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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0:00:04 作者: 林暮煙
    然而,即便現在所有已知條件都已經被拼湊到了一起,明顯能看出車禍、重生、網文和江闕的精神狀況問題之間存在著因果關聯,賀景升卻還是無法得出一個確切清晰的邏輯鏈。

    「所以……」賀景升看向宋野城和左鑒清,「你們現在到底是什麼結論?」

    宋野城沒有說話,雖然他心裡的猜測早已隨著賀景升揭開的那些過往成型了七八分,但在精神醫學領域,他到底只是個外行,所以他也沒去班門弄斧,而是和賀景升一起看向了左鑒清:「你有什麼看法?」

    左鑒清雙肘撐在桌面,十指交叉抵在唇邊,但卻不像是在思考,倒像是在組織語言。

    片刻後,他放下手,終於開口道:「我們先來做一個假設。」

    宋野城和賀景升點了點頭。

    左鑒清道:「假設他的精神狀況完全沒有問題,那麼那段在劇組倉庫拍攝的錄像就可以佐證,他那本網文里所謂的『預言』完全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場騙局,而他的『重生』之說,是為了給這場騙局創造一個合理解釋而編造出的謊言——我之所以能夠預言未來,是因為我就是從未來重生回來的。」

    這番話明顯和宋野城的想法有極大出入,他微微蹙眉正欲反駁,左鑒清卻已眼明手快地抬手制止了他:「你先別急,我說了這只是個假設,我還沒說完。」

    宋野城抿了抿唇,到底還是沒再開口,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果然,左鑒清很快話鋒一轉:「但是這種假設只能將『網文』和『重生』串連到一起,卻無法解釋另一個問題——他為什麼要謊稱自己的養父母出國?畢竟無論他養父母是出國還是去世,對他這場騙局都不構成任何影響,他完全沒有必要多此一舉去編這個謊言。」

    說著,他看向賀景升:「更重要的是,他如果是有意編造這種謊言,那麼在明知你知道真相的情況下,至少應該對你做出保密之類的要求,而不是放任你知情卻不理會,讓這個謊言成為一不小心就可能被說漏的隱患。」

    賀景升十分認同地點了點頭。

    宋野城已然聽出了他是在以假設的方式逆向推翻,終於在旁補充道:「還有,如果他只是說謊,沒必要把他『重生』的兩次原因和他養父母的車禍扯上關係,那樣只會增加被拆穿的風險,他完全可以隨便編兩個獨屬於自己的意外事故。」

    左鑒清頷首道:「對。這個假設在邏輯上的漏洞實在太多,根本無法合理成立。所以我更傾向於那些『天方夜譚』並不是他故意編造的謊言,而是連他自己都相信的『真相』,這也就是說,他的精神狀況確實出現了問題。」

    其實這個結論早已在宋野城和賀景升心中先入為主地落了根,但不得不承認的是,經過左鑒清這番出於專業素養的嚴謹假設和推翻,這個結論的分量明顯比之前更重了些。

    「言歸正傳。」

    左鑒清結束了由假設來進行的鋪墊,終於切入正題道:「其實在了解他的經歷以後,他的精神狀況會出現問題就很容易理解了——無論是他養父去世帶來的巨大打擊還是他養母對他長達一年的折磨虐待,都一定對他的精神造成了不可磨滅的摧殘,以至於在他養父忌日那天,他已經表現出了明顯的自棄傾向。」

    「那天在墓園裡,他的精神狀態可能本就已經命懸一線,而他養母以自殺創造出的那場『舊事重演』正好成為了最後一把刀,徹底斬斷了那根線。所以據我判斷,他的精神問題應該就是在那天徹底爆發的。」

    這個判斷跟宋野城所想的差不多,因為這樣就可以解釋江闕為什麼會在第二天就離開了蘇城、回來租房,並且展現出了與先前迥異的行為和態度。

    賀景升問道:「那具體是什麼問題?他是直接失憶了嗎?還是產生了什麼……幻覺?」

    左鑒清並不打算藏著掖著,但是在給出自己的看法之前,他還是嚴謹地提醒道:「這個問題我雖然已經有了判斷,但是在沒有對他進行具體診斷之前,這個判斷暫時無法作準。只能說,是我根據他在你們的敘述中存在的異常表現、結合我自己的專業經驗、按照事情發展的邏輯推理出的一種結果。」

    通常精神問題的鑑定都需要通過一系列複雜的診斷才能得出,而現在江闕就連醒都沒醒,他不可能僅憑宋野城和賀景升提供的那些描述和回憶就給出百分百的定論。

    見二人都理解地點了點頭,左鑒清稍稍斟酌了片刻,沒有動用太過晦澀的專業名詞,而是選擇了一種最為淺顯易懂的說法——

    「簡單來說,我目前的判斷是,妄想症並發雙重人格。」

    第87章 病情

    這兩個名詞的確不算晦澀, 即便是再外行的人也多多少少在生活中或者影視作品中聽聞過相關病症,只不過此時左鑒清在這兩個詞中間加了一個「並發」,這就使得它的複雜程度直線上升。

    好在左鑒清也沒打算只給個結論就作罷, 他很快就展開解釋道:「首先, 關於『重生』的那個部分,應該是比較明顯的妄想症症狀,而這種症狀的成因也不難判斷——他養父母的死亡給他帶來的不僅僅是悲痛和打擊,還有極其強烈的自我譴責。」

    「這種自責與愧疚讓他不願意面對他們死亡的現實,甚至產生了『我寧願死的人是我』這樣的欲望和自棄情緒。當這種情緒達到一定閾值,他的精神無法再承載重壓,於是選擇性地遺忘並改寫了養父母死亡的記憶, 把那兩次事故安插在了自己身上,形成了『我死過兩次』的重生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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