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我本戰旗

  所有人都驚呆了，因為老爺子早就臥床不起了，甚至說都已經換上了壽衣——一身洗的發白的八路軍軍裝。這身軍裝就是老爺子為自己指定的壽衣，他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早早的換上這身衣服躺在病床上。

  「我願此生以血為國！」老爺子發出充滿力量的聲音。

  他原本渾濁的眼睛在這一刻變得清明無比, 那種炙熱甚至連年輕人都無法媲美。因為這炙熱不是希望的炙熱，而是用全部的身心與精神，對一項事物形成絕對信仰才會出現的炙熱。

  韓兆虎是老爺的名字，龍小七記得一清二楚，這是當年戰旗連的第三任連長。當他知道韓冰為爺爺歸還戰旗的時候，就猜到這個老爺子是韓兆龍。因為他在戰旗連的時候，記住了從戰旗連成立之後每一個人的名字, 尤其韓兆虎。

  因為韓兆虎留下的傳奇太多了太多, 是戰旗連從組建以來公認的最強單兵之王！但連史上說韓兆虎已經犧牲，卻沒想到他根本就沒死。

  「你願此生護家為戰嗎？」龍小七在發出吼聲。

  「我願此生護家為戰！」韓兆虎流出了兩行老淚，強撐著走下床，站在地上。

  「你能忠誠於黨，忠誠於國，忠誠於民嗎？」龍小七圓瞪著雙眼盯著韓兆虎。

  「我能忠誠於黨，忠誠於國，忠誠於民！」韓兆虎站的筆挺，已然熱淚盈眶。

  「韓兆虎！我以戰旗連第1444名戰士的身份宣布，你仍是戰旗連第381名戰士，謹記你的誓言，背負你的戰旗！」龍小七盯著韓兆虎的淚眼，突然一笑，輕聲說道：「歡迎回到戰旗連，歡迎回家。」

  這就是戰旗連最簡單, 卻又最沉重的誓言。只要是護旗兵，都會許下這些誓言，並且此生無悔。一是為國, 二是護家, 三是忠誠，比任何一大串的誓言涵蓋的都要廣泛。一代一代傳承下來，一代一代盡皆如此。只有戰旗連的護旗兵才會知道這三句誓言，龍小七以護旗兵的身份讓失蹤了半個世紀的韓兆虎重新返回戰旗連。

  這，才是韓兆虎臨死前最大的心愿！

  「我對不起戰旗連，對不起，對不起呀……」重新回到連隊的韓兆虎老淚縱橫道：「我帶了一個連，一個連的人都死了，就我一個人活著，我沒有臉回去啊，我對不起戰旗連呀，嗚嗚嗚嗚……」

  面對痛苦自責的韓兆虎，龍小七能清晰的感受到對方心中的痛苦。那一次是全軍覆沒，整個戰旗連死的一個都不剩，韓兆虎沒死，也沒有回去，他應該是沒臉回去……半個多世紀過去了，他只敢在臨死的時候歸還戰旗！

  「護旗兵的死太正常了，根本就不需要自責。」龍小七向前走兩步，攙著韓兆虎道：「每一名護旗兵活著的時候都很累，死了，才是真正的輕鬆。老爺子，所以你壓根沒必要想那麼多。我代表戰旗連……嗯，我代表戰旗連請你喝酒吧？」

  喝酒？！

  韓冰恨不得上去給龍小七兩巴掌，她剛才還震撼於這個傢伙身上冒出來的氣勢，可轉眼竟然要跟爺爺喝酒！爺爺的身體能喝嗎？都一直昏迷呢，還喝酒？簡直是混帳至極！

  「好，喝酒！」韓兆虎用力點頭。

  「爸！」

  「爺爺！」

  「你怎麼能喝酒呢？你的病……」

  「龍小七，你是不是作死呀？竟然還讓爺爺喝酒！」

  「……」

  「都給我閉嘴！」韓兆虎老爺子發出呵斥聲，掃過自己家人，沉聲說道：「要不是連長來了，我連今天都熬不過去。給我準備酒菜，我要吃飯，我要喝酒，跟我們戰旗連現任連長喝酒吃肉！」

  本來都快死的韓兆虎變得神采奕奕，灰白的臉頰也開始散發出一抹紅暈，說話也有力氣了，甚至都能平穩的走路。可即便如此，所有人都知道他壓根就活不了多長時間，突然變成這樣，恐怕就是迴光返照。

  但是所有人都不敢忤逆老爺子的意思，因為老爺子活不了多久了。

  飯桌上，所有人都相喜笑顏開，所有人又心情沉重。韓家好久好久都沒能享受老爺子坐在飯桌上跟他們一起吃飯的機會了，韓冰的父親韓衛國、叔叔韓愛國，姑姑韓紅梅、韓冬梅全都圍著老爺子坐著。一大家子人再次聚在一起吃飯，但是主位卻是老爺子跟龍小七。

  老爺子喝了兩杯酒，面色變得無比紅潤，不斷的說起當年的事。在座的所有人都表現出開心的模樣，心裡卻在計算老爺子究竟還剩下多少時間。

  「連長，我在將死的時候還能重回戰旗連，實在是太高興了！」老爺子滿臉紅光的對龍小七說道：「雖然咱們戰旗連已經沒有了，可只要有護旗兵，戰旗連就永遠都會存在。因為戰旗精神不會丟掉，只會永遠傳承！」

  「我不是連長，我就是戰旗連最後的一個護旗兵而已。」龍小七有些無奈。

  老爺子硬是說他是戰旗連的連長，不管怎麼否認都沒用。

  「我說是，就是！戰旗連只剩下咱們兩個護旗兵了，我是剛回來的，你不是連長誰是連長？你不光得是連長，你還得是單兵之王！」老爺子掏出一個發黃的本子遞給龍小七道：「這是我的第二個心愿，我要把我這輩子積攢下來的戰鬥經驗交給戰旗連。我希望咱們戰旗連的護旗兵，每一個都是真正的單兵之王。」

  戰旗連最強單兵的戰鬥經驗？！這可是真正的寶貝啊！

  龍小七立即伸手接過來，眼睛裡散發這炙熱的光芒，趕緊貼身收好。

  「有些東西我教給了我孫女冰冰，你要是有什麼不理解的，可以問她。」老爺子一臉慈祥的看著韓冰說道：「冰冰，你不是問爺爺為什麼教你，不教你弟弟，也不教你爸嗎？因為這是戰旗連的東西，只能教給戰旗連。」

  「可是你怎麼教我了呢？」韓冰的眼睛裡滿是不解。

  「因為爺爺最疼你！」老爺子突然變得嚴肅無比，眼睛裡透出威嚴之色，對全家人沉聲說道：「第三個心愿，讓冰冰給連長當老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不要！」龍小七一下跳起來。

  「我不嫁！」韓冰也跳起來。

  老爺子沒有吭聲，穩穩的坐在那裡，一臉紅光的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孫女，嘴裡不停的發出細微的聲音：戰旗不倒，衝鋒不止；戰旗不倒，衝鋒不止；戰旗不倒，衝鋒不止……

  他的眼神變了，變得狂熱，變得充滿崢嶸，變得殺機無限，變得堅定不移！

  「戰旗不倒，衝鋒不止……」老爺子發出正常的聲音，凝視韓冰的雙眼道：「乖孫女，你可知道戰旗就是我，我本就是戰旗？戰旗不倒，衝鋒……不止！」

  韓兆虎老爺子不動了，本來滿是紅光的臉頰迅速變成灰白，聚焦的瞳孔也在瞬間消散的一乾二淨，但他的身體一直筆挺的坐著，桌下的右手攥著屬於自己的那面殘破戰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