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後悔

  鬼魂正是夜紗，也即是「惡友」。數日前，她附身一個偷？歡的宮女身上。本以為可以藉此混出皇宮，去尋找辛隨念，可沒想到剛走出那片林子，她就被一群禁軍抓住了。

  敖珏當著所有人的面將她的魂魄剝離出來，冷酷無情地告訴所人有，玄門門主奪舍了一個宮女。

  眾人的表情都十分怪異。此前剛傳出辛隨念「奪」了她的舍，現在敖珏就當眾指責她奪了宮女的舍……

  呵呵……

  「敖珏，你是要我身敗名裂嗎？」夜紗嘶吼道。到這個時候，她總算是明白了，敖珏哪兒是在維護她，分明是她囚禁在荷露殿，為的就是等她出逃好上演這一幕貓捉老鼠的戲碼！

  「不。」敖珏冷冷地道，「是你讓自己身敗名裂。」

  敖珏逆光而站，整個人看不清色彩，渾身散發著森寒之氣。

  夜紗忍不住打了哆嗦，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個戰場。屍山血海里，敖珏也是這樣逆光而站，冷冰冰地看著她，如同在看世間最低賤的螻蟻……

  呵，她怎麼會是螻蟻！她堂堂魔族的公主，怎麼會是螻蟻！

  之後，她便被敖珏帶回了天一宮，囚禁在了這處暗室里。那個時候她才知道，敖珏哪裡會怕她神魂不穩，之前不過是有所圖而已。

  那麼現在呢？

  夜紗驚恐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白衣男人，渾身止不住顫抖，猩紅的眼眸因為緊張變得更加殷紅，仿佛隨時能滴出血來。

  「敖珏，你說過不殺我的！」

  「誰要殺你？」敖珏寒聲道，「本尊要放你出去。」

  夜紗悽慘地搖著頭，「不！」

  這樣與殺她何異？

  「敖珏，之前你不是對我很好嗎？無論我做錯什麼事情你都會原諒我的！」夜紗跌倒在地上，想要伸手去抓敖珏的衣擺。

  敖珏輕飄飄地躲開了，「本尊何時對你好過？」

  夜紗大睜著血眸，一臉崩潰地道：「不，你明明就對我很寬容的。全天一宮的人都知道。不，整個宋國，整個玄靈大陸的人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啊！你這次為什麼不能原諒我？我就只是奪了一個宮女的舍而已！你要我乖乖地呆著不走，我就不走了！我甘願被人關在這裡！我不會跑了！」

  夜紗十分害怕離開暗室，心情激盪，說話已經顛三倒四。

  「本尊從來沒原諒過你。」敖珏居高臨下地看著，仿佛在俯視最卑微的存在。

  敖珏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冰錐一樣扎進了夜紗心裡，扎的她千瘡百孔，又凍得她如墮冰窖……

  「你對辛隨念的身體動了手腳，一旦你的神魂出事，那身體就會毀滅，連帶身體裡的魂魄也會受損。」

  敖珏說這話的時候，就像從地獄來的修羅，陰森又嗜血。夜紗心裡慘笑，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這個男人向來是最心狠的。她還以為霸占了辛隨念的身體，敖珏會真的對她好，原來到頭來，人家一早就看穿了她。對方不是對她好，而是在保全辛隨念而已。正如敖珏所說，他從來都沒有縱容她，他所圖的，一直都是要她安安穩穩地活著，這樣那身體也就可以沒事，身體裡的魂魄也會沒事……

  不過……

  「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什麼你還要動我？就不怕辛隨念遭殃嗎？」

  敖珏冷酷地道：「那個身體已經被老祖吃了，她的魂魄被迫離了身體，自然不再受那身體的束縛。」

  夜紗癱坐在地上，完了，她徹底完了……

  敖珏不會放過她的，就像很多年以前一樣……

  ……

  三伏天氣，最是炎熱。

  敖珏站在炎炎烈日之下，整個人的輪廓似乎被鍍上了一層光暈。在他的身邊，是一個鬼魂，一個可以在陽光下存在的鬼魂。但這個鬼魂如今太虛弱了，魂身很暗淡，看不清臉，不過從輪廓來看，可以推出這是個女人。

  天一宮三門弟子全站在台階之下，遙遙仰望著台階之上的敖珏以及他身旁的鬼魂。

  鬼魂是不能在陽光下存留的，強烈的日光會把他們灼為灰燼。

  天門、地門、玄門的弟子紛紛交頭接耳起來，議論這鬼魂的來頭。能在日光下存在的鬼魂只有兩種情況，要麼她生前是魔，要麼她生前是神。可是神與魔在千百年前就已經消失了，這個鬼是怎麼存在的呢？

  弟子們小心翼翼地抬頭打量那個女鬼，女鬼的魂體上冒著一絲絲的黑煙……

  眾弟子倒吸一口了涼氣，這女鬼生前是個魔，而且還是個修為很高的魔。

  敖珏掃視了眼底下躁動不安的三門弟子，冷冷地道：「此人正是玄門門主。」

  「天吶！」

  「她是玄門門主？」

  弟子們小聲驚呼起來，紛紛小聲議論此事，聲音嗡嗡地匯成一片。

  這個女鬼是魔，如果她之前是玄門門主，只能證明她奪了這具身體的舍，否則一個魔怎麼可能擁有人的身體？此外，魔的神魂強大，不是一般人的軀體所能承受，那個女鬼用了玄門門主的身體這麼多年，證明那具身體的正主一定受天道庇佑，身體得天獨厚，否則那身體早就因承受不起魔的神魂而爆裂了……

  等等，事情還沒完。這明明是個魔，為何要混入他們天一宮？

  弟子們從起初的恍然大悟紛紛轉為了惶恐不安。

  夜紗看著下面面露驚恐之色的弟子，怨憤從心底源源不斷地冒出來，匯聚成洪流，在全身沖刷。敖珏啊，敖珏，你真當如此心狠！非得要她受盡天下人的恥笑才肯罷休嗎？

  「敖珏，你會後悔的！」

  敖珏凝眉看向夜紗，從他記事起，腦中總會出現一些斷斷續續的畫面，其中有一個場景就是他殺了一個魔族公主，他不知道那公主叫什麼，也不記得那公主長什麼樣兒，不過，那公主死前怨毒的眼神他倒是記得一清二楚，就像如今夜紗的眼神……

  夜紗突然暴起，猛地撲向敖珏。

  敖珏眼中精光一閃，也不躲避，正要回擊，卻發現夜紗身形一閃，自我爆體化為了灰煙。

  「哇！」

  台下的一眾弟子驚駭不已，紛紛用玄氣布下防護罩，急速往後退。

  習武者一旦爆體身亡會產生數倍於自身的威壓，常常能令人經脈寸斷。而魔族的實力本身就比人族強上十多倍，爆體之下形成的威壓，足以把人族碾壓成肉醬……

  敖珏窄目微眯，手腕翻轉，磅礴的玄氣噴薄而出。夜紗爆體的地方立刻出現了一層透明的結界，將她爆體後形成的威壓強行壓縮在結界之內。手掌輕輕一抬，結界碎裂，裡面的威壓也消失得一乾二淨。

  弟子們看敖珏的眼神更加敬畏了，這得要何等高深的修為！

  做完這一切，敖珏像是沒事兒人一樣，雲淡風輕地道：「老祖已經甦醒，各門做好防禦。」

  吩咐完這一句，敖珏轉身往華嚴殿走，也不再去管底下三門弟子有多麼驚駭恐慌。

  敖珏剛走出幾步，一個弟子就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一把攔在了他的前面。

  敖珏微微皺了下眉頭，打量著這個莽撞的弟子。

  此人約莫十五六歲，生得清秀俊美，臉上帶著稚氣，身上自成一股清貴，看樣子約莫是個皇族。瞟了眼該弟子衣裳上的否卦圖紋，敖珏眸光一暗，心底已經肯定，此人一定非富即貴。

  當初夜紗霸著玄門門主之位，玄門只收長相英俊的美少年，身份必須高貴。若是身份實在是上不了台面，那長相必定是要過關的。但眼前的這個少年，腰間繫著一枚上等的獨山玉龍文佩，顯然出身顯赫。

  「弟子PY易，見過尊主。」來人氣喘吁吁，面色蒼白。

  PY易？這不就是宋國國君PY圖鴻寵愛的十一皇子嗎？

  想到此前PY易與夜紗走得很近，甚至是夜紗的頭號追隨者，敖珏的目光就沉了下去，「你找本尊有何事？」

  PY易慘白著臉，一臉難以接受現實地道：「今日自爆的這個女鬼真的是玄門門主嗎？」

  呵，果然是頭號追隨者啊！都親眼看見了，還是想自欺欺人來找他討要答案。

  敖珏冷冷地瞥了PY易一眼，那目光就像鋒利的寶劍在PY易的臉上劃拉出了一道口子。

  PY易感到自己臉上一疼，用手一摸，指腹上沾著鮮血。敖珏……攻擊了他？為什麼？就因為他提了玄門門主嗎？之前敖珏不是很縱容玄門門主的嗎？

  敖珏冷眼凝視著PY易，那目光仿佛在看一個死人。「來人，把此人抓起來。」

  PY易身形一顫，大睜著雙眼，難以置信地道：「尊主為何在這般對待弟子？弟子不知做錯了什麼？」

  敖珏的目光越發冰冷，如同從極地吹來的挾裹著冰霜寒風。「老祖。」

  PY易愣怔了一下，隨即露出一抹詭異的笑來。

  那些匆匆趕來的弟子看到這個場景，都不敢上前抓捕PY易。

  PY易獰笑著看向敖珏身後的弟子，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下嘴唇，「敖珏，你會後悔的。」

  這個聲音和剛剛的那個女鬼一模一樣。

  弟子們倒抽一口涼氣，寒意就像一隻野獸一樣猛地爬上了後背，將他們一口吞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哈哈哈哈……」PY易大笑起來。

  周圍的石階全都炸裂開來，亂石飛濺，挾裹著強烈的怨憤。

  一些低階弟子抵擋不住，嘴角滲出血來。

  敖珏冷眼看著PY易，玄氣自身體內噴涌而出，與對方那猖狂可怖的笑聲糾纏到一起……

  PY易的笑聲越來越弱，嗓子就像被卡住一樣。陰測測地看了敖珏一眼，PY易笑得令人發毛，「敖珏，你會後悔的。」

  說完這句話，PY易就自爆了。

  「轟」的一聲炸響，血肉橫飛，威壓瀰漫。

  敖珏皺著眉頭結下結界擋住這些橫飛的血水。這魔族的都這麼喜歡玩自爆嗎？呵，後悔，他為何要後悔？

  經歷這件事，三門弟子人心惶惶。

  一個膽子大一點的地門弟子走到敖珏身旁，顫抖地問道：「尊主，PY師兄他是怎麼了？」

  敖珏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白痴一樣，冷聲道：「他被魔族奪舍了。」

  地門弟子噎了一下，他當然知道PY易這是被奪舍了。但是方才PY易明明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被奪舍了呢？眾目睽睽之下就被奪舍了，那魔族是有多厲害猖獗？

  PY易畢竟是玄門弟子，玄門中人感觸最大，生怕那個女鬼又盯上了他們。一個玄門弟子硬著頭皮問道：「尊主，方才PY師弟都是正常的，為何突然被奪舍了？而且，聽聲音，好像是被那個自爆的女鬼給奪舍了……」

  敖珏轉過身看著一眾驚慌的弟子，緩聲道：「那個女鬼不是普通的魔，自爆只是她的一種逃生手段。她在自爆時，只要有一縷神魂逃逸，就能繼續活下去。」

  弟子們齊齊一個哆嗦，只剩下一縷神魂就能輕易地奪舍，這是有多恐怖？

  炎炎烈日下，三門弟子竟是感受不到日光的灼熱，反而各個遍體生寒。

  剛剛一個離敖珏最近的一個弟子慢吞吞地上前一步，垂首小聲問道：「尊主剛剛叫PY師弟……『老祖』？難道是老祖奪了PY師弟的舍嗎？」

  敖珏緩緩點了點頭，目光掃視過在場的每一個弟子，把他們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那個女鬼就是老祖的真身。」敖珏緩緩地說。

  他也是大意了，一直與史無咎四處找尋老祖真身，卻沒想到人家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霸占了辛隨念的身體，當著玄門門主，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不會吧……」

  「太可怕了……」

  弟子們臉色大變，紛紛看向自己的同門，一臉的驚恐和不敢相信。想到那個女鬼就是老祖的真身，眾弟子就毛骨悚然。這女鬼之前打著玄門門主的旗號，占了多少男弟子的便宜啊！

  此時，所有在場的男弟子都面如死灰，一個個心裡發毛，同時又覺得噁心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