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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3:29:56 作者: 九鯨是為
半夜裡頭的燕喜樓安靜得連根針落到地上都能聽清楚,因此當腳步聲響起時,佟頌墨第一時間敏銳察覺到了。
他捏緊了一直放在身邊的那隻白朗寧。
直到來人身上淡淡的白蘭花香鑽進鼻翼,佟頌墨無聲地鬆了力氣,心裡也鬆了口氣。
周翰初在床邊坐了下來,手指觸碰到他的眉骨,然後順著他的鼻樑下滑,最後落到嘴唇上。佟頌墨猜周翰初這應該不是第一回 ,因為他輕車熟路,在黑暗之中走路跟能看到似的,必定是走過數次了。
佟頌墨翻了個身,周翰初似乎一驚,要將手掌縮回,卻不想佟頌墨的膽子比他更大幾分,腦袋徑直的壓過去,將他的手掌壓在了自己的腦袋下頭,耳朵緊緊地貼著他滾燙的掌心。
有一絲很淡的酒味入了鼻,佟頌墨這才發現周翰初應當是飲了酒。
呼吸打在了他的掌心,很癢,癢到了心裡頭去。周翰初沒捨得把手挪開,只盯著他在月光下不甚清晰地輪廓,心頭情緒幾乎要溢出來。
兩人久久都沒有任何動靜,周翰初甚至覺得自己的手已經麻了,可惜他不捨得挪開。
佟頌墨更是沒有直接睜開眼揭穿對方,相反,頭下枕著的那隻手掌出乎意料的溫暖,竟然他真的醞釀出了一些睡意,慢慢的睡過去。
於是第二天再睜眼時,房間裡已經又只剩下他自己一人了。
佟頌墨坐起身來緩了好一會兒,險些以為昨夜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夢,直至看到昨晚本放在床邊的書本如今不知被挪動到了哪個地方,才肯定那是真實發生過的。
佟頌墨在床上杵了好一會兒,才起身。
蘇娘已在門外候著了,見佟頌墨起身,將盥洗的東西搬過來,低聲問道:「佟少爺都好幾日沒出來逛過了,今日天氣好,不如出去看看?」
「無非就是那些東西,有什麼可看的。」佟頌墨往外望了一眼。
天氣已經徹底轉涼,只穿一件薄衫在外頭都能被風吹得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院中那棵常青樹倒是仍然綠著葉子,可惜已是無數枯枝中唯一的綠色了。
佟頌墨最開始只穿了件薄衫,實在冷得沒法,便又添了一件厚些的風衣。他在門口立了片刻,發了會兒呆。
直到二福突然過來,承著周翰初的命令想讓佟頌墨過去一趟。
佟頌墨神色冷淡:「我去將軍府幹什麼。」
二福道:「將軍說,有人求醫求到了府上來。叫我把人名告訴您,救不救您來做主。」
佟頌墨問他:「誰?」
「是黃都統家的姑娘,」二福說,「黃晏。中了彈,眼下危在旦夕,隨時都能撒手人寰。黃都統急得親自上門來求。」
佟頌墨臉色微動,想起黃晏與佟頌定的關係,到底沒落忍,轉身往後去:「走吧。」
見佟頌墨過來,黃厚今二話不說就要跪下,一張老臉往旁邊放了,點兒面子都不要。
佟頌墨也不可能受他的拜,連忙將他攙扶起來,問道:「黃都統,情況到底如何?」
「全是出去的氣兒,沒有進來的氣兒!」黃厚今顫抖著聲音道,「問遍了廬城的名醫,都說這子彈打的位置邪門兒,還不止一枚,都救不了!我思來想去,覺得佟先生可能有法子相救,便腆著臉找過來了。」
佟頌墨問他具體在哪個位置,黃厚今在自己身上比了幾個地方,確實邪門,手術成功的概率不大,但衝著黃晏和佟頌定的交情,他當真不可能不救。
佟頌墨回過頭看向周翰初,意味不言而喻。
周翰初穿著常服,坐在那裡,神色平淡的飲著茶,聽著這場宛如戲摺子上的故事,從頭到尾神情都沒什麼變化。
佟頌墨盯了他一會兒,到底咬了咬牙,道:「周翰初,我得去至正堂一趟,那裡有手術用具。」
周翰初淡淡的飲了口茶,說:「我說過,你暫時不能出將軍府和燕喜樓。」
「人命關天,你怎能……」
周翰初垂下眼,盯著那茶盞上漂浮著的茶沫子,說:「你若求我兩句,說不定我便允了你。」周翰初站起身,緩慢的走向佟頌墨,邊走邊道,「畢竟現在你的命都握在我手裡,若是讓我心情好些了,我便不與你計較那麼多。」
佟頌墨的臉黑下來,捏著手掌悶聲不吭。
黃厚今在一邊弓著腰,低聲道:「周將軍,這事兒,就算我黃家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我就這一個女兒,實在不能看她就這麼……」
「我也求求你,佟少爺,」黃厚今握緊佟頌墨的手,苦笑一聲道,「從今以後,我黃家的兵,聽憑你的差遣。」
佟頌墨與周翰初四目相對,接收到的仍然是周翰初不近人情的冷漠。
一方面是自身的驕傲,另一方面卻是人命關天,周翰初偏要讓他在這二者之中選擇其一,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
佟頌墨的指尖抵住掌心的老繭,最終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求你。」
周翰初道:「我說的求可不是這種求法……」
「周翰初!」佟頌墨太陽穴猛地一跳,睜開眼,冷冷的看向他,說,「你不要得寸進尺!大不了,我跟你魚死網破。」
周翰初似乎愣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絲茫然……緊接著他看了二福一眼,又看向佟頌墨,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