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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0:00:04 作者: 林暮煙
    如果這件事真就是他自己班底里的人做的,他或許只會單純地感到憤怒或失望,可如今發現背後操縱者居然是許意這麼個新人,他心中反倒矛盾了起來。

    在圈裡這麼些年,他其實早已見過很多像許意這樣明明資質潛力都不錯,卻偏偏剛入圈就想著投機取巧、急功近利,最後硬生生把自己玩成了「曇花一現」的新人。

    一方面,他覺得做錯事就是做錯事,再多理由和藉口也無法掩蓋他們是以不正當手段、甚至是以損人利己的方式為自己謀求利益的事實,而道德的底線一旦打破,等待他們的就必然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可是另一方面,他卻又時常忍不住深思:為什麼這樣的情況不是個例,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頻頻發生在新人身上?

    這到底是他們自身的心態問題,是家庭、教育的參差,還是這圈子本身的氛圍就太過扭曲,是包括他在內的這些前輩和領路人難辭其咎、沒能做好應有的表率、沒能給這個圈子建立起健康積極的良性競爭體系?

    這個問題他至今也沒能得出確切的答案,而這份矛盾也始終伴隨著他,讓他每每得知又有某個新人自掘了墳墓時,心底湧出的不僅僅是唏噓嘆惋,還有一次又一次的捫心自問。

    莊宴的思緒千迴百轉,半晌後,他終於放下手機,轉頭看向了宋野城:「你打算怎麼處理?」

    他自己矛盾歸矛盾,但他覺得這件事最有決定權的還是宋野城,畢竟許意是以「宋野城私生子」為噱頭吸引流量,靠消費他的熱度才達到了目的。

    「我把錄像發給她了。」宋野城道。

    「然後呢?」莊宴道,「她求你了?」

    宋野城轉著手底的茶杯,道:「算是吧,解釋了挺多。」

    中午的那通電話里,許意半點也不敢隱瞞地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交代了出來——

    就因為她同父異母的妹妹說過那句「以後我一定發展得比你好」,讓她時刻心急且焦慮,怕被對方追趕、超越,所以總想用盡一切辦法儘快爬到高處,穩固自己在圈中的地位。

    在她的解釋中,做這件事的過程里,她也曾反覆糾結徘徊過,甚至是在成功拍到照片之後,她還曾為到底要不要發出去猶豫了很久。

    然而,最終令她決定發出去的原因其實讓宋野城有些啼笑皆非——

    殺青派對那晚,她從童茜口中得知自己接下來幾個月都沒有什麼太好的資源,但卻又恰好聽到了童茜和宋野城那番對話的後半段,得知公司在想方設法為唐瑤爭取那檔無數人都想擠上的綜藝,於是便以為唐瑤才是公司傾力培養的重點,而自己如果錯過現在這個時機,往後就將慢慢走向沉寂。

    正因如此,她在反覆糾結了兩天後,到底還是心一橫,用高價買來的營銷號把那照片發了出去。

    聽完整個經過,莊宴有些怒其不爭似的嘆了一聲,道:「那你打算怎麼辦?這錄像你是準備公開還是怎麼著?」

    宋野城拿起杯子喝了口茶,似是略有斟酌,隨即放下杯子道:「暫時不了吧,錄像發給她只是為了讓她知道大家都不是傻子,至於其他——」

    他頓了頓,引用了他曾在一部古裝劇里說過的台詞:「念其初犯,責令改之?」

    雖然莊宴心裡也不是沒動惻隱之心,但聽到這話卻還是忍不住輕輕一哂:「念其初犯,責令改之……我估計你這麼多年沒少被人罵聖父吧?」

    「聖父?」

    宋野城還真沒被人這麼說過,此時乍一聽見還有點好笑,片刻後點頭道:「行,那這樣吧,我換個點的說法。」

    莊宴滿臉「我倒要看你能怎麼腹黑」的表情,便聽宋野城道:「底牌之所以叫底牌,就是因為它還沒打出去。這錄像只要在我們手裡,擺在她面前的就只有兩條路——要麼從此安分守己、謹言慎行,要麼繼續執迷不悟、鋌而走險。」

    「如果她選擇了前者,不再給電影找麻煩,也不再給我找麻煩,那以後就相安無事。但如果她選擇了後者……那等她下次再犯錯的時候,這段錄像就將成為她數罪併罰、再無翻身機會的催命符。」

    聽完這話,莊宴一時沒有表態。

    所謂的「腹黑」他倒沒有聽出多少,但卻聽出了另一層意思——宋野城心中更在意的其實還是電影,他不想因為許意個人的過錯,葬送劇組這麼多人幾個月共同努力的成果。

    他這種考慮確實不無道理,此時電影眼看著就要拍完,如果曝出這種事,多多少少都算是樁醜聞,勢必會造成不可預計的影響,而他的選擇可以說是最理智也最顧全大局的做法。

    至於他口中的「底牌」之論,莊宴作為過來人倒也深以為然——很多時候,底牌握在手裡,其實會比打出去還要有威懾力。

    思忖良久後,莊宴終於點下了頭:「行,那就先這麼著吧。」

    *

    兩小時後。

    山莊園林區。

    幽靜的景觀燈點綴在青藤郁樹間,初夏的夜風習習拂過,帶來縷縷似有若無的暗香。

    湖上的九曲廊橋里,宋野城和江闕肩並著肩,朝別墅區的方向慢步走著。

    「剛才怎麼都沒見你說話?」宋野城轉頭問道,「又開什么小差了?」

    晚上他和莊宴商量許意的事時,江闕雖是也在包間,卻全程都沒怎麼開口,只在一旁靜靜聽著,時不時給兩人的杯子裡添些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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