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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3:57:38 作者: 小央
車裡重新陷入一片漆黑,姜揚治才掏出手機,一個人獨處,自顧自看手機。
後排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同事也分心,說:「還好嗎?今天演出很順利。這次工作是之前接的,以後不想露面,就不安排了。你安心寫歌就是……姜揚治,你在做什麼?!」
同事實在受不了噪聲,公事公辦的安慰也中斷。似乎,被抗議的那人是在反覆觀看剛才的演出視頻。
認識的人都會認為姜揚治性情平允。但是,可能是這一刻時機不太妙,車裡黑暗,手機熒幕暗暗發光,襯得氣氛好詭異。他表情倒還挺平常的,甚至心情甚好地發笑:「你有沒有想毀掉別人生活的時候?」
「什麼?」冷不丁被盤問,同事略加思索,「你是說惡作劇那種?」
「差不多。」
「我爸?甲方?合租的時候帶對象到家打炮的室友?你為什麼突然有這種想法?」
姜揚治暫停視頻,放大界面中拍攝觀眾的顯示屏,縮小,又放大,端詳女性的面孔。
「她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塌糊塗,」他說,「現在輪到我了。」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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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仲正義在復讀學校讀了兩年高三,加上在原先高中的那一次,總共三回。
復讀學校在郊區,規模不大,操場、教學樓和宿舍都齊全。教學模仿衡水中學,早晨跑完步要一起喊口號,剛去的時候,仲正義每次都憋不住笑。喊口號笑,開教育活動笑,連軍訓都直樂。別人問她笑什麼,她說「太像傳銷了」。
宿舍到操場的路上有條坡,坡下面連著一個居民區,都是老房子了。住戶不少,公共區域有桌球桌和公健器材,晚飯後,微風吹過,有人會在這裡打球鍛鍊。復讀學校的學生回去洗漱,肯定都要走這裡過。
在復讀學校,沒有什麼朋友,都是「搭子」。一起讀書的「搭子」,一起吃飯的「搭子」。仲正義沒有固定搭子,都是要麼一個人活動,要麼找當時方便的人。
那段日子讀書很苦,忙碌得很,擠占了感受寂寞的時間。她在坡上拿著單詞卡背書,煩的時候往坡下面看,看居民區里那些娃和父母出來玩。有錢人肯定不住在這種小區,住在這裡的都是普通人。那些小孩現在還不知道人生之苦,想想有點可憐。不過,長大也不全都是壞事。只要活著,能享受的事情多得很。
她復讀了兩年,第一次沒考上,家裡氣壓很低。沒人敢說話。
家裡人希望她考個警校,要麼到大專讀個空乘專業也行。他們沒有學歷崇拜,就只想她輕鬆些,沒必要繃得太緊。但是,仲正義自有打算。
第二次復讀,還是之前的學校。又一次經歷倒計時一百天,沒有衝刺的感覺,反倒像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那味道。教室悶,書又無聊,嫌煩了,只想出去玩。
那天就是這樣。
她出去了,踮起腳尖,跳起來,抓住歪脖子樹的樹杈。仲正義像是小學做曲臂懸垂前的預備動作一樣,吊在樹上,俯瞰坡下面的景象。
一個男生被一隻哈士奇拽著到處沖,很難分清到底是人遛狗還是狗遛人。
當時已經過了年,天很冷。遛狗的人高高大大,小麥色皮膚,穿著籃球鞋和帶潮牌LOGO的衛衣。一張嘴,白氣就冒出來,他叫狗說:「慢點!慢點!別嚇到人了!」
仲正義喜歡狗,沒有被嚇到。狗被樹吸引了,急匆匆跑來。仲正義也鬆開雙手,落在地上。
哈士奇左轉右轉,徘徊著尋找最佳位置,最後,終於滿意了,開始排便。
男生和女生初次見面,一同目視狗上廁所。男生好尷尬,連忙拿出早就揣在口袋裡的紙袋和鏟子,自證清白:「我會收拾的。」
吃喝拉撒多正常啊。仲正義不懂他的不安,也不覺得氣氛不對,就知道看著狗笑。她抬頭看他一眼,問:「叫什麼名字?」
「季司駿。」他說。
哈士奇拉完了,重新甩著尾巴走來走去。
「哦!拉這麼多,吃了多少?好噁心啊你,季司駿。」仲正義對著哈士奇興高采烈,「你怎麼起了個人一樣的名字?」
男生正在撿拾狗的排泄物,此時此刻,無法遏制住自己內心的無語,抬頭辯解:「『季司駿』是我,它的名字叫『來福』。」
叫「來福」的哈士奇是季司駿的姐夫養的。這一年他高三,爸媽去三亞度假了,他寒假在姐姐家過。
這個假期,遛狗的時候,季司駿經常遇到仲正義。仲正義比他大兩歲,歲數大得不多,見識卻廣得多,性格也和他同齡的女生不大一樣。
季司駿每天都主動遛狗,連親姐姐都納悶,臭小子怎麼突然轉了性。
熟了以後,他看了她的成績條。有一次,季司駿隨口說:「復讀這麼累,還上兩年。又不是非要上清華北大。要是是我,情願花錢去請人幫忙做個專業規劃……」
仲正義直白地回答:「我又不是你。」
她表情沒什麼變化,看不出是不是生氣了。季司駿嚇了一跳,心裡也感到抱歉,回去以後猶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發消息給她道歉。發了的話,萬一她沒生氣,就好像他自作多情、小題大做,不發又擔心她真的不高興了。
那之後不久就高考了,兩個人始終沒見面。
高考後查了分數,季司駿上了第一志願的大學,借著這個機會,他重新聯繫了仲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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