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散步

  張恆沒想到寒鴉號再回來的時候船上竟然多了一個人，他看向一旁的比利。

  後者聳了聳肩，「不是我的主意，是她自己要回來的。」

  莉亞提著行李禮貌道，「您可以收留我嗎？我會做很多的事情。」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你為什麼不和你的部落族人在一起？你們好不容易才從那個莊園裡逃出來，不就是為了過上自由的生活嗎？」

  「我……我很敬重拉埃里，他在最困難的時刻團結了我們，帶領我們脫離苦難的生活，是比他的父親更偉大的酋長，但是在某些事情上，我和他的看法有分歧，我不覺得我和我的同胞的出路在那些無人荒島上。」

  「嗯？」張恆挑了挑眉毛。

  「我們也許能在那座小島上過上一段時間平靜的生活，但是那些奴隸販子遲早會再找上我們的，就像在我的家鄉時那樣，他們依舊會先殺死年老體衰的人，分開兄妹和母子，如果我們不能找到真正的出路，這些事情就會一遍一遍的發生，直到所有黑人都成為奴隸。」

  張恆有些驚訝，他沒想到以莉亞的年齡和見識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雖然依舊受到時代所限，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已經比拉埃里看的更遠了，張恆問，「那你覺得出路在哪裡呢？」

  「我不知道，」莉亞搖頭道，「我還在找，不過我所擅長的東西在荒島上並沒有什麼用處，所以我想留在這裡，留在文明世界裡，發揮我自己的作用。」

  「這裡可不是什麼文明世界，而且我的船員已經基本完成招募了，你不是水手，又是女性……」張恆想了想問另一邊的卡琳娜，「你那邊還缺人嗎？」

  女商人點了點頭，對黑人少女道，「我聽說你會識字，正好我在波士頓的雜貨鋪要開張了，你去那裡幫我記帳吧，我會為你提供食宿，工資暫時一英鎊一個月，等後面生意好了，再視情況給你漲薪水。」

  莉亞聞言臉上露出了一抹喜色。

  在安頓好黑人少女後，女商人繼續之前沒說完的話題，跟張恆簡單講了下之前和雷蒙德的幾次單獨會面，以及兩人目前達成的協議，隨後道，「能和我出去走走嗎？」

  張恆點頭，和卡琳娜走出屋外，來到了田壟上。

  今天的天氣不錯，陽光明媚，還有輕撫的海風，倒是很適合散步，卡琳娜也沒有什麼明確的方向，就隨便找了個方向走了下去，一路上女商人都沒有開口，張恆也保持著沉默。

  這並非是因為兩人之間無話可說，只是他們都在享受著這難得的平靜，現在距離特倫斯莊園的暴動已經過去了三周的時間，在這三周里發生了不少事情，不過到目前為止，局勢已經基本穩定了下來，馬爾科姆敗局已定。

  後者倒也爽快，立刻就開始掛牌出售自己在島上的各種資產，而另一邊，少了馬爾科姆強大的執行力，上了年紀的雷蒙德也無力再維持黑商聯盟的運轉，儘管還沒有發出正式的聲明，但所有人都知道黑商聯盟的解散已經是在所難免的了。

  很快島上黑市商人的勢力就會迎來一次大洗牌，重新回到之前激烈競爭的局面，最近一段時間拿騷的黑市商人們都開始蠢蠢欲動起來，聯絡之前的合作過的海盜船，尋找新的合作夥伴，刺探其他人的報價。

  這對於一些人來說意味著收入上的損失，但對於另一些人也同樣意味著機會。

  當年馬爾科姆就是利用第一代黑商聯盟的解體迅速崛起的，現在也有不少躍躍欲試的人想要復刻他之前的成功。

  在這次的事情里馬爾科姆是毫無疑問的輸家，而雷蒙德雖然失去了黑商聯盟會長這個名義上的位置，但因為為諾曼德和費根主持正義的事情，讓他的聲望又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隱隱已經快趕上當年的諾曼德了。

  而憑藉良好的信譽和強大的人脈，現在拿騷幾個實力強的海盜團有不少都已經放話出來願意在黑商聯盟解體和雷蒙德繼續合作，不過後者只要還在位一天，就不能對這些流言給與回應。

  但是所有人都相信，解體後雷蒙德手上的海盜船比起之前只會多不會少。

  排在之後的受益者就是卡琳娜了，後者上島的時間最短，但是面對馬爾科姆和黑商聯盟給與的巨大壓力，應對出色，展現出自己非凡的商業才能，她的二手貨物交易處也在中小海盜中為她贏來了不少讚譽，再加上之前馬爾科姆故意送了一波很有實力的海盜船給她，如果她能順利消化完，等黑商聯盟解體後就會一躍成為僅次於雷蒙德的大黑市商人。

  不過這都是之後的事情了。

  現在的她不想去想那麼多，只想先享受下這階段性的勝利。

  兩人就這麼一路走到了海灘邊，卡麗娜最終還是下定決心開口道，「抱歉，我其實有件事情瞞著你。」

  「馬爾科姆和你的那次私下談話嗎？」張恆道。

  卡琳娜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驚訝之色。

  「不要誤會，我沒有派人監視你，不過畢竟是行動當天，我肯定會關注馬爾科姆的動作的，實際上我大概也能猜到他跟你說了什麼。」張恆道，「尤金的事情仔細想想巧合的地方有點太多了，他本人的態度也太過配合，我不是沒有懷疑過雷蒙德，而之後你失魂落魄的樣子倒是也從某方面印證了我的猜想。」

  「既然尤金的事情和雷蒙德有關，那麼你父親的事情有很大的可能雷蒙德也在其中扮演了某種角色，之前我們先入為主，看到莉亞偷出來的那封信就覺得是馬爾科姆對你父親下手，但實際上從那封信的內容現在來看也可以理解為馬爾科姆在調查那件事情，你之所以不告訴我是因為擔心告訴我後你就沒有了選擇，因為從我的角度出發肯定會建議你你先利用這次機會解決掉威脅最大的馬爾科姆，這樣你就失去了和馬爾科姆聯手為你父親報仇的可能。」

  「為什麼，你既然已經猜到了，為什麼當時不警告我？」

  「因為這是你的選擇。」張恆道，「二手貨物交易處我雖然有入股，但歸根結底這是你的事業，被陷害入獄的也是你的父親，這應該是你，也必須是你要做出的選擇。」

  「那你會不會覺得我是一個很冷血的人，放著父親的仇不報，轉頭又可以和仇人結盟。」卡琳娜又問道。

  這一次張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道，「總有一天你會擊敗雷蒙德，成為島上最強大的黑市商人，就像你今天擊敗馬爾科姆一樣。」

  「可是到了那一天我會不會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女商人苦笑。

  「也許你從來都沒有真正的認識過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