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9月20日，天氣晴。

  沈星沉再次夢到了那個詭異的夢境：有人在他的夢裡燃燒，布偶一般，軟綿綿的，燃燒起來輕而易舉。

  火勢迅速兇猛，沒有五臟六腑，燒到頂後，一切都消失乾淨。

  他在夢裡煎熬了數個小時，好不容易到七點，叮鈴鈴的聲音劃破凝滯的清晨，巨大的響動好像讓空氣都為之震顫，在房間中一層一層擴散開。

  沈星沉還留在戰慄的寂靜中，鼓膜突然受到鬧鐘聲音的重創，瞬間一個激靈，在床上騰地坐了起來！

  額頭和後背上全是細密的冷汗。

  他大口喘著氣，感覺血液汩汩從太陽穴流過，心臟跳動的速度快到讓他生疼。

  天空已經大亮，皮膚拼命汲取著盛夏的溫度，試圖驅散那一層冷汗。

  只是個噩夢而已。

  他深呼吸一口，平復了一下心情，像往常一樣，換上校服。一邊揉著凌亂的頭髮，一邊走出房間。

  爸媽在同一個公司上班，昨天去了外省出差，要到下周才能回來。

  他從裝零食的箱子裡拿出一袋麵包，隨便吃了點，便急匆匆往學校趕。

  9月的高溫在城市中擴散，空氣中瀰漫著過於乾燥的塵土味。

  他在7點40分的時候抵達學校。剛一邁進大門，就被人攀住肩膀，有個聲音對他大剌剌說：「沈星沉，你不是吧，說不來還真的不來？真不夠哥們兒！」

  說話的正是彭放。

  彭放挑了挑眉：「說真的，你是不是還在計較上次真心話大冒險的事兒？」

  沈星沉默不作聲。

  「咱們可是把兩種選擇都給你了，要麼說真心話，要麼去大冒險。結果你慫，一個也不參與，我們能有什麼辦法？」

  彭放使勁拍了拍他肩膀，聲音揚得老高：「行了，別斤斤計較了，小肚雞腸，跟個女人似的！」

  爾後擠眉弄眼哈哈大笑：「你昨晚不會又打了一晚上遊戲吧？」

  說著還擺出一副按手柄的樣子。

  然後對他另一側的女生說：「深度宅男，沒救了。」

  女生沒說話。

  大概沈星沉過於沉默，彭放說了一會兒，終於覺得沒意思，嗤笑一聲，攬住旁邊女生的肩膀：「走了舒姝！」

  他帶著那扎了馬尾的漂亮女生，快速穿過操場，奔上教學樓，一路嬉笑。女生的頭髮發梢在空氣中晃晃悠悠，勾勒出賞心悅目的弧線。

  沈星沉按了按被他拍過的肩膀，收回視線，露出一抹冷笑。

  舒姝是上學期轉到他們學校來的。一開始是個沉默而內向的女孩，總是獨自坐在教室一隅，看著書或者是做作業，仿佛一個朋友也沒有。有時候和男生們說個話，也會臉紅。

  安靜漂亮，但是讓人不想接觸。這是大家一開始對她的印象。

  沈星沉一直學繪畫。多數時候他不怎麼關注同個畫室的同學，但那個周末去了畫室，他意外發現，舒姝竟然也在那裡學習繪畫！

  沈星沉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舒姝的畫很精緻。女生特有的細膩，筆觸流暢，可就是顏色搭配總是不好。即便是再靚麗的風景，譬如說老師帶來的花、陽光下的小橋，經過了舒姝的手，就變成了略帶陰鬱的畫作。

  沈星沉一開始只是覺得她奇怪，稍微來了點興趣。後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每次上課就和她坐在了一起。

  事實上，和舒姝相處熟了之後，會發現她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難以接觸。

  他們有許多共同的愛好，喜歡的畫家一樣、喜歡的書一樣、喜歡的電影一樣，越聊越多，也越聊越熱絡。

  人對於感情這一方面總是非常敏感，有時候沈星沉能感覺到舒姝對他的依賴，總是找藉口和他待在一起。

  而他對這個內向的女生大約是有些憐惜吧，想幫助幫助她，便帶著她去認識自己的朋友，想辦法讓她和班上其他女生有所接觸。

  長相和細緻畫作一樣漂亮的舒姝，所有人都覺得她和沈星沉在交往，連沈星沉自己也有了這種感覺。可人生的十大錯覺之一就是，她喜歡我。

  在傳言越演越烈的時候，誰也沒想到，舒姝成了彭放的女朋友。

  而那時候的彭放英俊瀟灑，受女生歡迎，也是沈星沉最好的朋友。

  讓沈星沉和彭放決裂的那一次聚會，便是因為舒姝。學生們吃飽了沒事兒做了後，聚在一起，不知道是誰提了個議，說是玩真心話大冒險，大家欣然同意。

  沈星沉也同意了這個伺候讓他後悔無比的遊戲。

  抽籤抽了幾輪，沈星沉非常不幸地抽中了小王，更不幸的是，彭放是大王。

  「那我選真心話吧。」

  真心話是最簡單的，要大冒險，還不得讓他們玩成什麼樣子？沈星沉覺得輕輕鬆鬆就能過去，卻萬萬沒想到，對方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突然綻開一個異常欠扁的笑容。

  他心臟驟然一沉。

  彭放的聲音慢吞吞的，在他滿溢的不安感中，輕描淡寫地拋出了一個問題。

  「說說看，你幻想和舒姝進行到了哪一步？」

  沈星沉愣了愣，瞳孔放大了些。彭放對他挑著眉，周圍立刻炸響一片鬨笑！

  「不是吧彭放，你這也過分了！」

  他們笑了一陣，有個人過來拍了下沈星沉的肩膀，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不過星沉，其實我還真想知道，你有沒有幻想過舒姝啊？」

  說著撞了撞他：「以前你倆關係挺好的，舒姝可是個大美女，我不信你沒想過！」

  舒姝就坐在這桌人裡面，顯得有些侷促，她不安地看了看沈星沉，似乎生怕他說出多餘的話，爾後又扯彭放的袖子，可彭放卻置之不理，還是欠扁地揚著眉毛。

  周圍人起鬨聲越大，他就越覺得開心似的。

  沈星沉抿了抿嘴角，沉下臉：「換一個，我選大冒險。」

  「行！」彭放很好商量地就同意了，接下來連想也不想，直接給了個餿主意，「那你給舒姝表個白吧！」

  又是一陣拍桌子的大笑，沈星沉的一顆心徹底沉了下去。

  7：50。

  還有十分鐘上課，沈星沉走進教室。

  吊扇在頭上吱呀吱呀的亂轉，周圍鬧哄哄一片。

  炎熱吵鬧的環境，再加上早上的糟心事兒，讓他揉了揉額頭。

  心不在焉地趴在了課桌上，沒過上片刻，就朦朦朧朧，進入了半夢半醒之間。

  再次清醒，便是被那兔子玩偶的笑聲給吵醒的。

  等回過神，人已經站在了活動室中。

  再然後，稀里糊塗的，只知道他殺了個人。而同學……消失了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