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神降

  巨龍，可謂是神話生物當中，最為強大，狡詐，暴虐的了。

  發起神話生物動亂的是他們。

  收取貢品最多的是他們。

  第一個想到分化人類的，還是他們。

  如今，名為龍人的類人生物誕生，並且擁有他們的血脈，自然更和他們撇不開關係了。

  唐川將所有王國，都觀測了一遍，發現龍人的數量還挺多的。

  不過，除了龍人之外，似乎還有幾種神話生物，效仿巨龍，也在人類社會當中，培養自己的「神話眷族」。

  這無疑是殺人誅心的一招。

  分化了人類還不夠，竟然還將自己的血脈注入人類高層，想要一步步蠶食人類社會。

  要是唐川不插手的話，最後的結局，只可能是那些神話眷族，憑藉自己優於人類的力量，以及背後神話生物的保護，成為人類社會當中，無可爭議的領袖。

  他們擁有人類的一半血脈，而且神話生物，可沒有否定神靈絕對至高的地位。

  那麼就算某一天，神靈發現了大陸的局勢變幻，也不會怪罪他們吧？

  畢竟等神話眷族徹底掌控了大陸，就算神靈責難，整片大陸的人類，或許都將為他們求情。

  而他們也從來沒有做過什麼，詆毀神靈的事情，於情於理，神靈您也不該對我們出手！

  ……

  鬱金香王國。

  在神話生物沒有降臨之前，這是一片長滿鬱金香，冬暖夏涼，人們安居樂業，精神富庶的王國。

  遠離權利紛爭和戰火，王室們也罕有野心家，反而親民的聽取民間的意見，修建了很多娛樂設施，頒布了諸多利民法案，在民間風評很高。

  或許曾經這個世外桃源一般的王國，民間最大的爭論，也就是信仰偏差吧。

  有的信仰戰爭之神，便聽不得太陽之神絕對至高。

  有的信仰真理之神，就聽不得戰爭之神絕對強大。

  可是在良好的心靈狀態和王室引導下，民間也沒有出現火刑架、水刑床這般，諸如此類的，對異教徒準備的刑法工具。

  他們的信仰之爭，和平的也僅僅停留在嘴皮子上，爭論到面紅耳赤的有，動手動槍的槍口，基本上不曾發生過。

  可是自從神話生物動亂之後，一切都變了。

  可謂是人人自危，丟失了曾經的閒適感與平等信念。

  特別當這些年，名為龍人的神話眷族，開始侵占鬱金香王國的高層，並為了遏止動亂，維持和平假象，剝奪了很多平民們的曾經的基礎權利。

  人們積累的憤怒，達到了一個閾值。

  民間，四處開始組織虔誠的信徒，夜以繼日的向神靈禱告，痛斥那群畜生的惡行，並且開始在暗地裡，謀劃了數場針對龍人的反制裁行動。

  死傷，是不可避免的。

  可是這阻礙不了，那些滿腔熱血的人，前赴後繼的加入這場，實力完全不對等的抗爭。

  位於鬱金香王國邊緣，某個不起眼的小鎮。

  一如既往的，三大神祇的教堂，乃是人流量最多的區域。

  只是和從前相比，前來參與禱告的信徒，所懷揣的信念，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早晨時間，戰爭教會以教堂修繕為名義，暫且不對外界開放。

  可是仍舊可以看到，一個個表情沉重的虔誠信徒，從後門被引渡進入。

  教堂內。

  聚集著至少百餘位，極其誠摯，並擁有一定社會地位的信徒。

  他們在神父的帶領下，開展著一場，在王國上下，已經明令禁止了的活動。

  向神祇，宣告神話生物的惡行！

  以難掩悲愴的禱告之詞，請求神靈恩賜他虔誠的信徒們！

  他們相信，神靈，沒有放棄人類，神靈，只是打了個盹兒，還不知曉那群畜生的殘暴行徑！

  而他們需要做的，就是聯合起來，發出燎原星火的熱度，讓神靈注視到他虔誠信徒們，真實的吶喊聲！

  這場私下裡的祈禱，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曾經沒有的迫切與悲慟。

  神父的戲碼反而不重，每個信徒都沉默的壓抑著自己，一邊低頭禱告，一邊聽取著同伴的激昂演講。

  每個人都有發言的機會，每次發言結束之後，便會迎來信徒們雷鳴般的掌聲，因為，那些痛斥龍人之語，虔誠希冀神靈注視的聲音，是所有參與這場活動者的心聲。

  時至晌午，教堂替信徒們，在禱告場地外，皆準備了食物。

  可是在澎湃的情緒之下，每個信徒皆臉含狂熱與悲愴，這種來自靈魂的共鳴，掩蓋了飢腸轆轆的本能欲望。

  此刻。

  被小鎮居民，笑稱為「紅鼻子班森」，長著絡腮鬍，酒槽鼻，身形魁梧的中年鐵匠，正在演講台上，激昂的發表著他的演講。

  下方，時不時的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紅鼻子班森指著教堂外的天空：「看看，諸位，看看我們曾經美好的故鄉，如今，他已經淪為了名為龍人的畜生們的玩物！

  王室被他們掌控，人民隨他們予取予奪！

  我那可愛的侄女，才只有十七歲，就被自詡為貴族的畜生們看重，強行許以重金，逼迫她成為某位畜生的婢女！

  對於他們來說，我們的眼淚，我們的抗爭，只是一個卑微的玩笑！

  可是……我們能停下來嗎？我們願意停下來嗎？

  不！

  我們要和那些畜生，抗爭到底！

  諸位，虔誠禱告吧，我始終堅信，神靈，終有再次注視這片大陸的一天！

  只要我們足夠虔誠，神靈會在我們之中，挑選出真正至高且正統的神選者！

  就如開國皇帝呼爾侖，就如人類先驅昆巴納他們一樣，在神靈的庇護下，獲得顛覆這場浩劫的力量！

  讓畜生們，付出血的代價！」

  台下，群情激踴。

  信徒們紛紛高舉雙手，集體道：

  「讓畜生們，付出血的代價！」

  「讚美潘森，讚美神靈！」

  「神選者才是正統，而非自詡高貴的畜生們！」

  嘭！

  可就在這時，一聲巨響，打斷了群情激踴的狂熱儀式。

  禱告場的大門被踹開，晌午刺眼的眼光照射進來，給稍顯昏暗的場地，帶來了一分熱度與光芒。

  然而當信徒們回過頭看，看到破門而入者們，卻絲毫感受不到，晌午陽光帶來的溫度，反而如墮冰窟。

  只見，三個頭長袖珍龍角，皮膚瓷白，身穿華服的龍人，帶著一群表情複雜，手持火槍的小鎮士兵，負手走了進來。

  龍人基柯達冷視這群啞聲的愚民，言語如刀：「說啊，怎麼不繼續說了？」

  演講台上的紅鼻子班森，顫抖道：「你，你們是怎麼知道……」

  龍人基柯達笑著搖搖頭，看向信徒當中的某人，道：「出來吧，該賜予你的獎賞，絕不會少，你將獲得爵位，不過需要手刃這群賤民作為投名狀。」

  人群之中，一個乾瘦的信徒，在信徒們怒火中燒的注視下，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緩步的退出人群。

  「多斯！你……你個叛徒！神靈將讓你永墮地獄！背叛了種族與信仰，你在那群畜生那裡，也將終生被視作卑賤奴隸！」講台上，紅鼻子班森憤怒道。

  龍人看到磨磨蹭蹭的多斯，蹙眉道：「快點兒！有吾等庇護，你還怕這群賤民不成？」

  多斯聞言一個顫慄，快步退出人群，來到龍人身側，弓腰強笑道：「多謝大人庇護，我將永遠受高貴的龍族血脈驅策。」

  情況很明了了。

  是信徒之中出了叛徒，多斯為求名利，出賣了自己的夥伴們。

  然而龍人們只是冷漠的負手注視著，那些對多斯口誅筆伐的賤民們。

  基柯達淡淡道：「說夠了嗎？那來談談，你們想怎麼死吧。」

  他的身側，另一位高挑的女性龍人，也呵呵道：「一群低賤的血脈，竟敢堂而皇之違背王國禁令，妄聚眾詆毀吾等血脈，死亡，是你們唯一的歸宿！」

  砰！

  紅鼻子班森聽到這話，終於按捺不住了。

  他強行克制自己對龍人的畏懼，一拍桌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班森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一把火槍，咬牙切齒道：「龍人，並不比我們高上一等！他們只不過是一群不曾被神靈注視的雜種罷了！

  兄弟們，姐妹們，還在等什麼，能來到這裡，難道你們還沒有覺悟嗎？

  那群畜生，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既然如此，拿起你們攜帶的武器，和他們拼了！」

  有了班森帶頭，又有熱血信徒站了起來，掀開自己的長袍，露出了綁在腰間的長槍。

  「龍人也不是不可戰勝的！他們也會被火槍打死！反抗，是我們唯一的活路，神靈，會保佑我們的！」

  如同石子投入湖泊，漣漪般的信徒們紛紛激踴起身。

  他們不是毫無準備的前來，都多少都攜帶了熱武器。

  少有的空手而來的人，也很快被同伴們，扔來了一把便攜火槍。

  有人怒斥那些小鎮士兵：「你們若是站在我們一方，龍人必亡！時至今日，還寧願做他們的走狗，被他們呼來喝去嗎？」

  「醒醒吧，同胞們！你們具有純粹的人類血脈，和那群雜種，不是一路人！」

  看著紛紛起身，用火槍對準自己的三位龍人，表情沉重起來，可卻依舊沒有慌亂的情緒。

  龍人基柯達回過頭去，看向那群難掩動搖之意的小鎮士兵們，道：「抬頭看看，即便如此，你們還願意自取滅亡嗎？」

  即便早已知道頭上有什麼，小鎮士兵們還是忍不住，顫抖的抬了抬頭，皆沉默不語，眼中一片死灰。

  紅鼻子班森呵斥道：「你們在畏懼什麼？忘記了對神靈的信仰了嗎？忘記了身為人類的尊嚴了嗎？何故自甘墮落！」

  終於，有一個小兵士兵按捺不住了。

  嘭！

  他面帶死意，向著女性龍人開了一槍，同時向禱告場的信徒們咆哮著：「快跑！巨龍……來了！」

  吟！！！

  龍吟聲中，所有人類陷入了被精神震懾的狀態之中，血脈之上的龍威，讓所有人心頭悸動，心臟收縮，多數站立不穩，需要互相攙扶，才能夠勉強自立。

  只見禱告場外的屋檐上，一條高約兩三米的巨龍，仰天狂吟，龍威毫不掩蓋的擴散四方。

  咚！

  巨龍矯健的身軀，從屋檐之上一躍而下，落在了三位龍人背後，冰冷的龍眸，回看了那個膽敢向龍人開槍，已經跌倒在地的小鎮士兵。

  那個被打中的高挑女性龍人，卻率先一步動手，一腳跺在了還沒回過神來的小鎮士兵臉上，讓他鼻骨碎裂，面部扭曲，血灑一地，卻依舊沒有死去。

  女性龍人向著這條巨龍微微躬身行禮，道：「偉大的黑龍冕下，請允許我保留這個賤民一命，在此間事了後，我會讓他知道，膽敢向龍之血脈出手，到底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黑龍聞言，便從昏死過去的小鎮士兵身上，收回了目光，就如同一個卑微的蠕蟲，從來沒有被他放在心上。

  女性龍人見狀，咬牙反手從自己肩背之上，摳出了一枚子彈。

  火槍的子彈，只是嵌入了她的血肉，並沒能真正對她造成嚴重傷勢。

  龍人基柯達微微躬身，緩步退到一旁，輕蔑的眼眸，看向那些站立都難的賤民，喃喃道：「神靈很遠，可巨龍很近啊……」

  說罷，鎮重的看向黑龍冕下，道：「請您，對詆毀吾等血脈者，施加龍息烈焰的懲戒！」

  黑龍微微歪了歪猙獰的頭部。

  咚，咚，咚……

  肌肉僨張的腿部，承載著誇張的體重，緩步來到了那群卑微的信徒身前，每走一步，整個教堂都像是在顫抖。

  而信徒們，當直面這個怪物之後，皆面如死灰，無法自拔。

  從對神話生物的記載中看來，眼前這條黑龍，只會是幼年期中的幼年期。

  真正巔峰期的巨龍，最大翼展，可以達到百餘米，可謂是遮天蔽日，一舉一動，都擁有摧城拔寨的無敵力量。

  可再幼年期……

  這也是一條龍啊！

  人類，根本不可能對他造成絲毫傷害！

  叮叮叮……

  鮮有的幾個，在龍威之下，還有勇氣開槍的人，證實了傳說中的記載。

  普通的火槍子彈，打在龍鱗之上，最大的效果，也就是炸開幾道火星，證明一下某人在臨死之前，還具有毫無意義的勇氣。

  黑龍止步，那鼻尖上綻開的幾道火花，對他來說不痛不癢。

  他冰冷的瞳孔逐漸睜大，腹部鼓漲了起來，猙獰的血盆大口閉合，然而從裸露的牙齒縫之間，卻濺射出一縷縷灼熱的烈焰。

  信徒們知道了自己的結局。

  有的還在堅持不懈的吶喊。

  有的悲愴的痛哭。

  不過最終卻都演變為了，向神靈的禱告！

  「讚美潘森！」

  「潘森永存！」

  如果神靈此刻沒有注視到這裡，那麼他終有一日，會突然發覺，自己的某些虔誠信徒，是死在這種怪物的手中吧？

  如果能用自己的性命，呼喚到神靈，他們願意此刻便葬於龍息之下！

  呼！！

  幼年黑龍沒有給這群蟲子繼續禱告的機會，岩漿一般的龍息，帶著灼灼熱浪，在信徒們的身前，普灑開來，灼穿一切。

  轟~~~

  無形的悶響聲傳來。

  那群沐浴在絕殺龍息之下的信徒們，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只見他們的身前，龍息滾滾，似毀天滅地，可是一層淺淺的透明防護罩，卻將他們包裹在內。

  嗤~

  龍息散去。

  幼年黑龍潛意識的要轉身離去，因為在他眼裡，直面了龍息的任何東西，都將化為飛灰，最好的結局也只是一灘鐵水。

  沒有例外！

  可是當龍息的光芒完全淡去，他卻瞳孔一縮，僵在了原地。

  信徒們的周圍，已經被龍息灼穿，化為虛無。

  可是那群膽大妄為的蟲子，竟然還傻愣愣的矗立在原地。

  終於，紅鼻子班森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張開雙臂，喜極而泣。

  「潘森，您終於，注視到我們了嗎？讚美您！歌頌您！乞求您！讓這頭膽敢在您祭壇前，焚燒您之信徒的畜生，付出血的代價！」

  光芒噴涌之中，禱告場四面八方的建築，逐漸恢復成原貌。

  一股極致純粹的神性氣息，席捲整個小鎮，疾病被治癒，傷勢瞬息癒合，乾枯的花草重新綻放……

  所有人類，盡皆跪倒在地，表情怔怔。

  「神祇，恭迎您的降臨！」

  「吾主，跪謝您的恩賜！」

  「潘森，讚美您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