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頁

2023-09-04 23:55:28 作者: 夏日長
    她眸色沉寂, 喃喃道:「我是這樣的人嗎?」

    「骨子裡的剛強是不會變的。」

    她的眼光又落到了巨摩大廈上, 以前那種默默無聞,黯淡無光的日子, 與現在真真是恍如隔世了。

    他道:「走吧。」

    她愕然抬頭, 這才發現暴雨已經停了,走到室外, 空氣中流動著一絲甘甜清爽,側頭相望,他的白色襯衫上還隱有被暴雨淋濕的水漬。

    暮色之下,他眉宇之間是一份氣定神閒的安定, 沒有咄咄逼人的鋒芒, 沒有釜底抽薪的決斷,更沒有倍受打擊後的黯然,他就像……

    「怎麼了?」嵇雲川問道。

    「我……感覺你就像是一塊海綿……」

    「海綿?」

    「被水沖刷過, 被海浪擠壓過,可當浪潮褪去,你就輕輕鬆鬆將身體裡所有負面東西,像水一樣全部排乾淨了。」

    他胸口微熱, 與她並肩慢慢向前走去:「這就是你對我的看法?」

    「不止如此。」

    「還有什麼?」

    「你讓我有挑戰的欲望。」她看了看他, 又看著遠處的霓虹:「你……我總想看看你在面對不同狀況的時候, 是什麼樣的反應, 人生……不就是有各種冒險嗎?」

    「對啊, 人生就是冒險。」

    她搖搖頭,長吁了一口氣。

    走到街邊,她被街邊一處櫥窗吸引了目光,碎鑽如星空般的背景上,掛著一條正紅色的的裙子,是抹胸的款式,顏色已如此奪目,再也不需要別的點綴。

    「喜歡嗎?」嵇雲川問道。

    她目不轉睛看著裙子:「以前我剛剛畢業的時候,買過這樣一條裙子。」

    「是嗎?」他腦海中,立刻浮現一個穿著白色T恤牛仔褲,扎著馬尾的青澀女生興致勃勃走進店中的情景。

    「當然,那時候我是在七浦路上買的,花了五百多,那個營業員告訴我,那條裙子如果放在商場裡,起碼要賣幾千塊,我很高興,感覺撿到了大便宜。」

    他眉目輕彎:「後來你在什麼場合穿上它?」

    「一次都沒有過。」

    「這是為何?」

    她長長嘆道:「那時候我剛剛畢業就進了巨摩,以前我看偶像劇,在這種大公司總有各種舞會和晚宴,偶像劇里說,如果穿著普通,就是表現得對舞會不尊重,會被服務員禁止入內的,所以,那時候我第一件事就是去七浦路買了一件禮服裙,用來準備那遙遙無期的舞會。」

    他依舊是微笑,只不過那笑容越來越溫柔:「那後來呢?我想巨摩總有這樣的舞會。」

    「對啊,這種舞會對巨摩來說是家常便飯,只不過不是為我們這種基層員工準備的,哪怕是一年的年終年會,我終於有資格參加了,卻不敢穿上紅裙,而是選擇了一條小黑裙,外面還套了一件黑色西服,看上去嘛……就像一個等待表彰的保險推銷員。」

    他笑了。

    「再後來,我發現這種張揚美麗的紅色裙子其實不太適合我。」

    「哦?」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夜風裡,她像一朵清冽的玫瑰。

    「我本就是容易害羞的性格,這種耀眼的裙子只會讓我暴露在眾人的眼光之下,會讓我感到不自在。」

    他又笑了:「你了解自己一半,還有另一半呢?」

    「另一半?」

    他訝異看著她:「你骨子裡的張揚啊,你可不會懼怕暴露在眾人的眼光之下。」

    他走進店裡,向售貨員說道:「把櫥窗中的那條裙子取下來,我朋友想試。」

    尤清和也進了店,售貨員從儲物架拿了一條全新的紅裙:「小姐好眼光,這是最後一條你的尺碼。」

    尤清和拿著紅裙進了更衣室,出來的時候,裙擺搖弋,肌如明珠,鎖骨如玉。

    他卻只看著她的臉:「很漂亮,我送給你。」

    「可是……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穿得上。」她心下歡喜。

    「你現在還怕沒有場合穿嗎?」

    「不,我是想,一定要有喜事才能穿這樣的紅色。」

    他偏頭笑道:「你把楓威從我手中截胡了,看樣子,許知行也樂意做這個順水人情,你的資本在未來又會翻幾倍,怕你慶功宴都舉辦不過來。」

    她捂嘴微笑:「我就說,嵇總你是最豁達的人,竟大方如此,截了你的胡,還要送一份禮給我。」

    他拿出手機付了款:「我的目標是超然空間,鹿死誰手言之過早。」

    上海夜晚的街頭總是瀰漫著窮奢極欲的糜爛氣息,周邊高樓矗立,喧囂熱烈,難尋一處清淨。

    尤清和臨時興起:「我們去那一條小巷看一看。」

    她沒指名道姓,他卻頗有默契:「那是市區最後一塊老上海的巷子,被許知行拍下這麼久,估計已是一片廢墟了……」

    「你不敢去?怕揭開傷疤?」

    「呵,如果那塊地在我手裡,現在會廢得更加徹底。」他倒是百無禁忌。

    開車前往,二十多分鐘就到了那片廢墟之前,中國人太勤勞,哪怕到了下班時間,挖掘機和工人依舊在廢墟之上忙碌,空氣中灰塵如幕簾,雜石與土塊堆成了一個個小山丘。

    他就站在塵中,舉目而望,眉心夾雜著些許愁緒。

    尤清和踩著土塊在周圍轉了好幾圈,沒有找到任何可以進入小巷的縫隙,那天與他同行在小巷中,是正月里初雪未化的天氣,可此時,耳旁吹過的是熏熱的風,竟是一絲一毫都不相關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