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4章 一人得道
2023-11-24 11:32:56 作者: 蒼山月
曹國舅有點,有點幸災樂禍。
沒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唐子浩,卻是攥著的權越大,越放不開手腳了,越不像他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
砸吧著嘴, 「這可有意思了,你能躲到什麼時候?」
唐奕無語苦笑,「先躲著吧,過了這一段,等局勢一穩,也就不用刻意了。」
他在躲什麼?
呵呵, 有句俗話說的好,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原來的的癲王雖然權勢滔天, 也是個「粗大腿」,但是,畢竟他遠在涯州,而且因為與趙禎的關係極是微妙,所以有的人不方便抱上來,有的人則是抱不著。
可是現在,唐奕輔政理國,說含蓄點天老大,趙曙老二,他老三。說不客氣點,他特麼現在就是老大。
那些該來的、不該來的人情,不用想也知道, 快到了。
沒辦法,漢人延續幾千年的文化,看重的就是人情。
你還別覺得是陋習, 恰恰相反,這是漢人的智慧, 也是我們延續幾千文明的精髓。
論起先進性, 別說是十一世紀,就是二十一世紀也不過時。
在後世,號稱「法治健全」的西方,不但抨擊華夏的法制,他們甚至不能理解華夏的社會穩定是怎麼維繫的,因為在他們眼裡,我們的體制漏洞百出。
這是意識形態上的差異,是他們不知道華夏五千年,法家唯物之治只是外皮,內里卻是儒家的唯心之論。
我們玩的是——潛規則。
當然,這個「潛規則」不是後世好萊塢製片人的紅沙發,亦不是大半夜哪個女星敲開了哪個導演的房門這要高端得多,智慧得多。
唐奕麻煩纏身的時候,跟他有關係的官員就算應該晉升,大伙兒都自覺的禮讓,這是人情,也是規則,不能給唐奕添麻煩。
當唐奕撥得雲開見月明了,那不用想,這些人情都得還。
再比如,一朝臣子,兩方政見。
一方得勢,不管另一方的政見是對是錯,當權者也一定不會徹底打死,而且要偏之幫之,適當扶持。
首相更迭,也一定是一方下去,另一方上來。哪怕上來的人並不是最得力的,但他一定是最合適的。
這是平衡,也是規則。
也別覺得這只是政治的規則,事實上,只要細看,潛在的規則貫穿了華夏社會的方方面面。
「禮上往來」是規則。
「陽奉陰違」也是規則。
「藏拙」是規則。
「難得糊塗」更是規則。
這些看似貶義的東西,卻構成了我們華夏完全不同於西方的價值氛圍。
你說它是陋習?
這是智慧。
打個比方:皇權不下縣。
都知道古代皇權不下縣,可為什麼皇權不下縣?後果又是什麼?
後果就是,宗族家長權力之大已經超越了「王法」,私刑成風,甚至生殺予奪全在宗族。
一個政權當然可以賦予「保長、里正」更大的權力,當然也可以把律法貫徹到村鎮,法治層面的進步可不需要太多的科技支撐。
那為什麼歷朝歷代都明律嚴禁私刑,卻對宗族私刑視而不見,甚至是有所縱容呢?
只要不鬧到官府,管你是浸豬籠,還是活活打死,一概不管。
為什麼??
其實,這是一種默契,也是潛規則。
為民者,上有王法加身,下有祖宗約束。
一來,可更好的管束百姓;
二來,符合儒家對仁、德、禮、孝的認知。
三來,節省了當權者的管理成本。
四來,提高了懲治罪惡的效率。
第五,淡化了王權與底層百姓的矛盾衝突。
你說它是陋習?
可能你只看到了那些不好的,違背大眾意願的少數個例,卻沒看到在這麼大的疆域裡,在這麼複雜的民情形勢之中,在幾千年的歲月里,它給王朝延續帶來的好處。
自古我們就是一個人情社會,誰也逃不開,誰也躲不了。
唐奕,當然也不行。
他要是敢出宮,明天門坎就能讓人踏平。
當然,以唐奕的尿性他可以拒絕,可以誰的帳都不買。但是,有一些,他根本拒絕不了。
你就說范純仁、尹文欽、尹文若這些,特麼慶曆八年的進士,在官場都混了十五年了,就因為身份特殊,范純仁這個狀元現在還在禮部貢院當一個小吏。
尹文欽在雄州一呆就是十五年,雖然也在升職,十五年不調回京,也說不過去了吧?
好,就算唐奕不管這些,讓他們再等等,可是,范師父那裡呢?尹師父那裡呢?
他們就算不提,唐奕有臉去見嗎?
這還不算,楊懷玉這個守住古北關的大宋英雄,在家裡賦閒已經四年了;
閻王營這個大宋第一軍,發配到遼河口已經五年了;
石進武的大兒子、涯州軍將領石全安、石全海的親大哥石全福,也在遼河口遭了四年的罪了。
還有嘉佑二年的觀瀾匪幫,一出去就是六年。
這六年正趕上是唐奕最難的六年,大伙兒沒給唐奕去過一封信要官,沒給他添一丁點的話柄,甚至該調回京了,聖旨都下了,為了唐奕,都特麼抗旨了。
現在唐奕掌權了,應不應該調回來?
曹覺呢?秀才呢?那五十個跟著他去涯州的老閻王營的兵,可是為了他把汝南王一家的腿打斷了,可是為了他才成了逃兵。
到現在,曹覺在官面兒上也沒個說法,在涯州軍里也沒有一個正式的軍職。
是不是應該給兄弟們平個反?論功行賞?
放眼望去,全他媽是人情,全特麼是應該。
可是,怎麼應該?
唐奕現在要是什麼都不管,上來就把應該辦的事兒都辦了,把應該還的人情都還了。
那.光觀瀾那幫活土匪就一百多號,遠的近的關係起碼好幾百號,要是全辦了,那朝廷就亂了。
唐奕不躲能行嗎??
只能是往趙禎面前一跪,想找我,也得進得了這個宮門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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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國舅越想越樂,「還真不少,別說現在你沒法還,過後也有得還嘍。」
唐奕默然,「沒法還,也得還。現在還不了,以後慢慢還吧.」
隨之又由衷嘆道:「世人只道唐奕有才,卻不知道沒有這麼多人托著我往上走,也沒有我的今天!」
「嘖嘖嘖」
曹國舅砸吧著嘴,「歇歇吧你,肉麻!」
「去!!」唐奕斜眼瞪著他,「又沒說你,老奸臣滑的東西!」
「哈哈。」曹國舅大樂,轉臉道,「說正經的,曹家就不給你添亂了,我與老二談過,不打算讓他回軍中了。他也同意,你就不用替他為難了。」
「別!」唐奕急聲阻止,「我現在是沒法見他,你別弄的我以後沒臉見他。」
這時,一旁的老賈也開口了,可是這老貨卻是一點節操都沒有。
「讓你們說的,老夫都不好意思開口了。不過,該開口的,還是得開。」
唐奕一翻白眼,您老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說吧?是不是.」
「正是。」老賈順杆兒就爬,「別人老夫不管,我家思文你得幫把手。老夫也沒什麼要求,恩萌一個涯州主薄就行了,不難吧?」
唐奕無語,難是不難,賈老昌朝的兒子恩蔭入個仕,走正常程序就行了。主要是,涯州主薄.
這老貨是想把涯州變成他自己家的吧?
「換個地方。」
「不換!」老賈瞪著眼睛,「現在這個時候說,就是因為不想換!」
老賈多賊一個人,唐奕為什麼躲,他明白。
但是,唐奕和曹國舅剛剛這麼一說,倒是提醒老賈了,特麼等著唐奕還人情的人頭多了去了,要是這嘴張晚了,坑兒就沒了。
「真不行。」唐奕苦著臉,涯州那邊確實有一個人必須調過去。
「誰啊?」
「沈存中!」
「就是.修河的那個?」
「對。」唐奕點著頭。
如今黃河治理已經完工,沈括下一站就應該是涯州了,那裡才是他的舞台。
「不行!」賈昌朝回答得極是堅決。
「你讓他過半年再去,先讓思文頂半年。」
唐奕不理解了,「為什麼啊?」
「因為.」老賈停了下來,面容極是嚴肅,「因為『順風耳』已經快出世了,即使那東西不是老夫在的時候弄出來的,也得是我兒子在的時候弄出來的。」
「噗!!」
唐奕噴了,老賈還真是.直接?
不對,俗!
這老貨就是個俗人,一輩子離不開名與利,這點兒事兒他也要搶?
不過,他眼光夠賊的。
「行!!」唐奕滿口答應。「左右思文兄這幾年也一直在野豬島,我讓他當島主,總行了吧?」
「島主.」
曹佾暗自發笑,虧唐奕想得出來,島主.這是個什麼官兒?
哪成想,曹國舅只當是個玩笑,可是賈相爺略一琢磨,點了點頭。
「行,就這麼定了!那沈存中去涯州,思文也別回來了,就當個島主得了。」
「.」
曹國舅納悶兒了,這個島主權力很大嗎?
他當然不知道,權力倒是沒有多大,但是,做為大宋昭文殿治下科學院的前身,這個科學院院長在史冊之中的名聲.
比任何一個人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