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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0:00:04 作者: 林暮煙
    賀景升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不是說了麼,他自從回來以後就變得跟大學的時候一樣,清清冷冷的,整天關在家裡連門都不出,見他一面比登天還難。」

    說到這裡,他好似又突然記起了什麼,轉向宋野城道:「對了,就是因為這個,我才會對他去《天將雪》劇組的事記得那麼清楚。因為他回來以後幾乎從來不會主動聯繫我,也從來不出家門,我好幾次說要帶他去劇組他都拒絕了,結果那天居然又主動打電話給我說想去探班,我才覺得特別意外。」

    這原本正是左鑒清想問的下一個問題,卻不料賀景升竟然主動提起了,左鑒清索性順勢問道:「那天具體什麼情況?」

    賀景升回憶著道:「就是……那天上午他打電話給我,說想去趟劇組,問我能不能安排。我當時挺驚訝的,心說他怎麼又想去了呢?但這事兒本來就不難,所以我就一口答應下來了,還準備陪他一起去。可他說他不用我陪,因為我在劇組熟人太多,他不想引起注意,只要安排一個人帶他進組就行。」

    說著,賀景升看向宋野城:「你也知道,當時劇組的武術團隊是我介紹的,我跟他們道具組劉組長最熟,所以就直接聯繫了他,說我一個朋友想進組看看。但你們那天全天包括夜裡都有拍攝任務,所以他說會安排一個場務助理去機場接人,等進組之後他再來接待。」

    「聯繫好了之後,我就給江闕回電話,那會兒正好我們也挺長時間沒見了,我就說我開車去接他,送他去機場。他一開始還不同意,非說自己去,後來我說我已經在路上了,他才沒辦法答應了下來。」

    左鑒清和宋野城同時察覺到了什麼,左鑒清微微蹙眉確認道:「這麼聽上去……他那天好像有點避開你的意思?」

    賀景升承認道:「確實,我當時也有這種感覺,而且那天我覺得他整個人都有點奇怪。」

    宋野城神色微動:「為什麼?」

    賀景升道:「那天他從出家門一直到機場,在我車上基本都沒主動說過話,我跟他說話,他也只是簡短答兩個字。而且那天他還戴了個口罩,捂得嚴嚴實實的,我問他怎麼了,他說感冒,我說要是不舒服就別去了,改天再去唄?可他又說沒事,不影響。」

    聽到這個答案,宋野城原本期待的目光稍稍淡了些,左鑒清也沒能從中得出太多線索,畢竟這些舉止在賀景升看來或許奇怪,但卻並沒到非常突兀的地步,江闕如果當天真的身體不適,沉默寡言倒也情有可原。

    「還有。」

    不料就在這時,賀景升再度開了口:「我那天到他家的時候,他正在門口簽收一份快遞,我當時第一眼看去就覺得他的姿勢有點彆扭,細看才發現原來他是在用左手寫字。不過因為那會兒他右手也沒閒著,在托著快遞,我以為是剛好湊巧,就也沒多想。」

    「但後來我發現,那天他無論是開關車門、取票還是拿東西,下意識伸出的都是左手——可我跟他認識六年,他的常用手一直都是右手,從來沒有出現過用左手的習慣。」

    這話一出,宋野城和左鑒清齊齊眸光一亮,宋野城幾乎有些急切地問道:「你確定?」

    賀景升說了那麼多,這還是第一次見他們倆有這麼大反應,不免嚇了一跳,隨即才認真點頭道:「我確定。」

    兩人似乎終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轉頭對視的目光仿佛在無聲地商討著什麼,片刻後,他們重新看向賀景升,左鑒清開口道:「有件事我們之前沒跟你說,現在可以告訴你了。」

    他這措辭略顯鄭重,聽上去活像是要公布希麼噩耗似的,弄得賀景升不禁忐忑地咽了口唾沫:「……什麼事?」

    宋野城接過了話頭:「江闕曾經跟我說,他是重生回來的。」

    他們先前之所以默契地沒有跟賀景升提及這件事,並不是想瞞著他什麼,只是不希望他的回憶和敘述被其他因素影響,受到先入為主的心理暗示。

    正因他不知「重生」這回事的存在,在面對左鑒清和宋野城對一些細節的追問時,他才不會產生過多聯想、不會因聯想而牽強附會,給出的答案才是最真實也最客觀的。

    這就好比警方提取證詞時總是會分開做筆錄一樣,完全獨立的證言相互彌補佐證,才能最大限度地還原真相,而但凡一方受了其他方影響,都有可能出現潛移默化的偏差。

    時至此刻,賀景升差不多已經把他知道的所有事都和盤托出,宋野城和左鑒清想求證的、想核實的也都已經得出了答案,自然也就用不著再把這件事繼續對他「隔離」下去了。

    重生這種事對任何人而言都無異於一顆重磅炸彈,對賀景升來說也是一樣。

    在宋野城講述的過程中,他整個人都像是被驚呆了一般,表情一度空白。

    然而隨著宋野城話音的延續,那份空白又逐漸被一抹又一抹恍然取代,因為他漸漸發現,如果以「重生」的視角來看,江闕身上那些讓他覺得「不對勁」的變化便都有了解釋——

    他只留了一年的房租,是因為他覺得一年後就會重回過去。

    他對周遭一切表現出的疏離漠然,是因為他覺得這些都「終將化為烏有」。

    而他口中的「死而復生,時間回溯」也並不是指他的養父母,而是指他自己。

    線索一點點浮出水面,就像一面原本只有單面可視的玻璃慢慢變得透明,玻璃上出現的不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玻璃對面的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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