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女神

  安琪只是懶散的坐在屬下，纖美的身子斜倚在樹幹上。她沒有變化出天使的形態，身上也沒有穿著那一身瑰麗的戰甲，沒了英武的表象，她又變回了那個柔婉的弱女子，讓人一看之下就忍不住升起憐惜之情。

  只不過，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安琪。

  雖然只是靜靜的坐著，可是她的皮表發梢全都閃爍著淡淡的光芒，細碎的光點密密匝匝，如同星雲般在她體表繚繞，將她身周三五米的範圍都變成光明的領域，在這個領域裡，只有光元素的存在，任何其他元素都被排斥出去，這裡，只有光明的法則，其他任何魔法、力量、規則都無法在這裡生效。

  領域！

  雖然早就知道安琪覺醒了大天使力量之後步入聖域是必然的事情，可猜想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一回事，尤其是，安琪並沒有刻意的運用光明領域的力量，可光明領域還是在她身周自發形成，自發運轉，就像呼吸心跳一樣平常隨意。岳川見過許多聖域強者，可像安琪這樣強大的，還是第一次看到。

  看樣子，安琪並沒有詐自己，她的實力非但沒有因為白天那場拼鬥而有所衰竭虛弱，反而更加精進了。如果她要殺自己，就算身邊有這麼多強者相助，也必然是一場慘烈的戰鬥。

  「讓他們都走吧，我想和你談談……」

  聽到安琪的話，跟隨岳川而來的曼因斯坦等人全都遲疑起來，弗蘭克更是向岳川搖了搖頭。眼下，弗蘭克是岳川身邊實力最強的強者，可是即便他，在看到安琪的時候，也感覺到一種發自內心的忌憚。弗蘭克是岳川的侍衛，維護岳川的安全是他的使命，他絕不容許岳川單獨和安琪這個敵人在一起。

  不過這時候，岳川點了點頭，是以弗蘭克等人遠離。

  「她的實力，如果想要做點什麼，你們即便在我左右，也一樣無濟於事。」

  無奈之下，弗蘭克等人只好離開，不過他們並沒有走遠，只是停留在幾百米外，遙遙的觀望著這裡。幾百米的距離，對他們來說，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我知道你恨我、怨我、惱我，因為我離開了你，我沒有顧及你的感受，我給你帶來了傷害。你把我當做未婚妻，可是我心中始終沒有你。」

  安琪緩緩站起，不過還是沒有轉過身來，她身上縈繞的光之領域也微微搖擺起來，如同風中的燭火般。

  岳川沉默，一句話都沒說，因為他想說的話已經被安琪說了出來。其實，之所以集結這麼多強者截殺安琪，除了為大秦國考慮，也有岳川個人情緒的原因。他很想殺了安琪。

  應許三世有情緣，

  生卻傀儡木偶心。

  喜怒哀愁不由己，

  七情六慾控於人！

  安琪緩緩念出一首詩來，這是岳川在安琪離開之後寫的。沒什麼嚴謹的格律，更多的是感情的控訴。也不知是身邊那些人的阿諛奉承還是傾心仰慕什麼，這首詩很快傳了出去。安琪雖然身在敵營，可還是耳聞了這首詩，更是明白了這首詩的含義。

  「以前，聽聞這首詩的時候，也沒有什麼太多的感覺，可是現在，這裡好痛！」

  不知何時，安琪轉過身來，白皙的手指指著心口的位置，纖眉輕蹙，宛如西子捧心，而她的面頰上，更是滾落兩滴淚水，順著面頰滑過下巴，濺碎在胸前的衣襟上。

  岳川愣了愣。他沒想到，如同泥塑從沒感情的安琪竟然也會心痛，也會流淚。這個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了光明神的狂信徒，竟然也會和自己這個「瀆神者」傾訴。

  「既然如此，你當初又為什麼要離開。如果你只是離開，也就罷了，卻還想要置我於死地。現在，又擺出這幅模樣，有意義嗎？你這種無心之人，也會心痛？」

  安琪長嘆一聲，「沒錯！我是無心之人，因為我的心已經獻給了光明神，光明神就是我的一切，光明神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愛，對我來說太奢侈！」

  岳川不言，只是一聲冷哼，因為除了沉默，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可是今天……我感覺到了自我，感覺到了存在的意義！」

  今天？

  岳川不由得想起大天使沖雲之上硬撼隕星的那一幕，難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麼？

  「無數信徒將他們的信仰寄托在了我的身上，強烈的信仰之力瀰漫在我的身周，幾欲令我窒息。原本，我硬接隕星的時候，也是抱著九死一生的心思，因為我沒有什麼必勝的把握。可是，不知怎麼，那些信仰之力加持到了我的神力當中，附著在我的戰甲上，更是匯集到我的天使之心中。不知道為什麼，我竊取了光明神在人間的信仰，而且，我發現無論我願意與否，都無法再斬斷與信仰之力的聯繫。就這樣，我的天使之心發生了變化，竟然凝聚成了神格！」

  神格？

  岳川眯了眯眼，仔細看向安琪的眉心，果然發現她那光潔的額頭上有一點不一樣的地方，那裡，始終散發著柔和的光芒，淡淡的光芒一圈圈一輪輪的向四周瀰漫擴散，安琪身周的光明領域也正是以它為核心和基點維持與運轉的。

  說起神格，岳川也不算陌生了，因為他自己就有神格。不過，他對於神格的認識十分淺薄，甚至可以說是一無所知。所以，他根本不明白神格的意義，以及神格對一個人的影響。

  似乎看出了岳川的疑惑，安琪指著自己，無比認真的說：「現在，我就是光明神！」

  ……

  岳川直接無語了，這一刻，他的心頭簡直有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安琪是光明神？這他喵的開什麼國際玩笑？光明神分明是……

  分明是誰來著？岳川突然發現，自己也不認識誰是光明神。

  岳川以前為了自保，也半道出家學了一段時間的光明教義，還擔任過一段時間的大主教，對於光明教會的典籍不說熟記於胸，至少也有個大致印象，可是真要問他光明神是什麼，也只有撓頭。

  因為，光明教會的典籍中還真沒解釋過光明神是什麼。只是籠統的歸結為創造世界萬物的神明，掌握一切真理的神明，至高無上的神明，不容褻瀆的神明……可是類似的說辭，無論哪個宗教都能找到，岳川和馬塞爾折騰出來的那個新教派也有類似的說辭。

  光明神還真沒什麼獨一無二的標籤和屬性。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簡單的解釋成——擁有光明力量的神！

  而安琪，恰恰符合這個解釋。她就是純粹的光明屬性力量，又是大天使之身，而且她凝聚出了神格，奠定了成神的基礎。光明教會典籍中的那個光明神是天上的光明神，而安琪，則是活生生行走在人間的光明神。

  突然間，自己成為了自己的信仰，這種轉變簡直顛覆了安琪的人生觀和世界觀，原本如同泥塑木偶一樣的她也驀地掙脫了身上的牽線，找到了自己的靈魂和心靈。

  岳川突然想起以前看到的一個小故事，在一個廟裡，觀音菩薩跪在觀世音的佛像前，有高僧問菩薩在做什麼，菩薩說，求人不如求己。

  這是一個無解的怪循環。可正是這種怪異的循環，讓安琪找到了迷失的自我，重新有了自我的存在。

  「那麼，你找我是有什麼話想說？」

  安琪微微仰起臉，止住眼眶中的淚水墜落的趨勢，這一刻，她身上的柔婉和滯澀飛速退去，如同大浪淘沙般，飛速的蛻變著。還是那個人，可是她的氣質已經變得截然不同。

  高貴！威嚴！不可侵犯！她已經慢慢地轉化成了神明，也飛速的適應了這個轉化！

  「往日，我只是一介信徒，無法談論感情。今後，我終將成為神祗，亦不可能與一介凡人有所牽連。你我，終究是不可能的，放棄那種無聊的幻想吧！」

  岳川手掌緩緩緊握，骨節高高凸起，憤怒，無可抑制的在他心中升起，積蓄！

  女神？

  這就是女神，在吊絲面前秀優越的女神，一個真真正正的女神，一個吊絲永遠高攀不起的女神！

  岳川很想告訴她，自己也有神格，自己也終將成為神祗。不過仔細想了想，自己貌似沒有必要跟她解釋什麼，也不需要跟她證明什麼。女神又如何，終有一日，本吊會讓你知道什麼叫逆襲！

  終於明白了！

  「你之所以要和我單獨相處，就是因為你要解開自己成為神祗的最後一個心結，也是唯一一個心結吧。」

  安琪面無表情，既不點頭，也不要搖頭，直接無視了岳川的存在。

  「無論你怎麼掩飾，都否認不了一點！」岳川目光如刀的看著安琪，眼睛中瀰漫著暴戾的色彩，猩紅的血光迅速瀰漫，充斥眼瞳，「你欠我的！永遠都還不清！你不敢面對我，所以你才會自欺人欺人的拔高自己，逼迫我放棄幻想！我是你心中永遠無法彌補的缺憾！」

  安琪目光轉冷，滔天的殺意在她身上瀰漫，「太聰明，會不長命，你這是作死！」

  哼！

  岳川冷哼一聲，「如果一劍殺了我就能掃清一切障礙，你還會這麼費盡口舌的和我浪費時間麼？女神大人！我若是死了，你心中的缺憾就永遠無法彌補了，你成為神祗的夢想也就徹底破滅了！你非但不敢殺我，還會盡所有可能的保我不死，你會讓我主動放棄，直至等到我說出那句話，讓你心靈徹底圓滿！」

  安琪不說話，不過她身上的氣勢收攏起來，眼底明顯浮現出一絲頹然之色。她沒想到，岳川會聰明如斯，看清了她心中最隱秘的想法。那感覺，就像她所有的秘密都無所遁形。這種光脫脫般的感覺讓她十分不適。

  「有意義嗎？何必執著那種不著邊際的事情？只要你承認，我可以予你所想要的一切，財富？權力？」

  「美人呢？我想品嘗一下女神的滋味，你能讓我如願麼？」

  雖然已經有了神明的氣度，可岳川這種近乎無恥的話語還是令安琪一瞬間暴走，手掌按劍，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為什麼？」

  岳川戲謔的目光緩緩收起，眼神一點點變得冰冷起來，「誰讓我一時不開心，我就讓誰意識不舒坦！反正我是個光腳的，還怕你穿鞋的不成？」

  安琪轉過身去，她真怕自己再看到那張臉會忍不住拔劍劈了他。不過緊接著就一陣嘆息，自己傷他太深，他對自己難免有怨恨，所以才會說出這種羞辱自己的話。

  孽！

  卻是自己成神路上必須經由的心劫！不斬脫塵緣，又怎能超凡脫俗，步虛飛空呢？

  「你很敵視我？」

  「你以為呢？」

  「你的敵人另有其人！」安琪頓了頓，說道：「天使，本就是光明神創造的戰鬥機器，沒有心靈，沒有魂魄，一切的一切都是天使之心在控制。天使戰死，天使之心會化為聖光，升入光明世界，在光之芒中重新凝聚。」

  岳川不知道安琪為什麼突然想自己透露這些，這可是天上那位光明神的秘密。不過下一瞬，岳川就想到了什麼。

  安琪覺醒的時候，天上那個聲音明顯驚訝了一下，說什麼「歸位吧，大天使」。如果按照安琪說的，天使都是沒有心靈沒有魂魄，純粹就是戰鬥的機器，那麼，大天使的靈魂為什麼會迷失在輪迴中呢？她為什麼沒有回歸光明世界？

  「因為，前世的我折斷了翅膀，自我放逐在人間。我想擁有靈魂，我想感受心跳。」

  岳川沒想到自己會遇上這種狗血的俗套劇情，心中暗暗比了個中指。

  「以前，我的大天使靈魂還沒完全甦醒，所以，天上那位光明神想要暫時穩住我，一待我進入光明世界，就拿下我。可是他沒想到，我非但凝聚出了靈魂，還將天使之心凝成神格，徹底恢復了往事今生所有的記憶。」

  岳川嗤笑一聲，「這是你自己的麻煩。你本就是那位光明神的眼中釘，肉中刺，他欲除你而後快。現在，你又竊取了他在人間的信仰，斷了他的力量源泉，我想，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抹殺你！」

  「對！不過，他已經無法像上古時代頻繁在人間施展神威，甚至，他現在降下一次神諭都很勉強，我有足夠的實力自保，我也有足夠的時間成長到足以對抗他。」話鋒一轉，「而你相反！」

  岳川沉默，聖戰大軍已經兵臨城下，如果光明教會那邊發瘋了跟自己死磕，降下幾次神諭，甚至施展一次神跡，自己絕對玩完。歸根結底，自己連自保的力量都沒有，在神祗面前，根本就是一個螞蟻般的存在。

  「光明教會那邊你回不去了吧？」

  「就算天上那個光明神告訴了他們，他們也不敢動我，因為，在人間，我就是神！我還需要在光明教會繼續接受信仰之力，自然得回去，他們就算千般防備我，也不敢有什麼異動。」

  的確，就算教皇英諾森知道安琪實際上已經是瀆神者，可他也沒勇氣公布這個事實。雖然他有光明神這個大靠山，可光明神在遙遠的異世界，根本不能給他太多的庇護，而安琪則是活生生行走在人間的神。所以，英諾森只會捏著鼻子認了，安安分分做自己的教皇。

  那種高層面的爭鬥，他參合不起。

  「不過，天上那位光明神應該在密謀什麼。英諾森已經開始布置了，我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在設置空間坐標，溝通光明世界。雖然光明神礙於世界規則無法直接降臨，但是他可以送來大量的天使，甚至是大天使，乃至天使長！」

  岳川心中一陣凜然！

  眼下只是十二個由天使之心蛻變的天使就搞得大秦國雞飛狗跳，如果降臨一些身經百戰的天界天使，不說多，就算只是一百個，也足夠將大秦國翻個底朝天了，如果是成千上萬，只怕整個大陸都要改朝換代，成為光明教會的大一統。

  不過，那個時候，《地下城與勇士》遊戲世界中也應該有許多人覺醒了吧。誰強誰弱，到那時候自然一見分曉。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聖戰大軍給擊潰！

  沒了安琪的助陣，聖戰軍團根本就是沒了牙的老虎！

  這時候，安琪仰頭向天，身上的光明力量一陣涌動，六隻羽翼緩緩在她身後的光芒中探出，輕輕拍打。安琪的身形也一點點升入空中，回頭看了岳川一眼，瞬間化作一道金色的流星消失在夜空中。

  這時候，弗蘭克等人緩緩圍了過來，一個個緊張的打量著岳川，欲言又止。

  「我沒事！只是和她商談了一些事情。」

  眾人頓時鬆了口氣，不過緊接著就頭疼起來，沒想到白天那種程度的戰鬥也沒能重創大天使，有這麼一個強力的打手在敵陣中，還真是棘手。

  「大天使麼？她估計是不會再為光明教會作戰了。」冷冷一笑，「所以，我們改變計劃，去聖戰軍團的大營轉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