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斗得過天,鬥不過時間
2023-11-24 11:32:56 作者: 蒼山月
唐奕聲言,以後觀瀾的飯票可以在山下用,曾鞏再一次眯著眼睛看著唐奕。
他倒不是猜到了唐子浩又有什麼企圖,而是發現一些不同意味的東西。
唐奕一句話,就能把觀瀾那些對外本毫無意義的紙片兒, 當錢一樣在回山街市花出去?
他憑什麼說了算?回山街山不是讓他低價轉給將門了嗎?
看來,賈子明這一場聲勢浩大的倒唐之役,對唐子浩的傷害似乎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大。
「喝酒喝酒!」范純禮繼續大聲的地張羅著,把曾鞏的思緒拉了回來。
唐奕也徹底放下瑣碎,與一眾好友喝酒吃肉,快活了起來。
一場河彎野炊、借月評酒,讓唐奕品味到了久違的安詳, 等到眾人東倒西歪地回到書院,已是子夜時分。
面色潮紅地回到小樓,正要入院,卻被山坡上的點點亮光所吸引。
唐奕不禁眉頭一皺,光亮的方向正是幾位師父住處的方向,都這個時辰了,老師還沒睡?
忍不住向山上靠了過去。
走近了一看,果然,范師父、杜師父、尹師父、柳師父的院裡都有燈光。
唐奕隱感不妙,快走了幾步,就見范師父的使女巧靈打著燈籠在夜下急行。
「巧靈!」唐奕叫住她。「出什麼事兒了?」
巧靈先是嚇了一跳,看清是唐奕,方安心地長出了一口氣,轉而怯生生地道:「七公.」
她一提七公, 唐奕心裡咯噔一下子,酒一下子就醒了。
「柳師父!」
撒腿就衝到柳永的院前, 見幾位老師都在,「柳師父怎麼了?!」
范仲淹一見急跑而來的是他, 沒說柳七的事情, 反而疑聲問道:「回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
「有些瑣事就提前回來了, 夜裡剛到,就沒去吵您老人家。」
看了眼院中來來回回的僕役、使女,唐奕又問了一次,「柳師父怎麼了?」
范仲淹平靜地看著唐奕,良久方道:「慌什麼?沒什麼大不了的。」
一聽老師說沒事兒,唐奕不禁暗鬆一口氣。可是,范仲淹下一句卻著實嚇到了唐奕。
「誰都有這麼一天。」
「!!!!」
唐奕感覺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空了一般,果然還是沒逃過去嗎?
七公這兩年的情況一直不太好,他一生漂泊困苦,身體比之杜師父還多有不如,加之年逾七旬還堅持授業。
今天正好有他的課,老頭兒堅持上完一節大課,又單獨指導了一會兒蘇軾、曾鞏,才回到住處。
陪妓謝玉英見他乏了,就勸他躺下歇歇,可是沒想到,這一躺,就沒起來。
此時,孫郎中正在房中診治,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不知不覺間,唐奕的眼淚就下來了。
柳師父雖然不像范仲淹那般如父,也不像杜師父那般和氣。但幾年相處下來,唐奕也早就把這位話不多,且才華橫溢的老者當成長輩一般看待。
這么小心,小心再小心,難道還是沒躲過宿命之劫?!
在原來的歷史之中,柳永就是在皇佑五年乍然離世。
范仲淹撇了他一眼,「哭甚?!像什麼樣子!?」
唐奕抹了把眼淚,「怪我,柳師父身體欠佳,就不應該讓他繼續授課的。」
范仲淹長嘆一聲,神情也緩了下來,「你不懂的。」
柳永就是靠給儒生們授業傳功的那一點心力撐著,才能到今天,不然.
杜衍不似范仲淹那麼凝重,抿然拍著唐奕的肩膀,「你要有準備,我們這些老傢伙兒,早晚都要離你而去,沒什麼大不了的。」
唐奕一黯,鼻子更酸。
這是一個他極力在迴避的問題,就算他唐奕橫空出世,改變了歷史,但也改變不了生老病死的天道倫常。
就算他改變了生老病死,把尹師父從死亡線上拉回來,把范師父從厄運中掙脫,也改變不了歲月蹉跎,葉落歸塵的自然規律。
幾位老師終還是越來越老,時日無多了。
杜衍道:「等你到我們這個歲數也就明白了,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帶著遺憾離去,耆卿應該是沒有什麼遺憾了。」
「可是。」唐奕悽然道。「你們總要看看我把大宋變成什麼樣子再走啊!」
「什麼走不走的!?誰走?問過我孫不奪沒有!?」
突兀的聲音從院中傳來,打斷了眾人的思緒。
唐奕一怔,抬頭就見孫郎中沒好氣地瞪著他走了過來。
「什麼意思?」唐奕回過神來。「柳師父沒事兒!?」
「有事沒事兒,我孫不奪說了算。閻王想領人,也得問我答不答應!」
孫郎中霸氣側漏,又瞪了一眼唐奕:「別動不動就走不走的,有我老孫在,說走就走的?」
唐奕喜道:「那柳師父沒事兒了?」
孫郎中不答:「醒了,進去看看吧!」
「哎!」
唐奕一邊應著,一邊三步並作兩步的,往屋裡而去。
唐奕進去了,范仲淹等人卻沒動。
范仲淹先是向孫郎中一拱手,「幸好有孫先生在。」
孫郎中漸漸斂去神情,無力地一擺手,「范公,客氣了!」
「唉!」杜衍悽然一嘆。「孫先生直說吧,是不是?」
「就是一時累著了,沒什麼大礙。」
柳永的情況若換了別人真就不是什麼事兒,但是
「但是.」
孫郎中話鋒一轉,「但是,七公氣虛血弱,五臟漸衰,怕是撐不過年關了。」
杜衍雖早有準備,但聞聲依舊一黯。
「就沒什麼法子了嗎?」
孫郎中黯然低頭,全無剛剛的霸氣。
「七公這是壽終正寢.」
孫郎中話沒說完,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柳七公這是時辰要到了,他也無力回天。
尹洙轉頭對范仲淹嘆道:「給柳涚稍個信兒,讓他早點回來見老父一面吧。」
范仲淹默然點頭,「先進去吧。」
說著,率先向屋中走去。
等范仲淹幾人進到柳永的臥房,范仲淹腳步反而慢了下來,只見唐奕正坐在床沿上,拉著柳師父的手。
柳永則是臉色黯淡,卻強撐著一張笑顏,柔聲安慰著唐奕,「傻小子,哭個什麼勁?不是好好的嗎?」
唐奕窘道:「嚇的。」
「怕什麼?怕老夫就這麼撒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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