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0章 則天

  青衫、知秋、黑白雙劍不約而同看向紫霄身側的少女。

  他們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少女，事實上他們經常看到，因為她經常伴隨在紫霄身側，侍劍、奉茶！

  他們也不是第一次認識這個少女，事實上他們知道少女過往的一切，如果可以，他們也能夠知曉少女每天的一舉一動，他們對少女的戒心從未消失。

  可是今天，他們不由得再次看向少女，上上下下的打量，仿佛第一次認識她。

  紫霄也很想回頭看向自己這個後輩，可是他沒有，反而挺直身軀，仿佛山嶽般為少女撐起一片天空。

  可是這時候，少女從紫霄身側走出來，直面青衫等人，毫無畏懼。

  「紫霄，你這個後輩，真的青出於藍呢。」

  「即便今日身隕，則天之名亦可垂千古。」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吾衰矣！」

  ……

  少女的名字叫則天，這是她自己取得名字，寓意刑則上天，其中蘊含著她對上天的憤懣，以及對命運的抗爭。

  只是青衫等人始終沒有將她看在眼裡，因為他們掌握著萬劍祖地，只要則天無法進入萬劍祖地，她就不可能跨出最後一步，不能成為「祖」級的存在。以他們對則天的戒備，又怎麼可能讓她有機會。

  可是現在，他們不得不承認，則天獲得了進入萬劍祖地的機會，這個機會不是他們賦予的，而是劍道文明世界億萬子民的希望。

  外面關於則天的事跡越傳越廣，則天的形象也益發深入人心，尤其是這種內憂外患的時刻，普通民眾迫切需要一個英雄出現，成為他們心目中的大英雄。則天無疑就是那個應運而生的救世主。

  四大聖地的無能和無作為也成為了則天成名的墊腳石，則天在普通民眾心中的地位已經拔升到「祖」的高度，甚至更高。

  青衫雙目微眨，眼底迸射出一抹鋒銳的厲色，就在其他人以為青衫要暴起殺人的時候，他卻低聲說道：「如果換作以前，我一定會殺了你，相信即便我殺了你，知秋他們也會拍手稱快，哪怕紫霄一百個不樂意，也不會與我們魚死網破。」

  點了點頭，青衫繼續說道：「不得不說，你隱藏的很深，我沒想到遊走天下的十大相師有六個是你的死忠，掌握天下喉舌的百曉堂有三個金筆被你收買，壟斷天下奇珍異寶、始終保持中立不介入各種紛爭的藏寶閣也是你一手創造。你為了今天，可真是用心良苦呢！」

  閉上眼睛，青衫略顯粗大的手指在劍柄上摩挲，一道道青色的劍氣在他身周繚繞、升騰。

  「我甚至忍不住懷疑這場戰爭是否也是你的陰謀所致，是了，最初的戰爭的確由你指揮，那時的敗局應該就是你的傑作吧。一步步將劍道文明世界引向崩潰毀滅的邊緣，甚至不惜屠戮成千上萬的英才俊傑。你，可真是蛇蠍心腸呢，難道你不知這一切行為對劍道文明世界的損傷嗎？」

  則天始終面色淡然，哪怕被青衫如此指責，依舊面不改色，雙手籠在寬大的袖中，月白的錦繡長裙仿佛流雲堆雪般華美。

  「青衫前輩，承蒙您的誇獎，小女子敬謝！不過對於您的指責，小女子不敢苟同！」

  則天明亮的眼睛中流露出堅毅的神色。

  「前輩一味強調小女子對劍道文明世界的破壞，卻始終無視小女子對劍道文明世界的貢獻呢？」

  知秋看了一眼則天，不言不語。

  平心而論，她對則天充滿了好感，同為女子，則天無論天賦悟性都遠超自己，所取得的成就也令自己難望項背，三十歲觸摸到神域頂峰，距離「祖」只有一步之差，這種速度自己想都不敢想，可是她真真實實的做到了。

  只可惜，她出身紫霄劍派，更是紫霄老祖的血親後裔，這一點，便註定她和萬劍祖地絕緣。自己對她再怎麼有好感，可是為了宗派的利益，也只能壓制她。

  可是沒想到，她終究還是崛起了。

  知秋鳳眸冷睨，「貢獻？難道你指的是那些被敵人坑殺的生靈？指的是那些被滅門的宗派？指的是那些信仰流失的黎庶？」

  則天搖了搖頭，「十大相師有六人受我點撥之恩，奉我為師，他六人無數年來點撥數萬強者明悟命格，突破瓶頸，這數萬強者每一個都是名動天下的英豪，若非那些相師點撥之恩，怕是珠玉和泥污同穴，早已泯滅凡塵了吧。」

  「百曉生開創百曉堂，匯聚天下見聞，各界風俗，評判天榜、地榜、人榜等英雄才俊，備受人們追捧。可是你們又知道百曉生是誰？」

  百曉生是誰？青衫等人也只知道百曉生是世間奇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過去明未來，雖不已武力彰於世間，卻受到所有人的尊崇。可是從來沒人知道百曉生的來歷和底細。因為「百曉生」這個名字早已經被神化，甚至許多人都懷疑是否存在這麼個人。

  「是你？」

  想到則天手中的奇物乾坤錦繡山河社稷圖，青山等人恍然大悟，這個物品有經天緯地之能，拔山超海之力，但是使用條件異常苛刻，紫霄老祖獲得它數萬年，卻始終無法見識它的神異，反倒則天，同歲孩子尚在玩泥巴的時候，她已經用山河社稷圖化作的棋盤推演陰陽變化了。

  「有這件奇物，你的確可以知天下大事，通古今變化，我早應該想到百曉生是你才對。」

  「天下人全都被『生』誤導，誤以為百曉生是一個男子，下意識疏忽了你。你這心機，簡直可怕。」

  聽到青衫等人的話語，則天抿嘴一笑，既不自誇，也不奚落。

  「百曉堂令億萬生靈見聞增長，視野寬博，天地人三榜更是將所有強者包攬入內，成為萬民角逐的目標所在。正因為百曉堂，劍道文明世界才在認知上統一，各地域各民族的強者互相認可，這種功績，遠勝拓地千里萬國臣服。」

  「至於藏寶閣也是一樣，用貨幣將劍道文明世界一千個世界溝通起來，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無論願意與否，都會認可劍道文明世界的貴賤美醜觀念。再則，財富如水，流淌循環，藏寶閣的財富取之於富戶，用之於庶民。我雖是藏寶閣東主，卻從未在藏寶閣拿過一分財貨，旁人得利，我取義。」

  「不錯，我處心積慮多年，從我得知此生註定無法進入萬劍祖地那一刻起，我就在籌謀這一切，我三十歲登頂神域，迄今已經九千多年。九千年，劍道文明世界的變化翻天覆地，而我，至始至終原地踏步，就連容顏也一成不變。不知，是我毀了劍道文明世界的未來，還是你們毀了劍道文明世界的未來？」

  始終淡然自若的則天語聲激動，面上也泛起一抹瘋狂。

  她恨！

  以她的能力，足以改變劍道文明世界，卻無法改變自身，三十年登頂神域，卻九千年碌碌無為。而人生，又有多少個九千年？如果她能進入萬劍祖地，成為「祖」級的強者，劍道文明世界又該是怎樣的天地？

  黑劍老祖嘆息一聲，「你尚未成祖就已經如此，你若成祖，劍道文明世界豈不是盡在你的掌控？你若聖明，倒是三界之福，可你若暴戾，天下間又有誰能制止得了你？那時，我等便是天下蒼生的罪人。」

  則天不語，也用不著自辯。

  青衫同樣嘆息一聲，「無論聖明暴戾，你終究是女子，牝晨羝乳，人以為異，斁倫敗俗，其禍尤著！」

  青衫這番話的意思是，母雞打鳴公羊下崽，是不正常的現象，是禍亂的象徵。言外之意，無論則天聖明還是暴戾，但是以女子之身執掌天下之事，註定是災難的徵兆。

  知秋和白劍老祖也是女子，可她們沒有反駁青衫這番話，即便則天也默默地閉上了眼睛。人生有很多無奈是生來註定，無可更改，即便自己再怎麼努力抗爭，依舊敵不過一句「牝雞司鳴」。

  「可是你們別無選擇！」

  則天低沉的聲音中滿是堅定，「敵人並非不堪一擊。反而是我們劍道文明世界在敵人的攻勢下千瘡百孔，處處漏洞。你們雖是『祖』級的強者，也一樣無可奈何。敵人殺之不盡，屠之不絕，你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些螻蟻一樣的敵人蠶食劍道文明世界。」

  「把萬劍祖地的機會給旁人，也只是造就一個尋常的祖級強者，難道你們多一個祖級的強者就可以改變這一切？將這樣寶貴的資源浪費在庸才身上才是葬送黎民蒼生的幸福，斷絕劍道文明世界的未來。」

  則天籠起的袖子緩緩張開，一抹秋水般的光芒在流雲堆雪的衣衫中露出，則天手指摩挲著劍鋒，白皙的手指被利刃化開，一抹嫣紅的血跡流淌而下。

  「無論我則天聖明也好，暴戾也罷，又或者牝雞司鳴，但我，終究是劍道文明世界的人！」

  長劍鏗鏘嗡鳴，磅礴的劍氣從則天身上爆射出來，青衫老祖等人駭然發現，則天雖然沒有踏入祖的境界，與自己等人相距甚遠，可是這種差距並非不可逾越。

  幾個老祖中黑劍老祖將自己的力量通過雙修之法分享給了伴侶，使得他的力量比青衫等人都弱上一籌，則天的實力雖然不如黑劍老祖，可是她已經足以威脅黑劍老祖。

  青衫老祖等人駭然相望，他們都知道則天很強，可是他們無論如何都想像不到，則天會強到這種地步，如果讓她進入萬劍祖地，再得到世界樹的饋贈，又該是怎樣的境界？

  毋庸置疑，則天將是最強的老祖，甚至可以橫掃其他所有老祖，劍道文明世界也將成為她的一言堂，所有世界都遵從她的意志運轉、變化，她將是劍道文明世界的帝王。

  殺了她？如果青衫等人出手，即便紫霄阻攔，也無法護得則天周全，她必死無疑。可是殺了她又有什麼好處呢？

  紫霄老祖必然會與其他人反目成仇。則天數千年來不動聲色擁有如此龐大的勢力，如果說紫霄老祖不知情，青衫等人第一個不信，所以不用指望紫霄老祖會站在大義一方。

  血濺五步的話，必然會導致劍道文明世界內亂，即便不是元氣大傷也要分崩離析，數萬年無法恢復元氣。可是外敵當前，劍道文明世界經不起這種程度的動盪，如果內亂損耗了過多的元氣，一個不好甚至會埋下滅亡的隱患。

  這就是則天的算計，不僅僅是通過民眾逼迫自己表態那麼簡單，還將自己等人逼上絕路。

  要麼成全她，要麼毀掉她。可是毀掉她的同時也會毀掉自己，毀掉劍道文明世界。

  紫霄老祖身上紫氣升騰，劍道獨尊的力量散發出去，籠罩四周，所有人都感受到佩劍上傳來的沉重之感，更感覺到劍意流動中的晦澀。一股黑雲壓城的感覺襲上眾人心頭。

  「罷了！」

  青衫一擺手，仿佛烏雲中灑落下來的陽光，籠罩在室內的陰霾瞬間消散一空。

  「就讓則天進入萬劍祖地吧！」

  知秋也無奈的低垂眼瞼，默認了青衫老祖的決定，旁邊的黑白雙劍又哪裡有反對的餘地。

  「不過……」

  青衫老祖鬚髮無風自動，凌厲的氣勢瞬間突破劍道獨尊神通的封鎖，一個青色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則天身前，一柄樣式古拙的長劍架在則天那雪白的頸上。

  「不過，這次萬劍祖地並不只針對你開放，我會讓所有神級的生靈都進入萬劍祖地，你將會和上萬人甚至十數萬人一起爭奪。能否從中脫穎而出，就看你的造化了！我給你公平競爭的機會，也希望你不要再耍什麼手段，否則，我這三清神劍屠你滿門！」

  一旁的紫霄老祖氣得說不出話來，因為同樣有一柄三清神劍抵在他的眉心處，凌厲的劍意已經死死鎖定了他的三魂七魄。

  其他人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青衫老祖的實力，心中暗嘆，不愧是劍道文明世界第一個成為「祖」的強者。

  則天素白的手指點在三清神劍的劍脊上，將其輕輕推開，「問世間，誰可與我爭鋒？」

  感受到則天那睥睨天下的氣勢，青衫老祖也說不出話來，頹然的收回分身，還劍回鞘。

  ……

  劍道文明世界爆發出一則震撼性的消息，四大聖地同時宣布，此次萬劍祖地向所有神祗以上的強者開放，而不再是八大門派弟子的特權。無論男女老幼，無論籍貫種族，只要是劍道文明世界的生靈，只要是劍的使用者，都可以進入萬劍祖地，尋覓機緣。

  這則消息一出，劍道文明世界上千個世界瞬間沸騰，之前還為名額之事大打出手的人們瞬間停了下來，他們難以置信，還以為什麼人和自己開玩笑，可是很快他們就確定了這則消息的真實性。

  之前還劍拔弩張的天才子弟們立刻成了勾肩搭背的好兄弟，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次萬劍祖地進入的人數將會前所未有的龐大，單槍匹馬的力量終究有限，脫穎而出的可能也會無限降低，有一個朋友幫襯終究是好的。

  不在八大門派之列的大型門派以及中小門派甚至跑單幫的孤魂野鬼們也都被這個重磅消息震驚了，因為萬劍祖地同樣向他們開放，他們也都獲得了進入其中的資格。

  只要是神級，哪怕前一秒突破的神級強者，都有資格進入萬劍祖地，膜拜劍道文明世界的起源，尋找屬於自己的機緣。

  一時間，劍道文明世界天空中不斷有劍光呼嘯划過，一個個神級強者從四面八方匯聚到跨越世界的大挪移劍陣，向萬劍祖地趕去。

  有些人雖然沒達到神級，卻也拼命地趕向大挪移劍陣，為的就是親眼見證這一曠古絕今的盛況。

  冷殤情收到這個消息之後，呆滯了足足一分鐘，隨後立刻進入《地下城與勇士》遊戲世界，一字不差的轉告給了岳川。

  岳川聽到這個消息，狠狠地拍了自己一巴掌，如果早知道有今天，就該多派一些人進入劍道文明世界渾水摸魚才對。不過下一秒岳川就釋然了，臥底也不是誰都能做的，畢竟冷殤情這種逆天級的劍道強者屈指可數。

  岳川不由得問道：「萬劍祖地對所有人開放，難道連最基本的甄別方式都沒有？」

  冷殤情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想來應該是世界樹判斷吧，如果是異域生靈，很難逃過世界樹的眼睛。」

  聽到這話，岳川心中不由一緊，「你的身份不會暴露吧？」

  「應該不會！我來到劍道文明世界之後，一直在感悟劍道文明世界的力量，汲取劍的意志，我身上沒有劍道文明世界的先天之氣，卻浸滿了劍道文明世界的後天之氣，想來應該能矇混過關。」

  岳川想了想，最後只能拍了拍冷殤情的肩膀，「但願如此吧！」

  不過，萬劍祖地面向所有人開放，自己怎麼能不派點人趁機插一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