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殺與不殺

  殿外和殿內的屠殺同時進行。

  除了身著奴僕服飾的大趙人外，其餘人一律在活屍的獵殺目標中。

  由此引發的聲音，很快吸引了駐守在府外的蠻人九旗兵將。

  但在黑夜的掩護下，一隻只活屍衝出府，配合部分宗師境內的活屍，九旗兵將還沒有踏入府內一步，就被殺破了膽，四散而逃。

  即便敵人是人類，在這種一邊倒的戰鬥中，他們照樣會嚇得逃離。

  更不用說是早已在蠻人中傳唱的「妖鬼」，面對那近乎不死的身體，少有人能夠抑制住心中的恐懼。

  大殿內。

  經過一番殺戮，滿地的斷肢殘屍，地板、牆面、柱子都染上了鮮艷的紅色。

  活人只剩多赤兒，以及護在他身旁的五名長生奴。

  他們之所以能活下來，除了五名長生奴實力不錯，還少不了江仁有意放水。

  「礙眼的人已經解決，現在就只剩你了。」

  江仁抬手把額頭上的血液抹掉，避免它們流下遮住視線，然後笑吟吟地看著多赤兒。

  飛舞的長髮，飄動的衣裳，看著既瘋狂又殘酷。

  多赤兒背靠著牆，勉強壓住恐懼：「你不是萬景浩吧？」

  「我不是萬景浩，那誰是萬景浩？」

  江仁面帶微笑，攤了攤手。

  多赤兒咬牙說道：「萬景浩與你氣質不同，而且他也沒有你那麼強。」

  好歹連續拷問了萬景浩十幾天，如此長時間面對一個人，縱然那人身處困境，多少也能記住一些氣質之類的特徵。

  更不用說剛才，那精妙到絕倫的劍法。

  若是當初在雪城城主府時，萬景浩的劍法有這麼高深，自己就算用護心鏡抵擋了第一擊，之後也必然活不下去。

  而且，眼前之人與其說是萬景浩。

  不如說，更像是當初那個解救了萬景浩的神秘人。

  「恭喜你猜對了。」

  江仁微微點頭：「作為嘉獎，我決定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

  聽到這話，多赤兒並沒有高興，而是一臉誠懇地說道：「只要你願意放我一條生路，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不錯，識時務者為俊傑。」

  江仁拍了拍手掌，又說道：「接下來我會讓真正的萬景浩出來，只要你和你的護衛能夠勝過他，就算你贏，到時我自會放你和你旗下的所有士卒離開。」

  多赤兒眼睛一亮。

  若還是眼前這名神秘人，那縱使自己身旁的長生奴再多上十倍，恐怕也沒什麼勝算。

  但如果換成萬景浩，那就不一定了。

  不過謹慎起見，多赤兒還是出聲問道：「敢問閣下，我們取勝的條件是什麼？」

  「我也不為難你們。」

  江仁扭了扭脖子，笑笑：「頭顱、兩條手臂、一條大腿，只要你們能把這三者其中之一斬下，就算你們贏。」

  「好，我答應了。」

  多赤兒點了點頭，心中頓時有種將要劫後餘生的感覺。

  考慮到江仁太過強大，以及周圍虎視眈眈的活屍們，他並沒有把這種慶幸的情緒表露出來，以免江仁改變了主意。

  「交給你了。」

  江仁喃語一聲，並將身體交還給了萬景浩。

  重新掌控自身的萬景浩，第一件事就是點了點頭。

  他心知江仁已經幫他掃除了絕大部分障礙，如今多赤兒實力不到平時的一層，若是連這都還贏不過，那自己就不是一個廢物可以說明的了。

  周圍活屍齊齊退至靠牆位置。

  將中間留給萬景浩和多赤兒六人。

  「上。」

  多赤兒見狀，知道此時控制萬景浩身體的是真正的萬景浩，於是立即向周圍長生奴下達命令。

  他自己雖然也會點武功，但不入宗師，基本幫不上說明忙。

  如果強行插手，幫倒忙的可能性很大，而且自己也會陷入危險。

  五名長生奴手持刀劍。

  以半圓的站位緩緩走向萬景浩，似乎要五個人同時面對他。

  「呼——」

  萬景浩吐出一口氣，握緊了手中之劍。

  看著正小心翼翼朝自己接近的長生奴，以及背後隔岸觀火的多赤兒，他回想起那些沿路所見，以及不斷從自己腦海中蹦出的畫面。

  殘酷的眾生相——

  有大腿上的肉被蠻人一刀刀挑掉，最後只剩下兩根腿骨，慘叫而死的壯漢。

  有懷胎九月，被蠻人劃開了腹部，取出嬰兒活生生虐殺，隨之死去的孕婦。

  還有被蠻人挖掉雙眼、割掉舌頭、挑掉手腳筋，必須要如蟲一般爬動取悅蠻人，最終餓死的小男孩。

  那一幕幕畫面。

  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散，反而越發的深刻。

  那些行兇的蠻人在腦海中閃過，他們的面容逐漸變得清晰，很快就與眼前六人呼應上。

  萬景浩心知。

  眼前六人或許不是當時動手之人，但這並不代表他們無辜。

  噔！

  一瞬間，萬景浩由靜到動，飛速沖向了左側邊緣處的長生奴。

  既然對面人多，那就要讓對面無法形成合圍之勢。

  「殺！」

  被他當做目標的長生奴當即停下腳步，做出防禦姿態。

  而其他四名長生奴也瞬間加快速度，運轉輕功，向著萬景浩疾馳而去。

  「頭來！」

  萬景浩拼著胸口被破一劍，一劍將對方的腦袋斬下。

  隨後趕來的四名長生奴沒有給他單對單機會，頓時與他打作了一團。

  凌厲的刀光和劍影閃爍不止。

  「不錯，有點進步。」

  此時已將主意識沉入一名宗師活屍體內的江仁，暗暗點頭，心道用萬景浩身體使用的精妙劍法總算沒有白費。

  雖然萬景浩還遠無法與他相比，但也學到了幾分神韻。

  假以時日，劍法必將大成。

  長生奴們顯然沒有想到萬景浩會變得這麼難纏，再加之自己這方先手死了一人，雖然配合有序，但還是很快落入下風。

  一！二！三！四！

  半炷香過後，最後一名長生奴身死。

  萬景浩手持染血長劍，冷冷地看向身前希望破滅的多赤兒。

  殺死這數名長生奴，固然有他劍法進步的緣故，但也少不了他以命換命的打法。

  就比如左臂，骨頭都已經被斬斷，只剩下一部分皮肉相連。

  還有右大腿靠近臀部的位置，也是深可見骨。

  相較而言。

  胸前那幾道血淋淋的傷勢，反而顯得不那麼嚇人。

  「到你了。」

  萬景浩沒有理會自身傷勢，緩緩走向多赤兒。

  這個蠻人權貴中，為滿足自身私慾，炮製了最多屠城、屠殺事件的惡人。

  「不要殺我，我很有用的，真的很有用的。」

  多赤兒頂著蒼白的臉色，毫不猶豫地跪在地上，雙手撐地，不斷磕頭：「我可以成為你最忠實的奴僕，只要有我幫助，如今的大正……不，蠻國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就是新皇！」

  「而且，你不覺得我這麼罪大惡極的人，就這麼死了，是不是太便宜了？」

  「讓我幫你做事，放在身邊天天折磨我，不是更好嗎？」

  多赤兒越說語氣越卑微，最後如狗一般爬至萬景浩身前，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鞋子。

  動作之熟練，完全不像第一次。

  「滾！」

  萬景浩飛起一腳，將多赤兒踢到數丈外。

  曾經為了救家人性命，他也曾做過這等丟棄尊嚴之事。

  但他從未想過，有人僅僅為了自己能夠苟活，就自願做出這種事。

  「為了活命做到這份上，這種人一旦找到機會.」

  江仁沒有出聲，不過在心中已經打定主意。

  即便萬景浩突然失心瘋，想要留多赤兒一命，自己也會讓其再也沒有威脅。

  無他，這種對自己心狠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

  「主人，你就是我的主人！」

  多赤兒落地之後，再次擺出跪禮磕頭的姿勢。

  只是幾下，額頭就已血肉模糊。

  「江兄，有無無需操控，就能折磨人，但短時間內又不致死的手段？」

  萬景浩面無表情，在心中問道。

  江仁思索了一下：「倒是有一個。」

  萬景浩立馬道：「還請江兄告知。」

  正如多赤兒所說，以他犯下的屠城屠殺之舉，以及一件件慘絕人寰的壞事，若是輕鬆死了，那還真是便宜他了。

  「此物名為生死令。」

  江仁從活屍中走出，抬起右手，指間赫然夾著一張嬰兒拳頭大小、紙片般薄的黑色令牌，解釋道：「初中生死令者，會覺得身體越來越癢，而且奇癢漸漸深入，不到一頓飯時間，連五臟六腑也似發起癢來，不論功力多高，也受不了這煎熬之苦，實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並且一經發作，一日厲害過一日。」

  「奇癢劇痛遞加九九八十一日，然後逐步減退。八十一日之後，又再遞增，如此周而復始，永無休止。」

  「至中生死令第三年末尾，奇癢劇痛將會不斷遞增，直至身死。」

  生死令是他抽中的物品，用來折磨人剛好合適。

  之前因為只有這麼一件，再加上幾乎沒想著留活口，所以被壓了一段時間的倉庫。

  「麻煩江兄了。」

  萬景浩聽到效果，感激地說道。

  兩人的聲音都是通過心聲傳播，並未讓多赤兒聽到絲毫。

  「有機會，我能活下去。」

  多赤兒見萬景浩沉默了這麼久，以為是其心軟了，準備留自己一命，當即把頭磕得更響了。

  這時，他發現眼前多了一雙腳。

  還不待他反應過來，腦後便傳來劇痛，瞬間暈了過去。

  「就讓他待在這裡？」

  江仁把生死令從多赤兒後頸中送入，隨後看向萬景浩。

  萬景浩搖搖頭，道：「廢其武功，毀其面孔，弱其體質，然後丟至一個沒有蠻人的地界，讓其自生自滅。」

  江仁點頭，感覺這個主意還算不錯。

  畢竟今夜過後，蠻人權貴損失慘重，九旗之間又互有爭端，短時間應該很難聯合。

  這時候，必會有不甘為仆的大趙人群起反抗。

  他們若是發現了多赤兒，說不定會直接殺了。

  到時，這生死令就算浪費了。

  江仁命令幾名活屍，將多赤兒和密室中的七號、八號帶上，便和萬景浩離開大殿，向著府外而去。

  黑夜才剛開始。

  殺戮的號角聲也才吹響沒多久，不能把時間就這麼浪費了。

  「景浩！」

  才走出大殿沒多久，背後就傳來一道有些急促的悅耳女聲。

  江仁見萬景浩停了下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頭也不回地走了，把空間讓了出來。

  短時間經歷諸多大變，誰又知道萬景浩才只是十六歲的少年。

  如此年齡，感情又談何容易忘卻？

  「景浩。」

  一路跑過來的黃蘭曦，看著萬景浩的背影又喊了一聲，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又一次，他又一次解救了自己。

  她想要獲得他的原諒，想要他重新接受自己，誰讓自己是個自私的人呢？

  梭！

  忽然，萬景浩反手把手中之劍甩向身後。

  劍身直直插入了黃蘭曦身前半步位置，露在地面上的半截劍身不斷抖動。

  甩出這一劍後，萬景浩便離開了。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回過頭，因為他怕黃蘭曦會看到自己臉上的兩行淚水。

  其實，萬景浩早就原諒了她。

  但作為一個看不到前路的死人，他寧願擺出一副不原諒的姿勢離開，也不想她未來會更傷心。

  「景浩……」

  黃蘭曦抬了抬手，望著萬景浩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久久沒有動彈。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如失去靈魂似的蹲在了地上，腦袋埋在雙腿間，很快傳出了低低的抽泣聲。

  城內的戰鬥持續了半夜。

  然後，就開始向城外蔓延。

  雖然為了捉拿大趙皇帝，九旗的高層都帶兵過來了，但由於北方寒冷的氣候，總的兵力也不過六十餘萬。

  而且蠻人數量不過十萬。

  其餘，都是由大趙人充作的僕從軍。

  面對活屍群，沒什麼忠心的僕從軍自然是第一個逃跑。

  蠻人也好不到哪裡去，畢竟他們在草原上都習慣各自為戰，之所以入關後會聽從命令，只是因為有足夠的利益捆綁，以及大趙人出乎意料的弱。

  到了白天，城內和城外到處都是屍體。

  據有心人統計。

  屍體數量總共不下於十萬。

  這還沒算許多為了躲避活屍，糧食衣物都沒有帶，就逃入荒山野嶺，不知凍死在那個角落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