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8章 不知道
2023-11-24 11:32:56 作者: 蒼山月
范老爺這次是幫了大忙了。
俗話說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有范老爺和賈相爺這兩塊寶貝疙瘩,真是省了唐奕很多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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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彥博還是很「上道」的,范老爺幾乎就是明說了, 這事兒你來辦,那文扒皮還有什麼可說的?
堪稱肆無忌憚,喪心病狂。
一共就兩百來個坑,觀瀾占了四分之三,幾乎所有觀瀾進士集體回京,一下就把唐奕欠下的人情還了一大半兒。
當然, 文扒皮還沒意識到, 觀瀾這幫活土匪全回來了,那京城可就熱鬧了。
對此朝官們雖有不滿, 可也是敢怒不敢言。
沒去詬病唐奕,卻是把文彥博恨上了。
其實,這也是文彥博不太情願經手此事的原因——
燙手,著人恨!
誰都知道嘉佑二年的觀瀾進士在外面放了六年了,是該動一動了。可是,觀瀾吃肉,總得給大伙兒留口湯吧?這是規矩,是平衡。
哪有一屆同窗一百多號人一起回來的?吃相太難看了。
但是,范老爺開口了,文相公還能說什麼?他又敢說什麼?
無奈的同時,也真心羨慕唐子浩攤上這麼一個「護犢子」的師父,范仲淹這是不顧名聲的在給唐奕加碼、打基礎。
這些觀瀾進士加以時日, 必是唐奕又一大助力,絕對不容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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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一辦完,唐該還的人情還了一大半, 該欠著的又有范仲淹擋著,也就不用躲的那麼深了。
再說,大宋此時也不容許他繼續躲下去, 一堆事兒等著他拿主意。
此時文彥博、范鎮和司馬光等一眾朝臣就把他堵在了先帝靈堂。
有些事,必須現在就辦!
首先,還是人事任命的問題。
韓琦遞了辭奏,先跑了。此事朝廷尚無批覆,是准奏,還是定韓瘸子一個擅離職守之罪,全在唐奕一念之間。
再者,王安石也識趣的上了扎子,自請外放。
放是不放,怎麼放?也有爭議。
對此唐奕也不推脫,不過他還是很識大體的,先是讓人把趙曙和曹太后請來,當著官家與太后的面,方與諸臣議事。
「韓稚圭先不管他。」
唐奕也不磨嘰,官家、太后一到,直入主題。
「暫時沒工夫處置。」
「不過.」
「不代表他不應該處置!」
「這」
文彥博一陣猶豫,「子浩還是.寬待處之吧.」
「畢竟.」抬眼瞄了一下唐奕,韓瘸子沒少給唐奕使絆子,現在唐奕得勢,能有韓琦的好日子才怪。
文彥博當然不是想給韓琦求情,他是怕唐奕一發狠,直接把韓瘸子咔嚓了。
小聲道:「畢竟開國百年,沒.」
「我知道!」唐奕打斷文彥博的話。「這個例不會破!」
不殺士大夫,這是底限,唐奕也不敢碰。
橫了一眼文彥博,看在他辦了件好事兒的份兒上,沒說什麼重話。
緩和了語氣,算是安慰道:「奕不會給官家惹來非議,況且」
「奕也非嗜殺之人!」
文彥博聽罷,心終於放下,恭敬一禮,「子浩高義。」
有唐奕這句話,他就放心了。
「那王安石呢?」
「王介甫,子浩的意見當如何處置?」
「王安石」唐奕喃喃出聲,一時也沒了主意。
說實話,這孫子干那個事兒,砍八段都不冤枉。
就算有不殺士大夫這條鐵律,唐奕也有一百個理由讓這孫子死的乾淨。
可是,真動了殺心,又有點於心不忍了。
抬眼看向眾人,「你們的意見呢?」
文彥博想了想,最後道:「革職為民!」
「對!!」下首眾臣有文相公開道,登時來了精神,八嘴七舌就議論開了。
「這算輕的,當途之萬里,永不歸朝!」
「依吾之見,當將其罪行昭告天下,為富彥國平反!」
「不錯,先帝都說,王介甫欲陷皇家與不義。此為忤逆大罪,斷不可善了!」
唐奕無語,心說,王介甫啊,王介甫,瞅你這人緣混的!特麼剛才說韓琦的事兒,大伙兒也沒這麼大的反應啊?
他哪知道,觀瀾系的朝臣就不說了,那道聖旨差點毀了大局,太子黨那邊也恨不得扒了王安石的皮。
這貨算是眾叛親離,把人都得罪光了!
真把王安石一擼到底?真讓拗相公從歷史上徹底抹去,釘在恥辱柱上?
唐奕有點
可是,依這貨的性子,留著他,將來很可能還是一個禍害!
不能殺,不想貶,又不可留.
除非
「噗!!!」
想著想著,唐奕突然就笑出了聲兒。
暗道,要真這麼處理,是不是太損了點兒?
大伙兒都愣了,唐瘋子沒事兒笑什麼?
文彥博一臉的懵逼,「子浩這是.已有定計?」
「嗯。」唐奕下意識做答。「你們別管了,王介甫我親自處理。」
「還有一事。」既然唐奕自己處理,文彥博等人也沒必要多說什麼了。
「據北方來報,遼朝似乎有所異動。」
「嗯?」唐奕一擰眉頭。「大遼終還是按耐不住了嗎?」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否則他也不會把涯州軍派到燕雲去。
「非也!」
哪成想,文彥博的回答恰恰出乎意料。
「狄青奏報,大遼邊軍於數日前突然回撤三十里,且有十萬騎軍掉頭北去,折返大定了。」
「.」
唐奕一陣默然,這倒真是沒想到。
耶律洪基什麼意思?借撤軍向大宋賣個好心?
他特麼有那麼好心嗎?
「急告狄帥,不可掉以輕心!」唐奕越想越不放心。「以防有詐。」
文彥博也道:「我等也做此想,大遼不會輕易放棄這個時機,其中定有奸計!」
「算了,以不變應萬變吧.」
有涯州軍在,唐奕還是很放心的。
「還有別的事兒嗎?」
文彥博道:暫無別的要務。
「嗯。」唐奕鬆了口氣。「那都下去了,事逢多事之秋,勞煩諸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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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朝臣皆走,唐奕這才轉向趙曙。
露出一個笑意,「剛剛說的,都懂嗎?」
趙曙一怔,下意識看向太后。
只見太后露出一個鼓勵的眼神,「這是在考校陛下,你要自己做答。」
趙曙這才朝唐奕開口,「有些聽得懂,有些聽不懂。」
「哦?哪些聽得懂?哪些聽不懂呢?」
趙曙道:「韓稚圭是奸臣,可是為了安撫忠臣,所以暫時不能對韓稚圭太過嚴苛,否則難免落下秋後算帳的話柄。」
唐奕不動聲色,「還有呢?」
「嗯」
趙曙一陣沉吟,膽子也大了起來,朗聲道:「燕雲之地,乃大宋興亡所在,同時也是大遼安危的關鍵。」
「所以,南北兩朝皆十分重視,如今朕做了皇帝,年幼無知,遼朝皇帝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撤兵只是假象,其中必有謀劃。」
「只不過,我們還不知道他們耍的什麼把戲,鎮疆王只能按兵不動,見招拆招。」
唐奕漏出滿意的笑容,點了點頭。
趙曙從小授帝王之學,分板的還是很有條理的,只不過尚無經驗,仍需磨礪。
「陛下說的很對!」
「不過.」矮下身子,蹲到趙曙身邊。
「首先,做為一國之君,是不能輕易給臣子做評的。特別是忠、奸漏骨之說,更要慎之又慎。」
「韓稚圭是奸臣不假,但是這種話陛下不能說。你說了,就失了君德。明白了嗎?」
趙曙茫然點著頭,「明白了」
「可是.」顯然還是沒明白。「既然他是奸臣,朕說了實話,為什麼就失了君德呢?」
唐奕道:「因為你是皇帝,是萬萬之上的國主!」
「你的話,臣子也好,百姓也罷,必須要聽。」
「陛下說韓稚圭是奸臣,就等於是判了他的死罪。」
趙曙擰著眉頭,「難道他不該死嗎?為什麼朕判了他的死罪就是失德呢?」
唐奕笑了,「陛下判他死罪不是失德,是本分.」
「失德是因為草率。」
「草率.」趙曙顯然不懂。
唐奕耐心道:「陛下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聖意,皆可定人生死,決國成敗,這就是所謂的金口御言。」
「這是一種權力,也是一種責任。」
「縱使該死之人,但是從陛下的角度出發,也要慎重至極,不可輕易言出。」
「陛下覺得,草定生死是不是不負責呢?是不是失德呢?」
「朕明白了。」趙曙恍然大悟。「父皇在位四十餘年,連怒罵抱怨也從不說一個死字,就是這個道理吧?」
「對。」唐奕看了眼趙禎的靈位。「陛下要學先帝,做個好皇帝。」
「好了!」收拾心情。「現在說說,有什麼不懂的吧。」
趙曙顯然已經放鬆,不加思索道:「不懂鎮疆王為什麼不懲治王介甫。」
「他欺騙母后,嚇唬朕。若不是狄青忠義,燕雲就沒了。」
「且不得人心,人人喊打。」
「這種情況下,嚴加懲治也是順理成章,為什麼鎮疆王還是猶豫了呢?」
唐奕聞罷,看著趙曙,「我先問陛下一個問題,再回答陛下可好?」
「好。」
「陛下說心裡話,希望我嚴懲王安石嗎?」
「.」
「這」趙曙一陣猶豫,卻不敢搭話了。
「沒關係,有什麼說什麼。」
「不不想」
趙曙低著頭,聲音很小,「王介甫怎麼說也是擁戴於朕.縱有罪責,也是為朕背復的罪.」
只見唐奕笑而不語,其實,趙曙已經自己給了自己答案。
那就是,唐奕不單單要考慮自己還有朝臣這方面,還有很重要的一環需要顧及,那就是他這個官家。
不管他是不是尚未成年,也不管唐奕現在是不是大權在握。
「朕懂了。」趙曙聰明至極一點就透,恭恭敬敬的給唐奕作了個揖。「多謝鎮疆王提醒。」
「朕日後做事,必要面面俱到,慎言慎行才是。」
唐奕站起身子,「陛下以後不要叫什麼鎮疆王了,大宋沒有鎮疆王。」
「那那朕應該叫您什麼?」
「.」
思索片刻,唐奕喃喃道:「若是不棄,就跟宗麒一樣,叫我一聲姐夫吧」
此時此刻,趙曙身後的曹皇后眼角濕潤,先帝泉下有知,必可含笑了。
心中默念:「聽到了嗎?您選了一個最好的輔政之臣!!」
在身後輕推趙曙,「還不快叫?」
趙曙乖巧,立刻應聲,「姐夫。」
「唉!」唐奕心中暖暖。「咱們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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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
出得靈堂,趙曙少年心性,很快就放下多日的膽怯。
「尚有一事不明,需姐夫解惑。」
「問吧!」
「姐夫到底要怎麼處置王安石?」
此一問,連曹太后都豎起了耳朵,等著唐奕的回答。
太后也是好奇,剛剛唐奕自己想著想著可都笑出了聲兒。
「噗」
沒想到,唐奕又笑出了聲兒。
靈堂莊重,唐奕又往回憋,弄的滿臉通紅,半天才緩過來。
「我幫陛下分析一下吧。」
「王介甫留京不行、罷黜不恰當,殺之又可惜。」
「可是這個人有哪些優點呢?」
趙曙細思,「姐夫是說,物盡其用?」
「可是.」小皇帝臉色一苦。「現在看來,王介甫除了學問一流,好像沒什麼長處啊」
「姐夫不會打算讓他去觀瀾教書吧??」
「咦!?」唐奕使勁撇著嘴。「他想去,我還怕他誤人子弟呢!!」
「其實,王安石有長處。」
「哪些!?」
「執拗、偏激、一根筋!!」
「這」連曹太后都聽不下去了。「這也算長處??」
「算!!」
唐奕篤定道:「於為人,這是缺點。但是於陛下,於大宋」
「陛下要記住,任何特性都有可用之處。不論是好是壞,只要放對了地方,那就是長處。」
「哦?」趙曙來了興致,這可是宮裡的老儒不會教的東西,比之乎者也有意思的多。
「放在何處?」
唐奕也不急答,分析開來。
「首先,執拗、偏激、一根筋,這些毛病放在大宋可能做一個州官都無法造福一方。」
「可是,王安石有文采,有學問,勉強可以勝任。」
「一但讓他入了朝堂,那就不行了,他的偏激和執拗會害了他自己,也害了別人對吧?」
趙曙表情已經擰到了一塊兒,「讓姐夫這麼一說,朕更想不出,把他入在哪裡,偏激、執拗會變成長處了。」
「陛下不妨換位思考一下,如果陛下不是大宋的官家,而是大遼的皇帝.」
「那您是希望做為對手的大宋,像王安石這樣的官員多一點好,還是少一點好呢?」
「.」
「.」
趙曙和曹太后一陣沉默,有點懂了,又有點沒懂。
良久,「姐夫是說.把王介甫放到大遼去?攪得大遼不得安寧,那他的執拗對大宋就有了長處?」
「差不多。」
「但不是大遼。」耶律洪基也得要王安石這個極品才行啊。
「陛下想啊.」唐奕一臉的壞笑。「如今大宋正在歐羅巴開疆拓土,那裡的百姓愚昧無知、水深火熱,急需我天朝方化去感召拯救。」
「像王介甫這種漢學大家、偏執狂人,正是歐羅巴所需要的啊!」
「噗!!!」
「噗」
趙曙和曹太后一起噴了,終於明白唐奕要幹什麼了。
「你,你要把王介甫發配到歐羅巴去?」
唐奕一攤手,「多好啊,以王相公那拗勁兒,那把死的說活的嘴皮子,那嫉惡如仇的剛正性子,不為大宋培養出幾個金髮碧眼的新科狀元,讓他回來,他都不會回來。」
「.」
老太后和小皇帝對視一眼,「噗」實在沒憋住,又樂了。
還是唐瘋子損啊,比殺了王安石還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