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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3章 海中孤島(還更008)

2023-11-24 11:32:56 作者: 蒼山月
  所謂回來之後再說,是因為唐奕想送送祁雪峰和宋楷,他想送他們到東瀛以東,看著他們航向太平洋。

  因為,漢人還沒意識到這趟出航意味著什麼,甚至連祁雪峰和宋楷, 包括王則海這些海員,也沒意識到什麼。

  但是,唐奕知道,知道這是比括疆千里、一戰成國更偉大的一次探索,值得他去送行。

  ——————

  第二天一早,海洲船廠的碼頭上,人頭攢動。

  此次出航,有長五十丈的旗艦寶船四艘, 三十丈的海艦二十七艘,另有糧船、貨舟共五十三艘,馬船十七艘,總共一百零一之數。

  碼頭上,光船員本就達到了一萬多人,再加上送行的家屬親眷、觀禮船工,整個海州船廠碼頭幾乎被塞滿了。

  唐奕當著曹佾、潘豐、祁雪峰、宋楷,還有近萬海員、無數見證者的面,猛地扯下一塊紅綢。

  霎時間,一丈余的四方石碑展露在眾人面前。

  「你們!」唐奕高聲大喝。

  「是漢家的英雄!」

  「我,給你們立碑!」

  霎時間,滿場皆靜,無不駭然, 尤其是王則海這些普通船員。

  就連現場觀禮的親眷、船工也都是面面相覷,呆若木雞。古往今來,平民百姓何時有這等榮耀, 被人立碑著說?

  這果然是癲王的手筆,唐瘋子的行事。為百姓立碑, 只這一點, 何人不驚?

  那碑上,不但有一萬多船員此去的功績,還有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一個個再平凡不過的名字

  可就是這些平凡的名字刻在了碑上,屹立在海州船廠,留傳於朗朗乾坤。

  嘩.

  短時間的呆愣過後,取而代之的,是震天的狂吼、撕心裂肺的激動。

  只這一下,萬人船隊的激情被點燃了、燒紅了,別說讓他們去遠航,唐奕就是讓他們去死,有些人都不會有半分遲疑。

  一塊碑而已,可在百姓心中,卻重於萬斤!唐奕感慨地看著場中的所有人。

  漢人從不麻木,只是他們被壓抑得太過徹底。古往今天,有君王高喝「民為本」,有墨客狂書「天下憂。」

  又有幾人看得懂帝王心術、文人騷情?又有誰實打實地把一塊百姓碑立在萬民眼前呢?

  就好像古北關外黑騎營的五百豐碑,縱觀古今,比申屠鳴良更壯烈的猛士不勝枚舉,比黑騎營更忠勇的軍人也不是沒有。可是,誰曾想過為普通一兵立一塊碑、建一座祠呢?

  唐奕不禁暗暗自嘲,也只有我這個藐視禮教的傢伙才敢這麼幹吧?

  可是,管他呢,誰愛罵誰罵。要是以此能召喚一點漢人的血姓,能警醒一批士大夫的良知,也算是值了。

  祁雪峰看著碑上列在首位的「祁雪峰」三個大字,不由一陣心熱,但同時也有不安。

  「有這個必要嗎?等雪峰載譽而歸之時,再表功績不遲。」

  唐奕堅定道:「有!」

  「只要是出去,不管結果如何,就是大功一件,就應該被人銘記。」

  「至少告訴後人,咱們敢出去、敢探索!」

  抬眼看向一萬多即將出海的船員。他們當中,有船廠的修船工,有唐奕在民學培養出來的航海士,有重資招募來的普通海員,還有通過趙禎從禁軍中選出來退歸民籍的兵將。

  一指石碑下面,眾人這才看見,石碑下壓著一條線,一條用青石鋪就,與碼頭黑石截然不同的線。

  縱貫南北,向兩方延伸。

  「這條線,就是你們六分儀上的0度!」

  「名曰:本初子午線。」

  「你們從這裡出發,再回到這裡。這就是你們回家的方向!」

  「有一天,你們再從這裡出發,一路向前悍不回頭,如果還能回到這裡,那這就不光是你們回家的方向,同時也是大宋前進的方向!」

  唐奕也不管眾人能不能聽懂,只是面對這樣一個場合,面對這樣一群勇士,他忍不住要抒發,忍不住要把這些都說出來。

  至於「本初子午線」.

  其實,唐奕原本是想直接叫「玫瑰線」來著。可惜,大宋還沒有「玫瑰」這個稱謂,就算叫了也沒人懂。

  直接叫「月季線」.好吧,想想還是算了,有點彆扭。

  再指高聳的石碑:

  「這塊碑會永遠立在在這裡,等著你們回來。」

  「這條線,將永遠見證漢人的勇士們是怎樣探索未知,見證你們是怎樣征服大海!」

  王則海聞之,面色潮紅,「唐哥兒放心!我發誓,一定把最詳細的海圖給唐哥兒帶回來。」

  唐奕一笑,「那就拜託諸位了!」深吸一口氣。

  「登船。」

  「起錨。」

  「出航!!!」

  ——————

  此時,吳育、王繹眼見著唐奕帶頭登上那一艘艘的巨舟,王繹忍不住撇嘴,「這個癲王,真是」

  「真是什麼?」吳育輕笑出聲,偏頭看向這位親家。

  「真是不應該給船工立碑?」

  王繹不憤,「難道不對嗎?有辱斯文!」

  吳育搖頭不語,欲言又止。從前的他可能也這麼想,立碑這是殊榮!到了大宋,恨不得就是專屬於士大夫的殊榮。文人不想與百姓分享這分殊榮。

  可是現在,吳育真不這樣覺得。也許他這個曾經的老頑固,已經被唐奕所影響了吧。

  猶記得慶曆八年,黃龍起舞,唐奕在宣德門前,當著官家與百官與開封萬民的那次盛舉。那一次唐奕觸動了文彥博,同時也給百官提出了一個命題,如何引導民心民意?

  而這就是唐奕厲害的地方,別看他瘋,但是吳育知道這小子有多聰明。立碑,或有七分真情,但是其中必有三分是拉攏人心。煽動群情的意思在裡面。

  不說別的,只這一塊碑能有什麼?可是看在那些船工眼中卻是不一樣了。很多人為了這一塊碑,會把命都賣給唐瘋子。

  可是也就是這麼一塊碑,多少人又死抱著不想給?

  滿臉笑意的看著王繹,卻是不提碑的事情了。

  「聽說恪之與大郎關係不睦?」

  王繹一聽,立時眉頭一擰,「不睦?老夫巴不得他離我遠點!」

  說著,還掃了一眼唐奕的背影,嫌棄道:「不識好歹、目無禮教的瘋子!」

  這兩人是對著看不順眼,唐奕不待見王繹,王繹這個儒家正統又何嘗瞧得上癲王這個沒規矩的渾人?

  「恪之啊!」吳育憋不住笑。「勸你一句。」

  「什麼!?」

  「別惹唐子浩!」

  「嗯?」王繹頗為詫異。「連你也這麼說?」

  在王繹看來,吳育可不是親禮不分的人。他和唐奕是親,但是因為親就縱容這渾人,任他廢禮忘典,那就是小人行徑了。

  吳育大笑,卻不與他爭辯,這裡面太多事情不能與王繹明說。

  「大郎不容易」

  「再不容易,他也不能至法度於不顧吧?」

  王繹來了精神,「遠的不說,就說汝南王府那件事。我也聽說了,那一家子心存不軌。可是,忤逆之事有國法,有刑律,他私刑妄為,這算怎麼回事?」

  「若是人人學他,看誰不對,就私刑處之,那朝廷還不亂套?」

  「唉!」吳育一嘆。「事情沒有恪之想的那麼簡單。」

  「怎麼不簡單?」

  「這麼說吧。」吳育只得道。「他的功比他的過要大,這件事的利也比它的害要重!」

  「.」

  王繹還是不憤,但也聽出,吳春卿有些事兒不願意和他說。

  橫了吳育一眼,「我看你啊,是被這瘋子哄開心了,失了君子之德。」

  「嘿!」吳育上來了脾氣,這老夥計越說越過份了。

  「還非要與恪之辯上一辯了,看看到底是育失了德行,還是恪之眼盲。」

  「辯就辯!他不就是收了一個燕雲嗎?只此一功,還要受用千年不成?」

  吳育暗自鄙夷,「一功?這一功還不夠大?再說了,唐奕何止一功?他的功多了。」

  很多東西,並不像燕雲那麼明顯,可是,這並不代表唐奕沒有做別的,或者說這十年他只做了燕雲這一件事。

  事實上,除了燕雲,西北鹽改、宋燕大道,還有通濟渠,哪一件不是千秋功業?

  這些大的不說,很多細微之處的小改變,大家只是沒發現,可是其意義卻是一點都不比前面的大功來得輕。比如,黑板和粉筆。

  這看似微末的兩樣東西,卻是徹底改變了師教的傳統方式。

  此法從觀瀾傳出,幾年就風靡大宋。教書先生從原來的口傳講學,到現在的板書與講教結合,讓多少儒生受益?

  再比如,拼音。

  大宋的讀書人相較從前倒是沒有因此而發生變化,可是,經過十年的努力,大宋拼音的普及程度卻是已經過了半數。

  也就是說,百姓雖然不知書,不通學,可是卻可以實現基本的識字。只這一點,絕對是功在千秋。

  ————————

  唐奕可不知道吳老頭正在幫他賣力推銷,其實就算知道,他肯定也不領情。

  就那個老頑固,你跟他廢什麼話啊?王曾老相公也是,給他取字「恪之」.

  恪:格物、窮理。可是王繹倒好,整個就是一腐儒,連他老子的十分之一都沒學到。

  此時,船已經起航,一路航向東北,漸漸地遠離海岸線。

  一百多艘海船編隊航行啊,別說是大宋,唐奕上輩子也沒有親眼見過呀。

  浩浩蕩蕩的一大片,在首艦恨不得都看不見尾艦的樣子。只有身臨其境,才能感受到那是多麼的震撼、多麼的壯觀。

  船行一日,無風無浪。

  第二天一早,唐奕剛起來,上到甲板上,就不由一怔。

  「嗯?那是什麼?」

  只見船舷左側,隱見一海島掩映在晨霧之中。

  「琉球群島?好像沒這麼快吧?」

  王則海上前指給他看,「那是此片海域上最大的一座荒島,看到它,正向東北,就可到琉球了。」

  「咱們的海船一般都用它來導航。」

  「孤島?」唐奕擰著眉頭,幾乎趴在船梆上猛看。

  「怎麼瞅著這麼眼熟呢?」

  想了半天,猛的瞪圓了眼睛,「靠,老子想起來了」

  「停船停船!」

  「號令船隊停船,我要登島!!」

  所有人一驚,這癲王又起什麼么蛾子?

  王則海更是勸道:「那就是個無人荒島,既無水源,也無駐民。除了石頭,什麼都沒有。」

  「讓你停船就停船,廢什麼話!?」

  唐奕根本就不解釋,霸道地非要上島不可。

  「可是.」王則海無語哀嚎。「島邊都是淺灘,咱們的大船根本靠不了岸啊!」

  「這」唐奕沉吟片刻。「放小船。」

  「登島!!」

  得,這是上來瘋勁兒了。

  大伙兒知道,誰也攔不住他了,無奈之下,只得大船落錨,放出幾艘小舟載著唐奕,還有十幾個海員,向小島划去。

  祁雪峰、宋楷、曹佾等一眾隨行之人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麼,心下好奇,跟著唐奕一起上島。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踏上孤島,果然如王則海所言,這島上除了一座半高不高的石山,再無它物。

  可唐奕卻是滿臉潮紅,興奮異常。

  先是好好看了一圈荒島,然後下了一個更瘋的決定:

  「就地取材,找塊大石給我鑿一塊碑出來。」

  祁雪峰一翻白眼,你立碑上癮啊?又立碑?

  還是宋楷了解唐奕,湊了上去,「你到底要幹啥?」

  唐奕惡趣味地一樂,「沒事兒,就是想立塊祖宗碑!」

  這塊石碑,船隊的船員整整鑿了三天才算完工。多虧為了萬全,船上什麼手藝人都有,石匠的活也能幹。

  總之,這碑著實不小,比海州那塊碑還大。

  唐奕看後,十分滿意,甚是自得。

  曹佾都無語了,「你是不是真瘋了?耽誤三日船期就為這麼一塊破碑,有這個必要嗎?」

  「有!」唐奕梗著脖子。「當然有,功在萬世呢!」

  曹佾氣得直翻白眼,「就算有用,那你特麼能不能刻點好詞兒?」

  仰天哀嚎:「你可是狀元之材,就想出這麼一句破詞?」

  只見,碑上刻著七個無比顯眼的大字——

  「釣、魚、島、是、漢、人、的」。

  下現有落款:

  嘉佑三年戊戌,四月初一,唐奕。

  (寫嗨了,其實從海州去日本是不經過釣魚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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