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1章 寒梅與蒼松

  則天的每一種劍道都登峰造極，修煉到大成之境，無法寸進，難以提升，卻唯獨殺戮劍道。因為她沒有修煉的環境，哪怕她知道這種劍道該怎麼修煉，卻無法將其實現，即便她能狠下心來，也不可能找到這麼多被殺戮的生靈。

  不過，冷殤情的出現令她眼睛一亮。

  如果她殺死冷殤情，就可以將冷殤情的殺戮劍道據為己有，只殺冷殤情一個，卻勝過萬千尋常生靈。如果這樣的話，她的殺戮劍道也會圓滿、大成！

  「你的殺戮劍道的確很強，但，你也只會這麼一個而已。」

  光之劍道使出，一道道劍氣光肆意飛舞，劍氣凝實，仿佛鏡光，無數鏡光垂天接地，映出則天的身形。分光化影，則天憑空幻化出萬千身影，光芒所到之處，就有則天的身影。

  則天眼中寒光迸現，一瞬間，天地肅殺，秋風蕭瑟，所有人都感受到一種萬物凋零升級斷絕的寒意。

  冷殤情身子不由自主的縮了縮，四面八方傳來的殺意令他產生戰慄的感覺。

  人們常說的「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就是現在這種情形，但則天並不僅僅是用眼神殺人。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手中的劍轉變成一根花枝，一簇凌寒獨自開的臘梅，修長的花枝輕輕一划，朵朵臘梅飛離枝頭，片片梅花飄灑而下。

  動作優美，優美仿若天女散花，落英繽紛不似人間。但是只有置身其中才能感覺到那片片落花中蘊藏的殺機。

  冷殤情雙目森然仿佛萬古不化的寒冰，其中只有最冷靜的情緒，最純粹的殺意，花飛花落絲毫不能影響到他的情緒，他的心已經被殺戮意念充斥，早已經摒棄了人類所有的情緒和念想。

  砰！

  一片花瓣炸裂，清冽的花香瞬間將冷殤情籠罩進去。

  就像文人墨客筆下的「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一樣，劍鋒和花香這兩種遙不可及的事物被則天用劍緊緊地聯繫起來，花香即是劍鋒，劍鋒便是花香，令人陶醉的芬芳中蘊藏著無形無質的致命殺機。

  唰……

  冷殤情一劍斬出，將十幾片梅花斬碎，可是斬碎的梅花依舊偏偏炸裂，化作虛無，清冽的花香更加濃郁。

  噗……

  冷殤情口鼻出血，身上慘白的毛髮也染上一抹刺目的金色，那是鮮血的顏色。

  冷殤情凌厲而精準的攻擊，將一片片梅花花瓣刺落、斬碎。

  殺戮意念中的他完全捨棄了所有的情緒和雜念，只留下最純粹的戰鬥本能，每一次出劍都快速到極致、精準到極限，即便則天來做也絕對不會比他好一絲一毫。因為這是殺戮劍道賦予他的戰鬥能力。

  可是花香無跡，劍鋒無形，冷殤情根本找不到劍鋒的所在，即便他知道那些劍鋒和花香有關，可是他對花香無可奈何，即便他屏息止氣也無濟於事。

  冷殤情對無處不在的花香進行攻擊，可是柔弱得隨風飄散的花香偏偏充滿了柔綿的韌性，就像那野火燒不盡的荒草一樣。

  梅花香自苦寒來，每一縷花香都經歷了寒冬的肆虐，經歷了冰雪的考驗，最是堅強不過，冷殤情的殺戮意念冰冷肅殺，就像那呼嘯的冰風，用殺戮劍道對付這些梅香，最是失策不過。

  這也是則天選擇將劍氣幻化成梅花的原因。

  可是冷殤情並不知道這其中的關鍵。殺戮劍道雖然賦予了他最本質的戰鬥方式和最純粹的戰鬥思維，但是相應的，殺戮劍道也影響了他的思考能力和變通能力。

  「破！」

  冷殤情怒吼一聲，身周千米直徑所有的一切都被殺氣刺穿、斬碎、撕裂，不單單這其中飄落的梅花，就連則天的身影也全都被絞殺乾淨。

  高空之上，則天負手而立，居高臨下的看著萬花叢中的冷殤情。

  被毀的，只是光之劍道製造的幻象和蒼木劍道的梅花而已，這些只不過是她使出的一次攻擊，冷殤情以力破局，卻不知這種做法只會令自身陷入泥潭。

  「愚蠢！」

  則天冷冷的說道。

  在冷殤情的蠻力攻擊下，天地間所有的梅花全都炸裂開來，清冽的梅香瞬間充斥天地，濃郁的梅香觸到寒霜白雪覆蓋的地面，立刻一枝枝梅花衍生出來，這些梅花狂野生長，轉瞬間化作梅園、梅嶺、梅海……

  梅花的世界，劍鋒的世界。

  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梅花中蘊含的錚錚傲骨，而那些，正是則天的劍鋒所在。

  噗……

  冷殤情體內出來悶響，連續不斷，綿延不絕，冷殤情體內瞬間被劍鋒絞殺得七零八碎，渾身慘白得毛髮瞬間變得鮮血淋漓。

  萬劍戮體，萬劍穿心，萬劍滅魂……

  所有人看到冷殤情那悽慘的模樣都不寒而慄，因為他們已經想像到了冷殤情的遭遇。這天地間每一瓣梅花都是一道劍鋒，所有的劍鋒一股腦發起攻擊，何止千萬道，百億道，這種痛楚，單是想像一下都令人深深絕望。

  「嗤嗤嗤……」

  冷殤情就像是一個人形噴泉，渾身上下千瘡百孔，每一個毛孔中都有金色的血霧噴薄而出，其中偶爾還帶著一塊塊筋肉、骨骼。

  可是，冷殤情依舊站著，沒有倒下，更沒有死去！

  殺戮劍道又叫無生劍道，漠視一切生命，眼中只有殺戮。他們不但漠視敵人的生命，更漠視自己的生命，他們不惜身、不怕死，更不懼痛楚，當世間再無生命存在時，他們會斬殺自我，以證大圓滿的「無生」。

  「落花葬！」

  則天手一指，無數梅花從天而降，仿佛漫天大雪，又像滔天洪水，以沛然無可御的大力將冷殤情埋葬。

  冷殤情就像是一塊頑石，滿天的落花就像是刀削斧鑿，它們緩緩打磨著冷殤情，一點點將冷殤情的身軀粉碎、磨滅。

  只是一眨眼間，冷殤情就矮了三分、受了三分，更薄了三分，肩膀胸腹處甚至都可以看到森白的骨骼。

  冷殤情屈膝彎腰，雙腳緊扣地面，脊樑和腰腿形成一道充滿無限張力的彎弧，那是不屈的脊樑，打不斷壓不折的傲骨。

  許多強者看到這一幕，都拍手叫好。

  在他們看來，冷殤情必然是承受不住這記「落花葬」的攻擊，將要跪倒在地。

  則天卻蹙起眉頭，因為她感受到了冷殤情身上那種不屈的意志，執著的殺念，以及正在瘋狂凝聚的殺戮之力。

  則天感覺冷殤情的腰像是一張大弓，射日的大弓，不知為什麼，她竟然從中感受到射日的力量。

  「破空·拔刀斬！」

  當然，這幾個字在冷殤情口中扭曲變形，已經變成了瘋狂的嘶吼和咆哮。

  冷殤情原本就在領悟劍神的力量，雖然似有所悟，卻總是隔著一層隔膜，可是在他陷入殺戮意念，只留下最純粹的殺意最本能的戰鬥意志後，這層隔膜瞬間破碎，一切豁然貫通。

  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

  如果說則天的劍是寒梅，那麼冷殤情的劍就是蒼松，梅花如雨、如雪、如瀑，想要埋葬冷殤情。冷殤情就像是青松，雄氣勃發、愈挫彌堅。在這種絕對不利的壓迫之下，冷殤情沒有退縮和防守，而是選擇了進攻，選擇了一種他從未使用過的招式。

  破空·拔刀斬！

  一瞬間的明悟，一瞬間的靈感，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壓抑到極致、爆發到極限，冷殤情此時此景恰恰符合了拔刀斬，更符合破空·拔刀斬。

  腰肋之間閃過一道璀璨的劍光，劍光瞬間刺破天幕、撕裂蒼穹，更撕裂天地間的一切。

  梅花！

  劍氣！

  神祗！

  ……

  所有的一切全都隨著冷殤情拔刀的動作粉碎殆盡，即便則天也狼狽的防禦自保。因為這劍氣是壓抑到極致，爆發到極限的一擊。

  原本正在對冷殤情指手畫腳品頭論足的強者們瞬間呆滯，他們甚至都沒有來得及防禦，便被一道道拔刀斬的劍氣穿過身體，撕裂靈魂，許多反應遲鈍的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這樣稀里糊塗的步入輪迴。

  「啊……我不甘心！」

  「我要報仇……」

  「我必然和你的血，食你的肉，噬你的魂……」

  「我在煉獄中等著你！」

  ……

  天地間狂暴的劍氣終於消斂、泯滅，宇內空明、澄澈，則天四下張望，卻沒有一個人影。眾多神祗死不瞑目，冷殤情也不知所蹤。

  這時候，萬劍祖地傳來意念，因為沒有對手，則天通過考驗。

  冷殤情呢？

  則天不由得疑惑起來，難道是死了？

  想起之前那些死不瞑目的神祗，則天瞬間醒悟，冷殤情一瞬間擊殺數百敵人，達到了考驗的要求，可以進入下一個目的地，他應該是離開此地了吧。

  他逃了！

  「懦夫！」

  則天冷聲說道。

  如果冷殤情留在這裡繼續和自己戰鬥，自己有一萬種法子將他斬殺，他絕對不是自己的對手。

  只可惜，冷殤情利用萬劍祖地制定的規則，避開了和自己的戰鬥，也贏得了喘息之機。

  ……

  則天身邊的景象瞬間變化，眨眼間就成了另一番天地。

  沒有天、沒有地，入目所見就只有一株參天大樹，華蓋如雲遮蔽九霄，老根入地，深入九幽。

  一道道不知名的氣息從虛空中汲取出來，輸入那粗大不知幾萬里的樹幹，隨即散入密密麻麻像四面八方延伸的枝條。

  不用計數，則天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千根枝條，則天更知道這一千根枝條一一對應劍道文明世界的一千個世界。

  「這裡，就是那些蠻夷神祗所說的世界樹！也就是我們劍道文明世界的『天』了吧！萬劍祖地，就是它在操縱和控制了！」

  則天心中滿是複雜的情緒，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崇敬世界樹，還是憎惡世界樹。

  如果沒有世界樹，就不會有自己，但正是因為世界樹，自己被卡在神域巔峰九千年不得寸進，無法踏入「祖」的境界。

  世界樹造就了青衫老祖、知秋老祖等超級強者，但是也毀滅了不知多少英才俊傑。進入萬劍祖地時浩浩蕩蕩數萬人，而走到這裡的，卻只有寥寥落落幾十人。

  呼哧……呼哧……

  一個氣息粗重的人影出現在則天視野中，正是之前和她對陣的冷殤情。他的情形十分不樂觀，渾身皮肉筋骨被消磨大半，雖然筋脈血骨都在瘋狂的滋養再生，可是依舊狼狽萬分。

  唯一不變的就是那凌厲的殺機森然的殺意，再次殺戮數百神祗，他的殺戮劍道又進一步，益發強橫。

  不像其他劍道那樣有巔峰和圓滿，殺戮劍道仿佛永無止境，只要不斷地殺戮，就可以不斷地突破，直到殺無可殺，證得「無生」！

  則天嘆息一聲，因為這個怪物是她一手造就，本以為可以輕易將其斬殺，卻沒想到他一次又一次逃出生天，而且每一次對弈都有所提升，有所突破。也許他的實力不如自己，可是他的成長潛力和成長速度令自己都為之恐懼。

  殺了他！

  可是世界樹散發出一道道光芒，阻止了所有人的動作，每一個人都不由自主的望向世界樹，用心去聆聽它的意念。

  「……」

  沒有任何聲音，沒有任何意志，一道莫名的光芒將所有人吞沒……

  冷殤情依舊在療傷，則天給他留下的創傷實在太嚴重了，他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受到了折損，如果這種傷勢放在別人身上，絕對死翹翹了。

  可是冷殤情依舊活著，因為強烈的殺戮欲望，他還沒有將所有生靈屠戮殆盡，又怎麼能死去，天下無生，自己才能死去。

  冷殤情下意識的摸出一瓶藥劑，是《地下城與勇士》遊戲世界中的恢復藥劑，只要一瓶，就能恢復所有傷勢。冷殤情已然忘記了這東西是從哪裡來的，但是他記得這東西的作用，只要服下，就能治癒自己的創傷。

  「咔嚓」！

  冷殤情手中的藥瓶砰然炸裂，藥水也憑空蒸發，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著他，包括他身上的所有事物。

  放棄了喝藥的想法，冷殤情開始打量四周的環境，尋找著一切活生生的事物。

  「吾名純陽子，自創純陽劍道，劍出如火，天下大熾……」

  一個身穿火紅長袍手拿烈焰長劍的男子出現在冷殤情身前。

  冷殤情二話不說，直接衝上去，殺戮的意念瘋狂涌動，迫切渴望擊殺純陽子。

  與此同時，則天在內的所有人都遭遇到了相同的情形，他們都遇到了純陽子，或者說，他們都遇到了純陽子的化身。

  則天沒有第一時間動手，而是向純陽子施了一禮，恭聲道：「見過純陽子前輩。」

  「你認得我？」

  火紅道袍的純陽子臉上浮現出驚訝的神色。

  則天點了點頭，「晚輩拜讀過前輩所著的純陽心法和純陽劍法，更是將前輩的技藝修煉到極致，只是有幾處不明之處，還請前輩指正。」

  說罷，則天手中出現一柄火紅的長劍，劍光翻飛，劍氣恢弘，漫天烈焰則天包裹，更是將天地吞沒。

  一旁的純陽子驚訝的瞪大眼睛，眼前這個少女施展的的確是純陽劍法，但是她對純陽劍法的理解和掌握遠遠超過自己這個祖師爺。

  「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我沒有什麼可以指點你的了。」

  純陽子一拱手，隨即化作一道火紅色的光芒融入則天劍中，則天身邊的景象也瞬間變化，進入到另一番景象中。

  與此同時，冷殤情也將純陽子斬於劍下，純陽子同樣化作一道火紅的光芒融入到他的劍中，烈焰劍道和殺戮劍道同時得到了提升。

  其他遭遇純陽子的人有的殺死了純陽子，有的則被純陽子殺死，還有一個幸運兒恰恰是純陽子第697代弟子，噗通噗通幾個響頭，純陽子直接對他灌頂傳功。

  則天遇到了十多個不同的人物，有些人則天熟識無比，有的略有耳聞，也有的聞所未聞，但是則天知道，並不是他們不出名，而是關於他們的一切都已經湮滅在歷史的長河中，自己所生存的年代已經沒有了他們的存在。

  「這是回溯歷史，與歷史中的各個強者會面？」

  隨著越來越多的強者出現，則天終於確信了自己的猜測。

  沒錯，這一輪考驗正是進入歷史長河中，與各個時代出類拔萃的強者切磋，將他們一一擊敗。

  萬劍祖地沒有說明規則，可是則天已經隱約明白了萬劍祖地的用意。

  勝者，繼續挑戰，敗者，或是被抹殺，或是融入到這歷史長河中，成為其中的一員。

  塵歸塵，土歸土，這就是人的一聲，無論皇天貴胄還是貧民百姓，最終都是埋骨荒野，長眠地下，化作歷史長河中的塵埃。

  落花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說的或許就是眼下這種情形吧。

  則天不知道其他人的戰鬥情形，但她只知道，不斷地戰鬥下去，擊敗所有對手，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噗……」

  高劍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胸前露出的一截染血的劍尖，他勉力扭頭，眼角餘光看到一張掩藏著黑色面紗的臉龐，以及一雙冰冷得彷如萬古寒冰的眼睛。

  「刺客之道，你果然勝我三分，只是我不明白，以你的實力，又怎會隕落……」無力的跪倒下去，高劍斷斷續續的說道：「恨不早相逢，與你以劍佐酒，醉臥沙場！」

  復活幣的光芒閃耀起來，無敵藥水瞬間將高劍籠罩，瞬間移動藥劑開啟，傳送的光芒瞬間大熾，可詭異的事情發生了，一股無形的禁錮之力死死封鎖著高劍的身軀，那傳送的力量竟然無法撕裂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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