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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3:32:08 作者: 九鯨是為
漆煦沉臉看著他:「和我在一起讓你覺得這麼見不得光嗎?」
「……小煦,」凌江沅怔了一瞬,「我沒有這麼想,我只是……只是擔心……」
「擔心什麼?」漆煦幾乎是在逼問他。
凌江沅手攥緊起來,摩挲著自己另一隻手的手背,沉默了很久。
漆煦等了很久他的答案,甚至覺得自己可以一直等下去,可到最後,凌江沅也只是說了一聲:「沒什麼。」
漆煦像是陡然間被人抽出了什麼東西,低低一聲嗤笑出口:「既然你覺得和我在一起這麼見不得光,那為什麼還要在一起呢?」漆煦往後退了一步,深深地看了一眼凌江沅,說,「和女孩子在一起比較能光明正大吧?白嬰是最適合你的選擇了,對嗎?」
凌江沅驀地抬起頭,眉頭緊鎖,一字一頓的說道:「小煦,我從來沒這麼說過。」他終於伸出手緊緊攥住了漆煦的手掌。
但這一次漆煦卻直接甩開了對方的手,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沉聲道:「你敢說你對白嬰沒有想法?」
「沒有。」凌江沅說。
「那你們剛剛在吵什麼?」漆煦問他。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只要凌江沅解釋,他就相信。不管凌江沅的解釋有多麼的令人不能相信,他都相信。因為他是凌江沅。
可是凌江沅僵在半空之中的手,突然無力的垂了下去,他低下頭,無奈的笑了笑,說:「小煦,這是白嬰的隱私,沒有得到她的同意,我不能說。」
「包括我?」漆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譏誚的笑意。
凌江沅「嗯」了一聲,說:「包括你。」
「那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漆煦抬起手,把那張得意想要炫耀的成績單撕成兩半,隨手扔進垃圾桶里,大步離開。
凌江沅在原地看了很久,都沒有追上去。
第50章
1991年的S市,老弄堂的巷子盡頭,灰白色的建築物上胡亂畫著些白色塗料的塗鴉,門口那顆老槐樹上繫著的嶄新的鞦韆上下搖晃著,小孩子嬉戲打鬧的聲音從巷子這頭傳到了巷子的那頭。
凌江沅坐在自己漆滿紅色油漆的木桌旁,一隻手裡捏著筆,眼睛卻看著外面那棵老槐樹。
他看得出了神,直到小姑娘攥成拳頭的手輕輕的敲打著玻璃,迎著聲音望過去,白嬰笑得咧出了一口大白牙,說:「江沅,出來玩呀!」
凌江沅侷促的搓了搓自己的筆頭,說:「我出來不了。」
「為什麼出來不了呀?!」白嬰說,「姜阿姨不在家!」
「她鎖了門。」凌江沅說,「我沒有鑰匙。」
白嬰傻傻的咬著自己的手指頭,說:「啊,姜阿姨為什麼鎖門啊?為什麼不讓你出來玩啊?」
這個問題,也是童年時期最想詢問薑蓉的問題。
他和這個弄堂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沒有玩耍的時間,只有寫不完的作業和彈不完的鋼琴,縱然夏季的燥熱讓他渾身都流遍汗,打濕了衣服,他也不能停下。
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繼續著。
傍晚的時候,弄堂落雨了,白嬰被殷叔喊回家去吃晚飯,暴雨打得槐樹的葉子落了一片又一片,薑蓉也提著破爛的手提包回了家,在廚房做飯。凌江沅偷偷地放下筆,出了門,在雷聲和雨滴之中悄悄地坐上了那個鞦韆。
他輕輕的盪著,滿足得笑彎了眼。
直到薑蓉打開門看到他,一把把他從鞦韆上扯下來,轟他回去繼續學習。
晚上十點,暴雨停歇,凌江沅在睡夢中驚醒,聽到窗外傳來吵架的聲音,女人尖利的喊聲和男人如鐘的怒吼入了耳,凌江沅害怕的從床上爬了起來,裹著薄薄的一床夏被,看到月色傾瀉照亮了整片弄堂。
槐樹被大雨清洗過,葉子亮堂堂的,搖晃著自己的枝丫。
可是他的鞦韆已經不在那裡了。
它被拆下,隨意的扔在地上,像是一個沒人要的破布娃娃。
白嬰站在一旁哭喊著:「我的鞦韆!姜阿姨是個壞阿姨!」
薑蓉用穿著高跟鞋的腳狠狠地去踩那地上的鞦韆,白嬰的外公混罵著潑婦,殷叔站在一旁拉架,將整個弄堂的人都吵起來。
「人小孩子玩一下怎麼的啦!又不會要你的命的呀!」S市的本地話入了耳,卻更讓薑蓉發起狂來,她撿起地上破鞦韆,往槐樹上扔去,砸落了一大片的樹葉。
樹葉淅淅瀝瀝的往下落著,像是又開始下起一場大雨,有雷聲一點一點的響起來,逐漸在凌江沅的耳邊擴大聲音,震耳欲聾。
凌江沅在黑暗裡驀地睜開了眼。
有白光一閃而過,他側了側頭,看到突然亮堂起來的整座城市,緊接著,一道悶雷響了起來。
下雨了。
凌江沅站起來,倒不是去關窗,而是站在陽台上點了根煙。
淅淅瀝瀝的雨滴落下來,像是那一年的小弄堂。
後來鞦韆換到了白嬰家的院子裡,殷叔重新幫她做了一個,但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了。
第二天薑蓉去上班了之後,凌江沅打開窗戶,倒是能看到重新被裝好鞦韆,但再也沒有小朋友來玩這個鞦韆。
整條巷子的小朋友都愛去白嬰家玩,凌江沅唯一的樂趣也被剝奪了,他再也不能寫作業的時候看到外面小朋友玩鞦韆時發出來的嬉戲打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