耳側輕聲說:「不讓我陪你,至少讓它替我陪著你吧。」
銀鏈系好,他稍稍退開幾分,用指尖撥了撥那鈴鐺,抬眸溫柔道:「你只要記得,我在等你就好。」
江闕低頭看向那小小的銀鈴,抬手輕輕將它捏住,輕轉著摩挲了一會兒,遲疑道:「可如果我的病一直不好,你就別——」
話音未落,宋野城已是湊前輕啄了下他的唇,蜻蜓點水般截獲了剩下的幾個字。
「沒有這個可能。」他篤定道。
他的眼底映著窗外燈火,熠熠間帶著灼熱心扉的溫度,不像是在勸慰,倒像只是在提前宣告一個註定發生的結果:
「你一定會好起來,我也一定會等你。」
第92章 轉院
七月下旬。
江闕在左鑒清的安排下轉去了他所在的精神專科醫院。
經過最初一段時間的深入診斷和幾次專家會診後, 左鑒清對他的病情終於有了全面的了解,並據此制定出了一份詳細的治療方案。
這份方案里的治療安排雖然緊湊,幾乎每天都有相應的治療任務, 但卻並沒有對江闕的行動範圍做出限制, 甚至出於便捷考慮,方案中安排的治療時間還都集中在上午,這樣如果江闕不願意住院的話,大可以選擇居家修養,只需要每天早上來醫院完成治療安排,回家後按時按量服用配套藥物即可。
但江闕卻並沒有這麼選擇。
他不僅沒有要求出院,還主動申請從原本不設約束的開放式病房轉入了單獨的封閉式監視病房, 幾乎等於是完全放棄了自由行動的權力。
左鑒清並沒有干涉他的選擇,但在江闕轉去封閉式病房的那天,看著特殊病床兩側配置的束縛帶和天花板上的24小時監控探頭, 他還是有些無奈地提醒道:「你知道你的情況其實沒有那麼嚴重, 不需要這麼嚴加防範對吧?」
「我知道。」
江闕答得倒是坦然,他坐在床沿上, 隨手撫平了新換床單上的一處褶皺:「我只是覺得這樣更放心一點。」
聽他這麼說,左鑒清便也沒有多勸, 只點點頭, 伸手拉過床頭柜上的那隻置物籃,將它推還給了江闕:「其他的也就算了,但這些你還是留著吧。」
那籃子裡放著江闕的手機、電腦、充電器、鋼筆等一系列物品,都是江闕嚴格按照封閉病房管理條例主動上繳出來的。
左鑒清道:「你應該也知道這裡為什麼不讓用這些,但你的情況跟他們不一樣, 沒什麼上繳的必要, 你自己留著就行。」
封閉病房裡禁止攜帶的物品有很多,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尖利物品和通訊設備。
前者是為了防止有暴力或自殘傾向的患者傷害到自己或他人,而後者則是為了防止一些病情嚴重、完全喪失判斷力的患者以虛假理由頻繁報警、求救或者利用支付軟體造成財產損失,給醫院和家屬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可江闕的情況並不在此列,一來他並不是被迫強制入院,而是自願接受封閉治療,二來他也不存在任何暴力傾向,所以這些物品對他而言並不屬於危險物品。
江闕看了一眼籃子裡的東西,倒顯得不甚在意:「沒關係,反正我也用不上。」
這話他確實說得沒有半點勉強的成分,自打他轉到這邊醫院後,就將所有通訊設備壓了箱底,主動切斷了與外界的聯繫,隔絕出了一個完全封閉的治療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