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輸

  黃昏下的約德，天邊映照著絢麗的晚霞。

  車流和人流將道路弄得擁擠堵塞，有人不慌不忙，有人焦急萬分，有人見縫插針，儼然一副都市百態圖。

  「師傅！」

  正按照計劃行事的柳賢，心中突然一動，看向了遠處的自由塔。

  他臉色一沉，準備終止破壞計劃。

  可正當柳賢邁步走向自由塔時，兩個男人突然出現在他身前，兩道陰沉的殺意落在他身上。

  「柳賢先生，如果我們是你，就不會走這個方向。」

  其中一人抬起頭，語氣冰冷地說道。

  「你認識我？算了，這不重要。」

  柳賢搖搖頭，剛準備加快速度，就又停了下來。

  短短一個呼吸間，外面圍觀的人群中又跳出了數十人，有臉色慘白的白領，有身穿名貴奢侈品的富豪，有打扮妖嬈的女人，還有行將就木的老者。

  這些人在圍觀的時候，沒有任何一人表現出與其他人相識，但卻都在這一刻跳了出來。

  最重要的是。

  他們每個人都不比先前跳出的那兩人要弱。

  而且這群人最厲害的地方在於，他們能將自身實力隱藏得與普通超凡者無異，甚至是超凡探測器都很難發現的地步。

  剛才說話那人再次開口：「柳賢先生，現在，你改變想法了嗎？」

  自由塔塔頂。

  作為這座城市最佳的觀景地，此刻成了兩人一獸的露天餐廳。

  各式各樣的高檔飯盒中，盛放著來自十數個餐廳的美食，即便經過外送，這些菜餚仍保持著完成度極高的精美擺盤。

  「真美啊。」

  透過小五眼睛看到天邊晚霞的江仁，心中不禁感慨了一聲。

  雖然以前也偶爾共享一下小五看到的事物，但距今最近的一次也已超過三年，對於平時少見的風景，好不容易看到時總會給它加上一層濾鏡。

  等這頓飯吃完，就可以把柳賢召回來了。

  江仁心中默默想到，以柳賢目前所展現的實力，縱然會得罪一大批人，但更多人會選擇妥協和交好。

  「嗚~」

  正在低頭吃菜的小五，突然抬頭望向了後方。

  三道淡淡的波紋浮現。

  轉瞬間化為三個人，正是之前距離這邊相差接近半個城市的教主和巴德、聶晨。

  悄無聲息出現的三人，目光都落在了一頭白髮的江仁身上。

  「你是叫江仁吧？」

  教主望著似乎毫無察覺的江仁，說出略顯生疏的大魏語。

  「嗯？」

  項飛雪聞聲抬頭，見到不知何時出現的三人先是一驚，然後又急忙看向江仁。

  她不知道這三人是怎麼出現的。

  但從他們出聲後，自己才注意到的情況來看，自己絕對不會是這三人的對手。

  「浪費可恥，可以先讓我把這些食物吃完嗎？」

  江仁夾起一口肉塞入嘴中，嚼咽的同時，含糊不清地說道，沒有任何起身防備的意思。

  他讓柳賢大鬧，其實也存了一番「釣魚」的心思。

  但對於能否有收穫，他並不抱什麼希望，不想魚還真的上鉤了。

  而且還不是小魚，而是一條大魚，比自己預想過的無數種結果中最大的魚還要大得多的魚或許可以稱之為鯨魚。

  教主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道：「作為這裡的主人，客人的一點要求，我還是能滿足的。如果你覺得這些不夠的話，我可以給你推薦幾個菜，直到你吃飽為止。」

  江仁隨意道：「好意心領了，這些足夠了。」

  兩邊都很有理數的對話，使得手拿筷子的項飛雪有些不知所措。

  最後糾結了一下，又埋頭夾菜吃了起來，面對這看不清底細的三人，吃或許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數十道菜餚，足足能餵飽十個成年男性的分量。

  但在兩人一獸的掃蕩下，不過十分鐘就只剩下空蕩蕩的飯盒，以及少許菜油和湯汁。

  「請問，我該怎麼稱呼你？」

  江仁用餐巾紙擦了擦嘴，面朝著這三人中唯一年輕，也是剛才說話的那人。

  「名字我很久沒用了，現在周圍人都叫我教主，如果你不願意這麼叫的話，也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教主笑了笑，念出自己曾經的名字：「阮黑玉！」

  「阮黑玉？」

  江仁感覺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只是稍稍回想，就找到了這個名字的主人，以及他的信息。

  阮黑玉眯起眼睛：「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可看你的樣子，似乎對我並不陌生。」

  江仁沒有理會他的話，而是問道：「超凡歷之前，你是不是創立了一個名叫互助會的組織？」

  「沒錯，我就是互助會會長。」

  阮黑玉下巴微微抬起，語氣帶著幾分激動：「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把我數十年的積累摧毀，我也不會有現在這番成就。」

  江仁臉上閃過一絲明悟：「這麼說，全友清和救贖之光也跟你有關？」

  「救贖之光也是我創建的組織。」

  阮黑玉平淡的表情下，帶著幾分得意。

  江仁笑笑：「你剛才說感謝我，那你準備怎麼感謝我？」

  在他之前的人生中，阮黑玉的成就或高或低，但沒有一次帶給他像如今這種強大的壓迫感。

  更不用說，阮黑玉還創建了救贖之光這個邪教組織。

  在他從大魏國得到的隱秘情報中顯示，最近數十年來猶如周期性在全球各地爆發的恐怖襲擊和暴亂，背後都有著一隻看不見的黑手。

  雖然找不到什麼確切的線索。

  但已有的線索，大都隱隱指向一個邪教組織——救贖之光。

  「為了感謝你，我準備讓你活到自然老死。」

  阮黑玉表情和善，平靜地訴說道：「就算你破壞了我其中一環計劃，導致整個計劃要向後拖延三到五年，並且還殺掉了陪伴我百年的老人全友清.」

  一旁的巴德，心中明悟過來。

  他終於知道教主在收到計劃失敗、全友清身死，甚至是仇人來到同一座城市之後，還不動手的原因。

  「而且，相比以前的仇恨，我更看重現在和未來。」

  阮黑玉停頓了下，又接著說道：「可你和你的人行為太霸道了，再這麼放著你們不管，要不了多久，就會影響到我的未來。」

  江仁點了點頭：「所以，你想殺我？」

  阮黑玉一臉輕鬆地否認道：「說殺就太難聽了，我只是送你離開這個世界，按照你們大魏國的輪迴之說，這應該叫做送你投胎。」

  江仁嘆息道：「那就抱歉了，我還不想去投胎。」

  「嗚~」

  小五邁著優雅的步伐，從江仁腳邊走出。

  每踏出一步，體型便變大一分，毛髮也旺盛一分，凌厲的氣勢由內而外散發。

  數步之後，他已經恢復了原本數米高的體型。

  可即便如此，小五仍然沒有停下。

  身體一分為二，變做兩隻與原本體型同樣大小的白狼。

  隨後二分四，四分八，八分十六

  只是寥寥幾秒間，便變做上百隻白狼，幾乎將塔頂的三分之一區域占據，牢牢包圍著阮黑玉、巴德、聶晨三人。

  項飛雪悄悄打開超凡探測器，看到上面的數值後，詫異地捂住了嘴巴。

  面前這上百隻白狼，沒有一隻超凡數值低於四千五百，最高甚至能到四千八百多。

  之所以數值不一樣，是因為探測器存在著細微的誤差。

  也就是說，這上百隻白狼是從裡到外都一致的大妖獸，而且都有著恐怖的實力。

  「教主，我去解決他們。」

  巴德看著周圍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五，不但沒有害怕，反而自告奮勇地站了出來。

  「你和聶晨不要動手。」

  阮黑玉抬手解著牧師袍的扣子，臉上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意：「我已經很久沒有戰鬥了，剛好可以和她練練手，順便……」

  說到這裡，他心中默默說道——為後續正式的戰鬥做準備。

  「嗚~」

  百隻小五同時發出叫聲，對阮黑玉戰鬥前還要脫衣服的行為感到不耐煩。

  江仁勸解道：「小五，既然教主先生等我們吃完飯，那我們也要有耐心一些。」

  聽到他的聲音，小五暫時安靜了下來。

  牧師袍被阮黑玉脫下，裡面竟然沒有一件遮掩身體的衣物。

  但他的身體不同於常人，只是單純的有個人形，而且沒有具體的生理特徵。

  皮膚從脖子以下的部分開始，就呈現詭異的黑紫色，每隔一段距離還長有散發著惡臭的膿包。

  從中滴落的液體，落地的瞬間就將地面腐蝕出拳頭大小的洞口。

  即便相隔百米的距離，周圍不斷有勁風吹過。

  江仁仍然能聞到從液體中飄出的惡臭，使得他的思維陷入了短暫的昏沉，若非及時屏住呼吸，險些就將剛才吃下去的飯菜全部吐了出來。

  「抱歉，沒有嚇到你吧？」

  阮黑玉歉意地看向江仁，語氣仍然如剛才那般溫和。

  如果只看他脖子以上的部位，任誰也不會把他與他脖子之下那噁心骯髒的身體聯想上。

  江仁搖搖頭：「只是感覺有些噁心。」

  阮黑玉鬆了一口氣，笑道：「那就好，我可不想你現在就死。」

  江仁輕笑：「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說『被嚇到了』，你就會直接殺了我？」

  「戰場放在這裡，有些不合適。」

  阮黑玉並沒有回答江仁的問題，掃視了一圈周圍的小谷之後，一個閃現直接從原地消失，出現在千餘米之外的天空。

  隨後又一個閃現，出現在更遠的地方。

  「嗚！」

  小五呼嘯一聲，留下兩具身體在原地，其餘的身體都踏空追去。

  很快。

  來到城市邊緣的阮黑玉懸停在半空。

  緊跟著他的上百隻小五，也從半空中將他包圍。

  「只剩兩隻嗎？」

  巴德將目光從遠處收回，看向只有兩隻白狼守護的江仁和項飛雪，眼中閃過一道凶光，正欲邁步之時，就被旁邊的聶晨攔下。

  「你想背叛教主嗎？」

  巴德冰冷地看著他。

  聶晨把伸出的手收回，面無表情說道：「教主叫我們不要動手，如果你不怕被責罰，就動手吧。」

  巴德臉色扭曲，深吸了一口氣，放棄了偷家的想法。

  教主平時看似溫和，但任何人只要敢違背他的命令，哪怕取得更多的成果，最後的結局也很悽慘。

  「師傅，小五大人會贏吧？」

  項飛雪看著遠處天空正在對峙著的小五和阮黑玉，忍不住向江仁問道。

  江仁回道：「會輸。」

  「會贏就好……」

  項飛雪下意識接話，很快就意識到話有些不對，怔怔地問道：「小五大人會輸？」

  江仁上半身靠在邊緣的圍欄上，任由大風吹動著自己的白髮，臉色祥和平靜：「小五很強，但阮黑玉更強。」

  他看不出阮黑玉具體的實力。

  但憑藉著經驗和眼界，還是可以大致推算出，阮黑玉的實力絕對強過小五。

  而且這個強，指的並非是一點半點的強。

  而是即便小五爆發，即便阮黑玉放揮失常，在沒有外力插手的情況下，輸的也一定會是小五。

  「阮黑玉，父親大魏國人，母系菲特聯邦人。」

  因為斷開了與小五的視覺共享，看不到戰鬥是否開始的江仁，默默回想起之前十幾次人生中，說調查出來的阮黑玉資料。

  「自幼，父母雙方死於聯邦的一場自由運動。」

  「成為孤兒的阮黑玉流落街頭，靠著一股肯拼命的勁頭和高於常人的商業天賦，勉強存活了下來。」

  「成年之後去到位於三不管地帶的黃金谷，並加入了一個小組織，因為搭上了一個小國政要的關係，幹掉了原來的頭目，自己取而代之。」

  「然後以那個小組織為班底，創建了互助會。」

  「在阮黑玉的主導下，互助會專門從事針對大魏國公民的非法生意，年收益從開始的百萬、千萬，到最後的數億。」

  略過這些身份資料，江仁終於想起阮黑玉的能力。

  「他的能力是『融』，可以將兩個物品融合成更高階的物品，甚至還可以將兩種不同的力融合到一起。」

  「看著很強大，但卻有著極大的限制。」

  「比如融合之後的能力極不穩定，隨時可能引發連鎖崩潰，導致承載能力的身體不可避免地陷入死亡。」

  「融合能力如果被利用在阮黑玉自己身上，可以保持一定程度上的穩定，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穩定的效果也會越來越弱。」

  「而且每多融合一種能力，他就等同於離死神更進一步。」

  「並且每次使用，都會對身體造成極大的傷害。」

  「之前十幾次人生中，好幾次他就是自己把自己弄死的。」

  「即便阮黑玉最強的一次，實力也頂多與現在的齊玉麒相當，而且那時的他，身體已經陷入崩潰的邊緣，沒多久就在一場戰鬥中因身體崩潰而死。」

  「這麼看來，他應該是找到了讓能力穩定的方法了」

  在江仁思索之時，小五和阮黑玉的戰鬥已經拉開了序幕。

  嗖！

  上百隻狼口同時張嘴，齊刷刷對準了中間的阮黑玉，蘊含著破壞性能量的光束從口中飛出。

  望著由四面八方而來的破壞性光束，阮黑玉嘴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

  轟！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猛烈的火光瞬間將阮黑玉淹沒。

  在路燈才剛亮起的昏暗天色中，即便已經處於城市邊緣，也足有近萬人目睹了這如旭日般的強烈火光。

  「不夠，還不夠，遠遠不夠。」

  阮黑玉的聲音出火光中傳出。

  隨即，兩隻黑色的巨爪從火光中伸出，把火光全部吞噬，露出了連接巨爪的醜陋頭顱虛影，足有百米大小。

  「知道這個能力是什麼嗎？」

  阮黑玉看著周圍口中再次凝聚光束的小五，微笑解釋：「在大魏叫做『鬼』，在聯邦叫做『幽靈』。」

  「原本擁有這個能力的人，召喚出的鬼只能用來端茶送水。」

  「可到了我手中，它就變成了擁有極大殺傷力的戰鬥兵器，還能牢牢護住我這個召喚者的身體。」

  下一刻。

  上百道光束再次從小五口中飛出，落到阮黑玉身上，引發了比剛才更大的火光。

  「快看，城市邊緣出現了妖獸！大妖獸！」

  下方的道路和高樓上，不少膽大之人拿起手機，對準小五開啟了直播，順帶還打開了超凡探測器。

  上百個高於四千五百的超凡數值，很快引來了一片驚呼之聲。

  甚至在短短時間內，這個消息就被傳出，將正在關注柳賢的網友們，以極快的速度吸引到與小五相關的直播間。

  當天空劇烈的火光消失後。

  終於有人探查出，剛現出身形的阮黑玉的超凡數值。

  「5416！」

  不論是身處現場還是直播間，見到這個數字的所有人，思維都在這一剎那陷入了停滯。

  這個數值，已經不足以用誇張來形容了。

  要知道，從網絡上的公開信息來看，全球超過五千的人屈指可數，而且還都屬於他們全力爆發時的數值。

  「不要浪費時間了。」

  連續承受了小五幾輪轟炸的阮黑玉，伸出一隻巨爪，抓向了距離最近的一隻白狼。

  數值超過四千五的白狼連一招都沒能抵擋住，就化為漫天血霧。

  「嗚——」

  上百隻小五凌空飛舞，紛紛竄進了一隻小五體內。

  「變了變了，那隻大妖獸現在的超凡數值是……5731！」

  不少人看到這個最終顯示出來的數值，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情緒去表達了。

  他們不知道小五和阮黑玉為什麼會動手，但因為人類的立場，許多人都高呼著支持阮黑玉。

  「這就是你的極限了嗎？」

  在阮黑玉說話的間隙，包裹住他的鬼影如同吹氣般膨脹了接近十倍，仿若遮天蔽日般的巨爪朝著小五而去。

  巨爪雖快。

  但小五的速度更快一籌，順利躲了過去。

  可失去目標的巨爪並沒有因此停下，徑直落入了下方的建築群。

  伴隨恐怖的聲響。

  數座高樓被碾成粉碎，地面被壓出了一個深深的爪印。

  附帶而來的強烈衝擊波，將數公里範圍的所有建築摧毀，並引發了席捲十數公里內的狂風。

  前一刻還在這個範圍內直播的人。

  後一刻，就已經死得連屍體都找不到。

  其中一片廢墟的邊緣處，一台失去主人的超凡探測器還在工作，准心剛好對準了阮黑玉，屏幕上的數字赫然是——5999！

  超凡數值每上升一千，便有一個質的飛躍。

  因此即便測出來的數值有誤差，在未能到達那個質之前，最高也只會顯示「999」。

  「沒控制好力道。」

  阮黑玉看著下方被自己摧毀的建築，臉上流露出傷感的情緒，但很快就被戰意替代，又一爪伸向小五：「如果這就是你的極限，那就太讓我失望了。」

  超凡數值明明只差兩、三百，但卻仿若天壤之別。

  小五的遠程攻擊無法對阮黑玉造成任何傷害，只能不斷躲避，試圖找到取勝的方法。

  一爪、兩爪、三爪……

  十數爪後。

  小五一個躲避不及，終於被巨爪擊中，身體重重地落在地面，巨大的狼軀血肉模糊。

  「結束了！」

  阮黑玉表情失望。

  一隻巨爪由上而下，如同天外隕石飛速落向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