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波羅丁

  對于波羅丁，岳川在背景資料中了解過，在遙遠的古代，有一個無比強大的帝國，那就是以波羅丁的名字命名的波羅丁帝國。

  帝國的皇帝波羅丁自身實力強橫，韜略無雙，麾下謀士如雨，猛將如雲，更有數百萬忠心耿耿的騎士團。也正因此，波羅丁帝國囊括宇內，一統大陸，成為大陸上唯一的帝國。

  波羅丁的帝都成為了全大陸的中樞，大陸上所有的豐饒和讚美都為他一個人而存在，他的意志就是律法，可以左右全天下，他是大陸當之無愧的主人。只是，他這個主人並沒有什麼榮耀或者激動的感覺，反而一天不如一天快樂。以至於最後他下了一個瘋狂的決定，一個令波羅丁帝國一夕覆滅的決定。

  因為波羅丁帝國諸多皇子爭權奪利越來越烈，彼此傾軋越來越嚴重，爭權奪利勾心鬥角的戲碼每天都在上演，這其中的兇殘和冷酷就連萬骨之上一路走來的波羅丁都心寒齒冷。在這種情況下，許多領主們也都蠢蠢欲動，暗地裡進行了秘密的動作。

  波羅丁感覺自己輝煌無比的帝國就像火山口上的冰雕，時刻都有變成夢幻泡影的危險，而且這種危機越來越真實，越來越迫近，以至于波羅丁再不能像以前那樣裝聾作啞，對子嗣的行為視而不見。

  在戰場上攻無不克的波羅丁在家事上卻折戟沉沙，最終，他做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決定，那就是讓宮廷魔法師們施展魔法，將自己的王國和波羅丁騎士團封入地下，讓自己的波羅丁帝國在地底長眠，他不願看到自己一手打造的帝國覆滅，他只想長眠一段時間，當他甦醒的時候，他會再次帶著他的波羅丁騎士團，橫掃天下。

  在岳川看來，波羅丁王就像是那橫掃宇內一統六合的秦始皇，而他的結局也和秦始皇出奇的相似，贏得了天下卻輸了家，秦始皇是長公子扶蘇和胡亥相殘，而波羅丁的情況更加嚴重，但相同的是，他們的帝國都被葬送。更加相同的一點是，秦始皇將自己的無敵之師做成兵馬俑安放在自己的地下皇陵內，而波羅丁則是直接把自己的幾百萬騎士團連同自己的皇城一起封入地下。而他們都幻想著，自己能夠有一天重臨人間，再統天下。

  這就是岳川對波羅丁感興趣的原因，因為岳川十分喜歡甚至崇拜秦始皇，甚至於自己建立了一個國家也用秦這個字號。而在波羅丁身上，岳川看到了秦始皇的影子，所以他對波羅丁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如果能把波羅丁這幾百萬騎士團忽悠過來……

  剛剛踏入波羅丁的房間，岳川就感受到一股純正浩然的氣勢，那不是殺氣，也不是比殺氣更加濃烈煞氣，更不是什麼寒氣凍氣。那是一種太陽般灼熱耀眼的氣息，那是一種讓人無法直視無從褻瀆的光芒，更是一種令人新生崇拜忍不住跪伏的欲望。

  天道威儀！

  如同長河般滔滔不絕，如同烈日般浩浩湯湯，天地的寬博雄偉在個人身上體現，他就是天地，就是日月，就是永恆！

  這不是修為帶來的氣勢，這是一個人的命格所形成的獨特魅力。

  人間命格有四種，分別是帝王將相，余者皆芸芸眾生。帝王將相象徵了四種身份，這四種身份的人都有獨特的人格魅力以及氣勢，成就越高，氣勢也就越加濃厚，甚至足以影響命運，改變命格。

  無疑，波羅丁就是帝的命格，他身上就是帝的氣勢。

  岳川雖然也是一國之王，可是在波羅丁面前，他這個王的含金量根本就微不足道，兩者的差距幾乎可以用光年計算。所以，岳川受到了很沉重的壓力，甚至是難以承受的負荷，不單單是身體上的，更是精神上的，心靈上的。

  進入到波羅丁的房間，岳川終於明白外面那種殺氣與怨氣是從何而來了，那些都是波羅丁帝國帝都的居民，他們被封入地下慘死，自然怨氣衝天，幾百萬征戰天下的波羅丁騎士團個個都是殺人盈野的驕兵悍將，自然一個個殺氣沖天。這些人匯聚在一起，所產生的氣勢絕對能把天捅個窟窿。

  可是沒有，因為波羅丁在這裡，他的存在就像地脈上的山嶽，天空中的烈日，他是一個帝王，他能夠主宰一切，鎮壓一切，那沖天的怨氣和殺氣都在他的鎮壓之下，數百萬數千萬生靈死靈散發出的氣勢根本不敢與他抗衡，是以才被盡數封在遺蹟中，無數年來的積攢和醞釀，才會有了那種質變。

  數百萬上千萬生靈死靈都無法抗衡的氣勢，現在作用在了岳川一個人身上。而且，波羅丁發現了他的存在，雙眼微闔，也不見他如何作勢，房間中的氣勢陡然凝重起來，牆壁上的燈燭也都在氣勢的影響下黯淡下去，一時間房間裡烈風陣陣。

  岳川感受到自己的身軀正在顫抖，自己的雙腿仿佛承受了萬鈞巨力，一種彎折的欲望從心中浮現。

  臣服，臣服于波羅丁大帝就能免受這種折磨，臣服于波羅丁大帝就能獲得無上的榮耀和賞賜，臣服吧！

  一道道鑽腦魔音在岳川耳邊響起，可是他從來不曾向任何人屈服，更不可能向任何人下跪，所以，他頑強地抵抗著，抵抗著那種來自身體、來自精神的壓迫。

  「你——」

  「給我——」

  「跪下！！！」

  波羅丁許多年都沒見過能在自己面前保持直立的生靈了，無論是大陸上的人類還是山野中的魔獸，全都要向他臣服，任何敢抗拒他的生靈都被他誅殺了。不不不，根本不用他動手，甚至都不用他下令，就有許多手下為他將這一切做的乾乾淨淨。所以，他習慣了臣服，習慣了下跪，習慣了萬人跪拜的成就感。

  那種感覺真是讓人迷戀！

  可是現在，竟然有一個卑微的生靈闖入了他的世界，打攪了他的沉睡，更在他面前站立不跪。

  這是挑釁，紅果果的挑釁，不但是挑釁他的威嚴，更是挑釁他的榮耀。不，這種事情絕對不能再次發生，挑釁就必須付出代價。

  波羅丁大帝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的情緒瞬間激動起來，一雙眼睛瞬間變得猩紅，濃郁的霜白色殺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那熾烈的殺氣將他整個人都包裹、淹沒，更是以他為中心迅速的向四周蔓延，眨眼間籠罩了房間中的一切，包括岳川。

  看到波羅丁舉起他那成名的武器大錘，岳川心中就有了不好的感覺，聽到那熟悉的話語，岳川哪裡還不知道波羅丁接下來要做什麼。

  波羅丁的攻擊套路很簡單，但這並不意味波羅丁是個容易對付的笨蛋，相反，波羅丁修煉的是化繁為簡大巧不工的路數，千變萬化的錘法在他手中就變作了簡單的砸，但是他的砸又融匯了萬千武學的精髓，是無數典籍要義的薈萃。

  一錘，就像千萬錘。

  尤其是當他喊出那如同死神催命符的一句話時，無數冒險家都是心驚膽戰，抱頭鼠竄。

  岳川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情，更知道應該怎麼應對，可是，他的身體根本不聽使喚，他想要跳，偏偏雙腿不斷地打顫，更是有一種跪伏在地的衝動。兩種衝動和意念在體內爭執不休的時候，波羅丁的大錘已經種種敲下，重重砸擊在了地面上。

  轟！

  這一錘敲在地上，卻像敲在鼓面上一樣，大地像鼓面一樣劇烈的震動，整個房間甚至整個天地都在瘋狂的顫動，是有的事物都不斷地搖擺著，在波羅丁的威勢下瑟縮，顫抖。

  難以想像的巨大力量順著腳底板經過腿骨傳到岳川的脊椎，然後傳到頸骨、顱骨……岳川全身的骨骼瞬間被一股大力摧殘蹂躪，就像是被人捏著尾巴不斷甩動的蛇，幾次甩動之後，渾身骨骼就像斷掉的鏈子一樣，再也無法接起。

  無力的躺在地上，看著劇烈顫動的地面，岳川無奈苦笑。這，就是波羅丁的力量嗎，實在是，太強大了，根本無從抵抗，更無力抵抗。

  世界變成死亡的灰色之後，岳川直接返回城鎮，不是他不想復活，而是他怕自己復活之後會承受不住那種無比強烈的氣勢，從而失去抵抗的信念，對波羅丁跪伏。

  岳川見識過光明神，更是承受了光明神的氣勢。那種氣勢險些令他崩潰，但是也意外的令他凝聚出了神格。

  光明神的實力比起波羅丁不知強幾萬倍，但是光明神和岳川離得太遠了，不但是億萬里，更是無數空間的相隔，但是即便如此，他的一個眼神依舊險些殺死岳川。岳川和波羅丁不過是五步之遙，所承受的壓力和氣勢比起光明神只多不少，只強不弱。

  無法抵抗啊！

  雖然不願承認，但岳川知道，自己無法抗衡那種氣勢，更是被那種氣勢壓迫得險些臣服。這不是岳川懦弱，而是波羅丁實在太強大，波羅丁所生存的時代和所接觸過戰鬥過的敵人根本不是岳川能夠想像的，他的氣勢自然也不是岳川能夠抗衡的。

  說穿了，還是岳川的格局太淺、閱歷太少、底子太薄！

  岳川實在沒見過什麼大人物，所以，面對波羅丁時會如此不堪。就像一個整天在村子裡不出門，見過的最大的官也就村長的老農，猛的遇到一個王爺甚至皇帝，不語無倫次五體投地才怪。可要是一個整天跟三皇五帝喝茶論道的人，見到所謂的王侯將相，也跟看螞蟻沒什麼區別。

  可是，對於這種情況，岳川也沒什麼好辦法，他總不能找一個皇帝，然後每天跟他面對面，去熟悉他的氣勢，習慣他的氣勢吧。且不說能不能找到遠勝波羅丁的帝王，就算找到了，岳川也沒時間去慢慢熟悉。覺醒任務要求的是一個月，準確的說已經不到一個月了。

  岳川看了看王的遺蹟，沒有選擇再次進入。

  當他能夠適應裡面的殺氣和怨氣時，幾個守護騎士已經無法對他構成威脅，頂多也就是磨練自己的沙袋。可是，波羅丁不一樣，他身上的天道威儀帝王之氣比之前的殺氣怨氣更加強大，岳川根本無從抗衡這種氣勢，如此一來，他進入王的遺蹟就跟送死沒區別。

  岳川不怕死，但是誰好好地沒事幹去送死，被人虐殺很有快感麼？

  撓了撓頭，卻還是一籌莫展，毫無頭緒。岳川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去破解帝王之氣的壓迫。

  之前的殺氣和怨氣是針對身體的侵蝕，是針對生命的威脅，對於這一點，岳川有應對之法和破解之道，根本不足為慮。可是波羅丁身上濃郁的帝王之氣不同，那更多的是針對心靈針對靈魂的壓迫，令人從心底深處靈魂深處臣服，對此，岳川沒有任何抵抗之力。

  煩悶之下，岳川找到了奧黛蕾赫。

  岳川發現，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和自己有共同語言的也就是奧黛蕾赫了，或許同樣是穿越者，同樣是超時代思維的緣故，兩人總有許多心有靈犀的地方。

  聽到岳川的講述，奧黛蕾赫緩緩低頭，思考了一下，說道：「一個強大到令你無法抗拒，單單是氣勢就令你生出臣服之感的存在？」

  岳川點了點頭。

  「那麼，你怕他嗎？」

  怕？

  岳川果斷搖頭，他根本不怕波羅丁，否則為什麼又會去挑戰波羅丁。

  「既然不怕，那你為什麼會想要臣服他？」

  岳川啞然。既然自己不怕他，為什麼會想要臣服他，認為自己無法與他抗衡呢？難道真的怕了他？

  「不是你怕他，也不是你臣服他，而是你……」奧黛蕾赫組織了一下措辭，說道：「而是你心中根本沒有自我！」

  岳川疑惑了，這和沒有自我怎麼扯上關係了？

  「人格魅力，很容易感染他人，令他人產生好感，產生認同，甚至產生忠誠乃至信仰。我沒見過波羅丁，但是從你的講述可以了解到，他是一個偉大的帝王，他的人格魅力必然無人可比，能夠輕易折服他人。他有幾百萬強大而忠誠的騎士團就是這個緣故，那些人都是被他的人格魅力折服的。」

  奧黛蕾赫抬起頭，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岳川，「你不是被他壓迫的屈服，而是被他感染而折服。因為你沒有自我，更容易在他的人格魅力中迷失。」

  說完，奧黛蕾赫不等岳川開口，便轉身避開，不多時就再次折回，只是這時候她的手中提著一個木桶，木桶是一根根厚木板拼合再以鐵箍箍緊做成，雖然是木板拼合，但是密封十分嚴實，嚴實得岳川都無法透過桶蓋察覺裡面的事物。

  奧黛蕾赫將木桶放在岳川身前，揭開桶蓋，立刻飄起白絲絲的凍氣，原來裡面是一桶冰。然後就看到奧黛蕾赫從裡面拿出一瓶瓶顏色各異的酒水，一一放在桌上。

  岳川頓時生出一種滑稽的感覺，自己來到異界這麼長時間了，儼然都變成了土生土長的異界人，汽水加冰、冰鎮西瓜這種夏日裡的享受都不知忘到哪去了，卻沒想到在奧黛蕾赫這裡看到熟悉的事物。

  這時候，岳川驀地想起奧黛蕾赫剛剛說的話——你沒有自我，更容易迷失。

  沒錯，自己已經在異界迷失，自己身上的地球特質正在一點點磨滅，漸漸泯於眾人。而與自己相反的是奧黛蕾赫，她依舊特立獨行，她的精神氣質沒有被這個世界消磨，反而是這個世界被她一點點改變，雖然眼下只是一支火槍手部隊。

  奧黛蕾赫看到岳川目光迷茫的樣子，輕輕攪了攪桶中的碎冰，嘩啦啦的脆響終於將岳川的心思拉了回來。

  「請你喝酒！」

  奧黛蕾赫倒了半杯冰水，然後打開一瓶紅色的酒水，倒入杯中。向岳川問道：「這是什麼？」

  「摻了水的酒。」

  看到奧黛蕾赫的動作，岳川忍不住搜腸刮肚，壓榨自己那僅有的酒水知識，不過很遺憾，他只是在小說中看到那些調情的人請妹紙喝雞尾酒什麼的，對於高檔酒也僅僅知道一個82年的拉菲，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貴，最大的缺憾就是從來沒嘗過。

  奧黛蕾赫沒有理會岳川，又倒了半杯冰水，然後向裡面倒入一種橙色的酒水，隨後向岳川問道：「這是什麼？」

  「摻了水的酒。」

  如是再三，岳川終於忍不住了，問道：「這好好地酒都被你糟蹋了，酒不是這麼調的！」

  奧黛蕾赫薄薄的紅唇微微抿起，笑道：「為什麼你始終認為這是摻了水的酒，而不認為這是摻了酒的水呢？為什麼你認為是水糟蹋了酒，而不是酒糟蹋了水？」

  一番話如同當頭棒喝，狠狠的敲在了岳川心上，令他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在這個稍顯炎熱的正午，他竟然渾身冷汗淋漓。他終於明白了奧黛蕾赫想要告訴自己什麼。

  岳川的目光看向那一杯杯顏色各異的酒水，然後微微一笑，隨手端了一杯，向奧黛蕾赫說道：「謝謝你請我喝水。」

  奧黛蕾赫明明說的是請岳川喝酒，可岳川卻說的是謝謝請自己喝水。因為他已經知道事情的關鍵在哪裡，更是明白了該怎麼去應對波羅丁的氣勢。

  水就是水，無論摻了什麼，都是水。水從未被改變，它一直存在。不同的是人類的看法而已，但是無論人類怎麼評判，水依舊是水。

  這時候，岳川忍不住哼哼道：「我，就是我，顏色不一樣的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