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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3:32:08 作者: 九鯨是為
「你真來啊?」鍵盤手說話時聲音跟他的長相極為不符,啞啞的,「有好幾年沒看你玩過了。」
「來唄。」漆煦把嘴裡的煙給扔了,說。
鍵盤手於是起了個音。
漆煦手裡的鼓棒往上一拋,又接住,狠狠的敲了下去。
「咚——」的一聲。
但音律卻沒有繼續接下去。
漆煦怔了一瞬,睜開雙眼,不期然接觸到一雙深邃的眼眸。
「……我沒看錯吧?」鍵盤手劉佳佳把嘴裡的口香糖吐了出來,說,「那是凌江沅?」
這場即將到來的表演因為一個橫空出世的熟人而半路夭折,其他人倒是想繼續演奏下去的,但漆煦撂挑子不幹了。
他放了鼓棒,面無表情的下了舞台,經過凌江沅時輕輕一撞,聲音冷漠:「你來幹什麼?」
「……小方讓我來跟你聊一下歌的事兒。」凌江沅說。
主唱叫做李狼,這是他的綽號,沒人曉得他的真實姓名,他很少說話,但看到凌江沅的瞬間卻眯了眯眼,面無表情的說道:「候補隊員該下場了。」
他們說的候補隊員就是漆煦。
漆煦翻了個白眼:「凌江沅好幾年沒碰過這玩意兒了,指不定還沒我行呢。」
「再怎麼說也是你師父啊。」貝斯手謝從嘉吸了口煙,笑道,「師父再多十年沒碰過,也總要比徒弟厲害一些。」
劉佳佳說:「凌江沅,上唄?」
「不了。」凌江沅很克制的搖了搖頭,「確實有六七年沒碰過架子鼓了,早連節奏都忘了個一乾二淨,還是不上去丟臉了,我主要是為了跟漆煦聊一下合作的事兒才來的。」
李狼臉色有些不好看:「你們出去聊,別在這裡。」
他說完就把自己的吉他扔了,叼著煙出去了。
漆煦也跟著一起出去了。
劉佳佳嘆了口氣,說:「李狼他就這脾氣,大家都知道。凌江沅你別想太多啊。」
「沒事。」凌江沅說,「其實漆煦挺會的,很有天賦。」
「嗯。」劉佳佳笑道,「他確實挺有天賦的,不過再怎麼有天賦也只是業餘的。人家志氣不在這嘛。你呢?現在在幹嘛?」
「教書。」凌江沅道,「混口飯吃。」
「挺好。」謝從嘉眯了眯眼,一副回憶的模樣,「當年我就說了你以後要是不干咱這行了肯定也能找著飯吃,我們幾個就不一樣了,除了幹這行還真不知道該幹什麼。只不過可惜……再有半個月咱連這行也幹不了了。」
凌江沅愣了愣:「什麼?」
劉佳佳的神色看上去也有些沉重:「再過半個月這裡就得拆了,拆遷費七位數呢,老闆要不是個講義氣的早就把這拆了。不過現在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我們幾個也待不下去了。」
謝從嘉笑道:「小佳佳家裡條件本來就不錯,倒也沒什麼,我這幾年送外賣可真是把腿都快跑斷了。」
凌江沅嘴唇翕動,半晌都沒說話。
劉佳佳看著他,突然說道:「凌江沅,你看,我們幾個現在才發現你當年做的決定多英明。雖然放棄了我們幾個人,放棄了你的夢想……但事實證明,現在過得最好的是你。不知道我們現在醒悟還來不來得及啊?」
凌江沅猜到了他們會怪他。
可是見面那一瞬間,兩人說話時語氣的溫和,讓他誤以為彼此之間早就放下了。
但其實並沒有。
其實想想也很正常,怎麼可能會不怪罪呢——當年,他們只差一步,就成功了。可是他放棄了。
從酒吧出來,外面的空氣明顯要清新好多。天空稀稀拉拉的掛著幾顆並不明顯的星辰,遠處的霓虹燈照亮了整個城市,似乎和這個小巷子隔絕拉裂開來,成了兩個世界。
漆煦蹲在地上抽完了一整根煙,李狼問他:「他過得挺好的?」
「不知道。」漆煦說,「我和他又不熟。」
李狼嗤笑道:「你倆那時候褲子都穿同一條,還不熟啊?」
漆煦站起來,深深地看了一眼李狼,說:「他結婚了。」
李狼垂下眼,半晌都沒說話。
八年過去,再回想起那短短的半年多時間,漆煦本以為早該在他的回憶里模糊不堪,卻不想往事一幕幕仍然鮮明如昨的在他的思緒里翻湧,好像這八年的時間,只是他做過的一場夢,他一覺醒來,又回到了那時幾個人蹲在地上一起寫詞,一起唱歌的歲月。
可歲月無回頭,這一切到底還是發生了。
「你怎麼還不結婚呢。」李狼明知故問的說道,「我買了下周的票,走了。」
漆煦問他:「去哪兒?」
「不知道。」李狼說,「大概浪跡天涯。」
漆煦笑道:「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過。」
「沿街賣唱總能賺點錢吧。」李狼說,「你覺得呢?」
「不知道。」漆煦說。
「你還記得之前有一次,凌江沅說,咱如果實在是火不了,咱就去沿街賣唱。」李狼說,「當時你特捧場,你說咱肯定能火,肯定能賺錢,就是個時間的問題,怎麼到了我身上你就說不知道了?」
漆煦又說:「不記得了。」
其實怎麼可能會不記得。
漆煦站起身來,道:「那你要點投資嗎?我可以轉你點錢。」
李狼難得笑了笑:「算了。以後我要是賺了錢還得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