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十日不封刀

  啪！

  眼珠如葡萄般炸開，汁水瞬間爆裂開來。

  「這就死了，我還沒玩夠呢。」

  牛坤元略帶遺憾地看著已經失去生息的楊辰峰，隨後把沾著血水和眼珠碎末的右腳收回，嫌棄的在地上摩擦了幾下。

  緊接著，他向守在一旁的護衛下達命令：「去吧，迎接我們的軍隊入城。」

  護衛點點頭，拿出一個哨子用力一吹。

  尖銳而又刺耳的哨聲響起。

  只聽下方城門發出了巨大的吱嘎聲，開始緩緩向內打開。

  城門作為一座城池最薄弱的點，本應該成為攻城一方首要破壞攻擊的目標。

  但這個薄弱，通常指的是數百年前的城池。

  在中原地區多次易主之後，單論城門的防護能力，並沒有加強多少。

  但城門後已經安裝了許多可移動設施，能在戰事發生的第一時刻，用這些設施頂住城門，使其擁有超越城牆的防護能力。

  更不用說類似於業城這種戰略性的重地，在此基礎上，還修建了對攻城一方最為叫苦的——瓮城。

  破開一扇城門後。

  面對的不是毫無防護的建築和平民，而是一座絲毫不遜色於外面，從四面八方將你包圍的城牆。

  唯有再次突破，才能真正地進入城內。

  前提是只有一個瓮城，不過業城由於建造歷史久遠，所以每扇城門都只有一個瓮城。

  比起在城外面對來自一個方向的攻擊，和進入翁城之後四面八方的攻擊，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前者。

  但，凡事都有例外。

  就比如現在這種，由城內的內應主動打開城門的時候。

  哧溜溜——

  早已守候多時的蠻國騎兵在宛如野獸的狂呼聲中，以最快的速度沖入瓮城，直奔裡面正在緩緩打開的第二扇門。

  嘭！

  一道火紅色的煙花在天上爆開。

  有守軍發現了西城門的異樣，第一時間發出警報，想要召集周圍士卒。

  「敵襲！！！」

  「有叛徒打開了城門！」

  一群士卒衝到了西城門，看著前方那些穿著同樣的服飾，頭上卻扎著怪異綠色頭巾的人正在開門，當即怒不可遏地殺了上去。

  可由於缺少有效的指揮，再加上更多人還在來的路上，並未能第一時間殺掉這些叛徒。

  「殺！」

  隨著一陣馬蹄聲，蠻國騎兵終於衝過了第二扇門。

  他們臉上帶著殘暴的笑容，揮舞著半人高的馬刀，借著坐下戰馬衝鋒的力道，迅速殺向那些沒有佩戴綠色頭巾的大趙士卒。

  為了能第一時刻衝進業城，奪取城門。

  作為突襲部隊的他們不過兩百騎，但卻是蠻國最為精銳的部隊天騎兵，精通騎射與衝殺，再加之以逸待勞。

  面對得不到什麼休息，甚至還混入了不少普通人的大趙士卒。

  只是一個回合，就帶走了上百名大趙士卒的性命。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在蠻國騎兵的衝鋒下，以及後方源源不斷沖入的蠻軍砍殺下，西城門終于歸入蠻軍手下。

  「業城之民，不受好意，不聽勸降，斬吾來使，殺吾士卒.」

  一名騎在赤紅色的高頭大馬上，身著金黃色鎧甲的二十餘歲將領，高舉著手中長長的斬馬刀，聲音傳入了城門周圍每一個蠻人耳中。

  他停頓了下，看著投向自己的眾多目光，繼續大聲喊道：「吾多赤兒在此宣告，業城十萬之名皆盡有罪，即日起十日不封刀！」

  「大將軍萬歲！」

  「十日不封刀！」

  「大將軍！大將軍」

  霎時間，蠻國士卒們高舉著武器，齊聲歡呼。

  他們看向城內經由月光照射出來的建築輪廓，各種各樣的欲望從心中迸發。

  十日不封刀

  意味著在這時間之內，他們能對業城內的大趙人做出任何事情。

  燒殺搶掠，不管多殘忍，不管多血腥，不管多慘無人道，都不會受到一點懲罰。

  無疑，這是對於他們最大的獎勵。

  這一刻沒有人在抱怨為什麼十天還沒有破城，也沒有人在埋怨多赤兒為什麼不集中力量攻城，而是去用他們看不起的陰謀詭計。

  牛登文和牛坤元從城牆上下來。

  在一群蠻國士卒的包圍下，朝著前方的多赤兒而去。

  「十日不封刀……」

  牛登文眼中閃過一絲不忍，轉頭看向自己父親：「爹，這是不是太殘忍了？」

  牛坤元看著周圍那一名名身強體壯的蠻國騎兵，搖頭回道：「弱肉強食是亘古以來的道理，又談何殘忍不殘忍？更何況我們現在是蠻國人，大趙人的死活又關我們何事？」

  牛登文愣了一下：「好像……是這個理。」

  作為內應開門明顯是不符合禮儀，甚至要受到譴責和辱罵的事情，還可能遺臭萬年。

  可有了這十日不封刀，那就不一樣了。

  相信十日過後，除了他們這幫投誠的家族之外，城內恐怕也見不到幾個活口。

  到時，誰又知道牛家出賣了業城二十萬百姓呢？

  而等到蠻國在大趙屍骸上立國，準備論功行賞時，誰又敢說自己家族不是棄暗投明呢？

  「大將軍。」

  臨近多赤兒跟前，牛坤元當即迎了上去。

  聲音和表神都帶著濃濃的熱切，恨不得立馬跪倒在地，再磕上幾個響頭。

  不知道的人看了，恐怕不會以為對面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而是會認為牛坤元已經入土的父母。

  「牛坤元，你做得很好。」

  多赤兒翻身下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強忍著身體快要被拍散架的痛苦，牛坤元獻媚的笑道：「哪裡哪裡，若不是大將軍您用兵如神，我哪怕打開城門也沒有用處。」

  多赤兒點了點頭，高興道：「哈哈，放心吧，你們的功勞，大正一個都不會忘記。」

  牛坤元有些疑惑：「大正？」

  多赤兒解釋道：「不錯，正義之師的正，正氣凜然的正，這就是我們的國名，不然你以為我們會叫什麼？」

  話音落下，他似笑非笑地望著牛坤元。

  這群蠻子，竟然改國名了。

  辦事能力不行，但察言觀色一流的牛坤元當即露出討好的笑容，左一個我們大正，右一個我們大正，隨後又拐彎抹角地夸上了多赤兒。

  即便這種做作的姿態，引來周圍不少蠻人的鄙夷目光，他也全不在乎。

  牛登文也找准機會，開口向多赤兒要了一隊精銳士卒。

  「你要來做什麼？」

  多赤兒看著一副柔弱無力，只有一張臉還算過得去的牛登文，心中滿是不屑與鄙夷，但並未在臉上表現出分毫。

  能在二十幾歲的年齡，就成為掌控正綠旗的大將軍。

  除了勇武之外，便是他比那群只會舞刀弄槍的兄長更喜歡思考，輕易不會把心中想法露出來。

  這與他的大汗父親，沒有一根羊毛的關係。

  因為喜歡思考，所以在先開始數天，見無法正面侵入業城後。

  他選擇表面用正規軍督戰，僕從軍進攻，讓業城守軍幾乎沒有休息時間。暗地裡又派人悄悄與城內文官密謀。

  雖然時間長了點。

  但十天只犧牲了一些僕從軍，手下士兵陣亡數才不過兩千，對於嚴重缺乏正規兵力的大正而言，這無疑是大賺。

  在多赤兒極富侵略性的目光下，牛登文低下了腦袋，緊張說道：「平日裡有個人時常與我作對，壞了我不少好事，我不想讓他死得太過輕鬆。」

  多赤兒笑道：「好，我派一支十二人的騎兵隊聽你差遣。」

  「那個與我作對的人有武功。」

  牛登文面露遲疑，感覺十二個人有些不夠。

  多赤兒見到他的神色，自豪說道：「我派給你的騎兵，每一個人都是我們大正勇士，擁有以一敵十的能力，如果面對的是大趙士卒，縱然是以一敵二十也不成問題。」

  「哪怕那人到了宗師之境，一隻小隊也足夠送他去見長生天。」

  說到武功，多赤兒心中突然升起幾分慶幸。

  若非大趙在數十年前自廢武功，派兵剿滅民間武學幫派，並頒布禁武令，對在民間傳播武學和習武之人嚴懲，就連軍隊也同樣不讓沾染武功，自己如今也不會這麼輕鬆。

  可以說，大正之所以能這麼快速的攻城伐地，與大趙自廢武功脫不了關係。

  「多謝大將軍。」

  牛登文立馬欣喜拜謝。

  退下之後，他帶著十二人的騎兵小隊來到角落，將護衛中最年輕的那人召到面前：「岳達，這隊人馬就交給你了。」

  岳達感激涕零地說道：「謝公子信任。」

  牛登文面露恨意，又道：「本公子只有一個要求，萬景浩的家人一個不剩，然後把萬景浩活著帶到我面前。」

  「您儘管放心。」

  岳達抬頭露出同樣年少的面孔，上面滿是兇殘與狠毒。

  遙想當初，他搶奪了那傻子的名額進入清風書院，不想那傻子不知又從何得到了一個名額，也跟著進去了。

  自此之後。

  同為一個村子走出來的兩人，他每次學業考核最末尾，而那傻子卻是排在最前面的幾個。

  每每如此，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這也使得他很快投靠了牛登文。

  當初萬景浩與山長之女的關係，便是他率先發現，並且告訴給牛登文，後面許多針對萬景浩的計劃，也是由他在出謀劃策。

  雖然有好幾次險些將萬景浩弄死，但最終都失敗了。

  想到那傻子準備在兩年內連過三試，而自己連考個秀才都接連失利，嫉妒的情緒就在他心中快速滋生，險些將他逼瘋。

  時至今日，終於能報復萬景浩了！

  「又來了。」

  漆黑的睡房中，江仁從入定中醒來。

  身軀在剛才忽然傳來了異樣之感。

  這種明明覺得癢，但又抓不著的感覺，不是一般的難受。

  「只有附近有人死了，而且數量還很多，才能誘發這種感覺。」

  「死傷這麼多莫非，是蠻國大軍在趁夜攻城？」

  江仁想了想，覺得不太可能。

  身體異變對於死亡的範圍，大致在十公里左右。

  而他現在所在的位置，距離最近的城牆，也遠遠超過了這個距離，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不是城內發生暴亂，就是蠻軍進城了。

  似乎是要驗證他的想法。

  屋外的街道上，頓時傳來此起彼伏的慌亂叫聲。

  「什麼聲音？」

  萬景浩睜開了眼睛，摸到了身側的短刃。

  側耳仔細聽了聽，他發現外面那些慌亂的聲音中，不時閃過蠻軍、殺人、快逃之類的詞.

  「城破了？怎麼可能？！」

  萬景浩覺得不可思議，但想到沒人會在被圍困十天的情況下開這種玩笑。

  他迅速起床將牆上掛著的青峰劍取下，出門將已經被驚醒的父母和兄長一家叫了出來，讓他們收拾一下細軟準備離開。

  既然聲音能傳來，那就證明這裡已經不安全了。

  按照那些從邊境逃回來的人所說，蠻國大軍破城之後，幾乎都會大開殺戒一番，後續的倖存者也大多充作了僕從軍，可謂生不如死。

  留在家裡，與等死無異。

  「小浩，去哪裡？你說，我們都聽你的。」

  萬石一手攬著抱著嬰兒的妻子，一手攬著靠在一起的父母。

  比起還能保持鎮靜的他，萬母和紀蓉臉上都帶著擔憂和驚恐的情緒，唯有年齡尚幼的勝兒還笑著的看著紀蓉，伸出小手摸她的臉。

  「去府衙，那裡有不少士卒，就算蠻軍來了，一時半會也攻不破。」

  萬景浩神色嚴肅，將剛才已經想好的地點說出。

  城外是牢牢將他們圍住的蠻國大軍，以及數量更多的僕從軍，找不到任何缺口，出城死路一條。

  不過，府衙里有一個隱秘的地洞。

  那裡僅有少部分人知道，而且儲存了不少糧食，是一個絕佳的隱藏點。

  如果進去裡面，或許可以躲過刀兵之禍。

  「喊殺聲越來越近，看來真是蠻軍入城，能這麼快破城，肯定少不了內應的配合」

  江仁默默思索了一下，很快就鎖定了一個嫌疑人。

  ——滿門忠烈牛坤元。

  不論任何時代，在戰局不利的情況中，既得利益者都是最先投降的人，幾乎沒有例外。

  放在後世是資本家，放在這種時代就是地主、商賈和文人階級。

  身為葉城文人領袖的劉太守，同時又兼任大地主，要說與這件事完全沒關係，他也不會相信。

  「嗯？」

  忽然，江仁感覺到一股微弱的涼意。

  他這具身體感覺不到任何溫度，那就只能是野獸直覺引發的涼意，這種微弱的程度不可能是對他，只能是……

  江仁看著正準備打開大門的萬景浩，連忙將聲音傳了過去：「別開！危險！」

  神仙老爺爺的聲音？

  萬景浩搭在門拴上的手瞬間僵住，呼吸似乎在這一刻停了下來，看著平靜無奇的大門，靜步慢慢向後退。

  萬石等人發現他的異常，也疑惑地看向大門。

  「放箭！」

  就在這時，一道冰冷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嗖！嗖！嗖！

  十數支威力巨大的箭矢穿破厚實的大門，其中三分之一直指門後的萬景浩等人。

  「快散開！」

  心知家人就在身後的萬景浩，知道自己不能讓開，大喊一聲的同時，迅速揮劍迎了上去。

  劍若游龍，密不透風。

  叮叮噹噹！

  伴隨著數道火花閃過，箭矢紛紛被打飛。

  「這個世界的力量層次太弱了。」

  江仁注意到萬景浩在打飛那幾箭後，隱藏在衣袖的手正在輕微地顫抖，顯然手臂肌肉已經被箭上傳來的巨大力道震傷了。

  在自己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有武功後。

  就命萬景浩悄悄收集了幾本武學秘籍。

  然後依靠著以往的經驗，自創了一門在這個世界，可以當做鎮派之寶的內功修煉之法，以及配套的劍法和身法。

  但這個世界的上限，最高也就等同於後天之境。

  後天之境在這個世界又叫做——宗師之境，表示已經到達了這個世界的極限。

  萬景浩的身體在經過天地精華改造後，相應的武學天賦還算不錯，但一來他的心思不在這上面，二來練武時間太過短暫。

  這也導致他現在的實力，連宗師之境的邊都沒有摸到。

  「呼~」

  萬景浩用江仁教給他的呼吸方法，快速冷靜下來。

  透過門上被箭破開的幾個腦袋大小的洞，他看到一群騎著高頭大馬的蠻族騎兵，他們身上都帶著可怖的殺意，並且都手持著一把重弓。

  明明連同馬兒一起守在門外，卻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剛才若是就這麼直接開門，猝不及防之下，自己和爹娘兄長嫂嫂他們恐怕要被亂箭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