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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0:00:04 作者: 林暮煙
空曠的天橋上沒有行人,只有個撐傘坐著的攤主守著還沒收的地攤。
這在每個城市都不少見,許多攤販都會選擇夜晚在人行天橋上擺攤。更何況此時的方至記掛著心事,走路都走得心不在焉,所以路過那地攤時甚至都沒有往旁分一個眼神。
然而就在他已經走到幾步開外之時,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沉悶而又蒼老的聲音——
「小伙子,等等。」
方至停下腳步,疑惑地轉過身去,便見剛才路過的那把黑傘此時微微抬起,其下露出了一張飽經風霜的臉。
那是個老頭,穿著件灰色舊棉襖,坐在小馬紮上,一手撐著傘,另一手鬆散地搭在膝頭,腳邊擱著個鼓鼓囊囊的黑布包,馬扎前擺著張破破爛爛的白布,被幾件奇形怪狀的東西壓著四角。
隔著幾步距離,又有雨傘遮擋光線,那處於陰影中的白布看不清內容,方至的視線重新落回老頭臉上:「叫我?」
老頭抬起手,手掌向下朝他勾了勾:「來。」
方至狐疑地挪了幾步,到近前後終於看清了那白布上的內容——潦草的面部輪廓和手掌紋理圖,旁邊寫著「面相」、「手相」、「八字」等字樣。
算命的。
方至心中立刻有了數。
因著年少時的經歷,這類人可算是他最不待見的一類,於是在知道對方身份的瞬間,他的態度明顯變得不那麼客氣起來:「幹什麼?」
「小伙子,」老頭慢悠悠道,「我等你半天了。」
方至莫名其妙:「等我?」
老頭緩緩點了點頭,高深莫測道:「我今晚早就該收攤,但就因為算到你要來,這才等到現在。」
方至不屑地嗤笑了一聲:「怎麼,算出我骨骼驚奇,要收我為徒跟你西天取經?」
老頭沒理會他的譏諷,垂眼笑了笑,道:「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等在這就是想告訴你一聲——你有大災將至。」
雖然老頭說得有模有樣,方至還是像是聽了個笑話般從鼻腔里冷笑了一下:「牢獄之災?因為把你打了?」
這是個廣為人知的冷笑話:有個算命的說別人有牢獄之災,對方一氣之下把他打成重傷,最後果然被抓了起來。
聽著這明顯嘲諷的語氣,老頭也並不惱,緩緩伸出兩根手指,接著自己剛才的話道:「而且是兩災,還都跟至親有關。」
方至皺了皺眉,心裡其實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但卻還是想看看這老頭到底想搞什麼鬼,於是不咸不淡地道:「所以呢?你是能幫我消災還是避禍?或者給我指條明路,讓我去哪座山拜拜佛,求個護身符?」
老頭搖了搖頭,還真一本正經接了他的茬:「那些沒用。」
說著,他彎腰拉開了他腳邊的黑布包,從裡頭拿了個被報紙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出來:「這個才能幫你。」
從老頭的手勢來看,他是想直接把那東西遞給方至的,但方至壓根沒有去接,甚至還謹慎地往後退了小半步,提防之意顯而易見——
他可不想給對方碰瓷的機會,萬一東西拿到手裡是個壞的,對方硬說是被他弄壞,那可就真是攤爛帳了。
老頭看他這反應倒也沒介意,理解地笑了笑,雙腿併攏,把那紙包擱在腿上,單手扒拉開了外頭裹著的層層報紙,露出了裡面一盞暗紅色的油燈。
老頭握著燈柄拿起了它,方至這才看清那是個陶瓷質地的蓮花燈,看著倒是有點出土文物的意思,也不知是故意做舊的還是怎麼。
「你可聽過『蓮花渡劫』?」老頭慢悠悠道,「你那兩災都是大劫,這盞蓮花神燈能幫你渡劫消災。」
這裝神弄鬼似的說辭實在好笑,方至滿臉都是一副「我聽你扯淡」的表情:「所以你準備賣我多少錢?」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裝神弄鬼,但凡搞這些噱頭必然是為了牟利,方至倒想看看他打算賺多少。
不料,老頭竟然搖了搖頭:「神物可不能賣,最多只能借你。」
方至剛覺有些意外,便聽老頭繼續道:「你那兩災很快就會發生,頂多不超過一個月。這燈我可以借給你一個月,只不過它的神力也並非取之不盡,你用它消災就是在消耗神力,既然咱們有緣,我也不占你便宜,每天算你五十就行。」
方至這下算是聽明白了,敢情這老頭還不是賣燈,而是出租,簡直都要被氣笑了:「一天五十,一個月一千五?你可真是個好人吶?明明能直接搶的,你還給我個燈哈?」
說完,他再不遲疑地轉身就走。
老頭在他身後道:「小伙子,有災不避,你是要後悔的。」
方至連頭都沒回,揚聲道:「我要是真租了你這破玩意才要後悔呢,省省吧大爺!」
老頭攥著那盞燈坐在原地,眼看著方至的背影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了天橋另一端。
他終於無奈地收回視線,遺憾地搖了搖頭,將燈重新擱在報紙里,仔仔細細裹了起來。
*
三分鐘後,天橋下。
「不行,光線不行。」
臨時搭起的棚內,莊宴盯著剛拍完的畫面搖頭道。
宋野城和齊先韻等人在旁看著,也點頭深以為然。
因為打著傘的原因,天橋上方的自然光和橋下路燈的光線時不時就會被傘面遮擋,而燈光師在側面打光又不能太強,否則會顯得突兀,這就導致好幾處特寫鏡頭的光線忽明忽暗,細微神態看不清晰,而中景甚至連脖子以上都快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