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終章 夏日終結
2023-11-23 11:27:20 作者: Dr.黑顧問
斷臂掉落在地上,鮮血飛濺,讓骨先森一時有些恍惚。她下意識想自殺去下一個輪迴,將刀尖指向了太陽穴。
而現實如同槍響般將她驚醒。
「骨先森!」顧問舉著槍大吼,他跑回去把殺手使徒先前落在地上的手槍撿起朝{使徒}扣下了扳機,{使徒}胸前中彈動作停頓了一下,而這也給了骨先森反擊的機會。
她橫起小刀將刀尖插入臉頰用力一划割開了融化後粘在一起的嘴唇,滿嘴是血地用極高的語速開始吟唱咒語,而{使徒}也反應了過來,無視胸口劇痛跟著另外兩個平行世界的使徒向骨先森的致命部位發起了攻擊。
眼、咽、腹三處位置被鋒利的武器刺入,骨先森的身影碎裂飛散,本體沉入了影子中,而她也在剛才布置好了最後的後手。
借著剛才吟唱西西烏索庫入影術的時間,她操控三對虛足在身下的塵土上畫出了最後的法陣。破碎的身影對著{使徒}抬起手,帶著勝券在握的笑容比出了手槍的姿勢。
班加希里高能陣術發動。
巨大的光柱沖天而起擊穿雲霄,天空中浮現的各世界虛影也輕微地晃動了一下。
近在咫尺的三個使徒直接被蒸發得連屍體都沒有留下,幾秒後被排回到現實的骨先森跪倒在地,體內的魔術迴路空虛得發疼。
顧問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僅剩的西裝使徒抬起義肢對準顧問,顧問沒有理他,義肢卻不受控制地掐住了西裝使徒自己的脖子,咔咔兩聲後兩道血柱從義肢上的血槽射出,西裝使徒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顧問開槍補掉了地上奄奄一息的火焰使徒,將地上其他受了重傷的平行世界使徒全部射殺,然後才捂著傷口蹲到骨先森身邊查看她的狀況。
「如果一開始接種異構蟲的話……說不定現在還能操控異構蟲堵住傷口。」骨先森不斷喘著氣強笑著說道,現在她才開始覺得臉頰生疼。
「別說話了,我給你止血。」顧問掏出小刀撕下衣服,正準備給骨先森包紮,突然愣了一下。
他伸手摸了摸後頸:「下雨了?」顧問說話間抬起了頭,皺起了眉頭。
眼前的骨先森變得抽象了起來。
本就損壞的教堂在強大的風壓下被瞬間摧毀,兩道殘影拖著黑色和血色的拖尾在廢墟上不斷交錯。
無名之獸的力量已經大不如前,連獵人使徒都能勉強趕上。而獵人使徒還通過之前無數次的夢境了解了無名之獸的攻擊方式,他一次次避開無名之獸的撕咬,揮起長劍和巨斧一次次切開無名之獸的身體。
無名之獸的吼叫更加尖銳,它的速度更加迅速,撕扯的力道也更加狂野,但獵人使徒就是個沉穩的獵人,極其冷靜地避開無名之獸的攻擊,像個屠夫一樣幾乎殘忍地屠宰著它。
而作為一個獵人,他也為無名之獸設下了陷阱。
金色的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金色的雨水衝散了無名之獸身上的黑霧,使徒睜開了眼睛,他終於恢復了理智,而隨著黑霧被衝散,無名之獸的威脅性更下一分。
密集的雨幕籠罩了所有人,在金色雨水的折射之下,一切都變得扭曲起來。
使徒眼中的獵人使徒只剩下了血紅的剪影,背後有無數人影扭曲著,慘叫著,不斷掙扎著想要從他的背後逃出來。而獵人使徒的眼中,原本無名之獸的位置站著兩個連在一起的黑色剪影,更加脫離了人形,偏向於獸的形象。
使徒強行聚攏手中的黑霧凝聚成短刀形狀,身體驟然消失,被撞碎的雨水在空中形成了移動軌跡,隨著武器的相碰在雨幕中爆炸形成了短暫的真空區,隨即暴雨繼續下落,兩人用自己的身體和武器在雨幕中勾勒出極致的寫意張狂。
不斷被擊飛,不斷閃避,不斷被撕裂,交戰的場地不斷移動擴大,黑色和紅色的血液融入於金色的雨水之中。使徒逐漸落於下風,憑著數據化後顧問給予的【黑閃電之速】的被動技能才能對獵人使徒造成傷害。
「殺死你的機會觸手可得,如今我們終於能從夢境中甦醒……」血色的獵人在暴雨中呢喃。扭曲的劍刃切開雨幕,被黑色的霧刃擋住,折迭的巨刃從另一側潑灑著雨水划過,使徒取出無奏堪堪擋下,斧刃上的雨水砸到他的臉上,帶著黑霧和淡淡的血跡快速流下。
獵人使徒擁有無數次夢境積攢出來的經驗,使徒擁有無數次輪迴積累下來的既視感,雙方不斷預判著對方的行為,不斷破招、閃避、格擋。紅色的獵人背上破背而出的人影不斷尖叫掙扎,而黑色的獸只是沉默,雙方或多或少意識到了對方帶有輪迴的經驗,金色雨水的效果讓二人沒有任何交流就默然理解了對方所經歷的一切。
兩人在金色的湖水上舞蹈,長劍和無奏划過湖面,獸和獵人穿過亞南的小巷,狂風切碎了小巷上重迭融合的畸形,吹散了獵人使徒每次醒來的小屋。獵人一把抓住獸的面部,將他用力砸向自己躺過無數次的板床。
獸從金色的雨幕中滾出,巨大的斧刃衝破雨幕砍下,黑夜之中的小巷堆積著無數使徒的屍體,遠處的高樓突然刺出密集的紅色尖刺,在爆破的煙塵中高樓朝獸和獵人的位置倒下,斷裂的高樓遮蔽了天空,在地上砸出驚天巨響後露出了晴空中的一輪烈日,繁雜的行人和車流在街上行走,仿佛沒有看見在街道中心廝殺的獸和獵人,面不改色地被餘波撕裂成零散的碎片。
雨水不斷潑灑在空中,沒飛多遠就融入了厚重的雨幕。肅殺的風暴攪亂了暴雨,切開了獸的黑霧,砍中了獸的身體。
「為什麼?我們到底哪裡出了問題?一切都如計劃進行,你的力量已經被削弱至最低,為什麼你還能活著?你怎麼還能堅持至此?」獵人咆哮著,手中刀刃速度更快,似乎要榨乾這個身體最後的底力一般朝獸發動了更猛烈的攻勢。
渾身是傷的獸猛地急停,一地的碎肉和泥水被鏟起,獸順手抄起地上的匕首,薄薄的黑色霧刀被沉重的斧刃打散後勢不減砍入獸的胸口,獸用後腳跟死死撐住了身體,往前一步將閃著怪異光芒的匕首插入了獵人的胸口。
血色剪影停頓在了原地,背後生長出的人影瘋狂地掙扎著一個個消散,刺耳的尖叫聲中不知道參雜著絕望還是欣喜。
金色的暴雨完全沖刷掉了獸身上的黑霧,露出了滿臉雨水的使徒。隨著黑霧被雨水衝散,他胸前猙獰的傷口也不再自愈,但顧問給予的無心木偶發揮了作用,硬生生吊住了他的性命。
「這樣……我們就能真正地死去?」獵人使徒的身體愈加乾癟,他的聲音愈發疲憊:「希望這次,我不會再度醒來……」
隨著獵人使徒的軀殼重重倒在地上,天上的暴雨也逐漸變小,新生的「神」收起了自己的權柄,在天空中收縮著自己漂浮在身邊的詭異器官。
使徒捂著胸前的血肉模糊的傷口,硬生生站著沒有倒下。道具欄里的無心木偶不斷碎裂,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接下來,只剩最後一步了。
強烈的既視感籠罩了他的視野,讓他感到有些頭暈目眩。
「我知道我最後會怎麼樣了。這是每一個』我』曾經經歷過的,也會是我接下來要承受的。」使徒捂著額頭的手放下,「不過好在已經不會再輪迴了,這個接力將會以我作為終點。」
「你會怎麼樣?」顧問站起身,他聽從了骨先森的告誡沒有去看天上的「神」,但他看到使徒在直直往那個方向走去,他忍不住高聲問道。
「我……會被所有人遺忘,就像顧問你之前遇到的那樣,只不過更加徹底,不止是過去,我的現在、將來也會被所有人徹底遺忘……最後在荒郊野外自殺。」使徒苦笑道,「不過這是我必須去做的,因為只有身為無名之獸的我能做到。」
顧問沉默了一會,問道:「……你真的要這麼做?」
使徒堅定地說道:「我必須這麼做。我喜歡你們所有人……所以我必須去保護你們,讓一切恢復正常。」
顧問看著他,思考了一會後說道:「……看來我是勸不住你了。既然你真的要走了,那起碼趁著我們都記得你的這段時間跟我們所有人道個別吧。」
使徒愣了一下,眼淚突然流了出來。
「抱歉我沒想哭的,還想著帥一點和你們告別……」他的聲音因為哭腔有些難聽,但是還是笑著走了過來,先給了骨先森一個擁抱,然後走過去扶起了疫醫和庫鉑,給了他們每個人一個擁抱,疫醫哭鬧著不想讓使徒離開,庫鉑只是在自責自己沒法保護使徒,使徒滿臉是淚地苦笑著:「謝謝你們,至少我覺得我的人生確實是有價值的。」
顧問對著他張開了雙臂。
「我以為你不會喜歡這種肉麻的方式的。」使徒笑著和顧問擁抱,顧問拍了拍他的背:「永別了。」
隨即顧問往後退了一步,而使徒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無法行動。
不僅是他,疫醫和庫鉑也是一臉的疑惑和不安,他們的身體被固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顧問!」骨先森咬牙切齒地低吼道。
「很抱歉用這種形式控制住你們,不過也只有這種形式了。」【顧問】已死,能操控被數據化的使徒他們的人也只剩顧問。骨先森雖然沒被數據化,但她斷了一隻手,魔力耗盡魔杖也斷了,完全做不了什麼。
「去和父母過一個你夢寐以求的、沒有得過』怪病』的正常人生活吧,使徒。」顧問滿臉輕鬆地說道:「別擔心,反正最後你們都會忘掉這一切的,我正好經歷過,再次被遺忘了也不會怎麼樣。」
「你做不到的。只有通過無名之獸的力量——」使徒還沒說完,就被顧問打斷:「放心,被數據化的你和我現在是連接在一塊的,既然上一輪迴的使徒能自主選擇只犧牲他而讓你活下來,那麼我自然也能選擇誰來承擔被遺忘的後果。」
「不要,顧問,不要。」使徒看著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神」走去,「快切斷連結!快!不要這樣!」
骨先森死死咬著嘴唇,終於忍不住罵道:「你個混帳。」
顧問仿佛沒聽見一樣繼續操控著使徒走向「神」。
「你個混帳!」骨先森吸足了氣用更大的聲音喊道。
「沒事的,反正你們很快就會忘記的。比起使徒,我本來就不怎麼受人待見,現在會被遺忘不是正合我的心意嗎?」顧問滿臉輕鬆地笑道。
使徒不停與自己的身體抗爭著,他大喊道:「你也有可能死掉的!之前的輪迴也有其他人因為死亡徹底消失,但我一直沒找到他們!我可能因為有無名之獸才能只是被遺忘,你是真的會死的!」
顧問雙手插兜跟在使徒身後:「沒事,那也正合我的心意,反正沒了我後我的父母也能過得更好,你們也只是失去了一個性格怪異的同學……這不是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共贏的買賣嗎?為什麼要這麼抗拒呢?」
「……你為什麼總是這麼想?現在把你看得很重要的人這裡不就有這麼多嗎?」骨先森感覺有些話一旦說出來自己就徹底輸了,但是她還是喊了出來:「你不是很會代入思考嗎?你現在站在我的角度換位思考一下啊!為什麼我會說出這些話!」
她被割裂的嘴唇不斷顫抖著,最後還是帶上了哭腔:「我不想你死去。」
「往好處想,也許我不會死呢。」顧問說道。
「我不想遺忘你。」
「我們不想遺忘你。」庫鉑緊握拳頭,「……但是我們也不想遺忘使徒……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嗎?」
天空中許多世界的破碎虛影越來越明顯。
顧問背對著他們沉默了很久。
「真好啊,我都有點想活下去了……」顧問轉頭笑了出來,「別擔心,很快就能結束的。」
趁著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他操控使徒凝聚起無名之獸和體內的數據能力打向了「神明」。
「暑假都快過去了啊。」庫鉑嘆了口氣,「感覺這個暑假經常出去玩啊。」
「以前不是就一直出去嘛。」疫醫躺在沙發上,「你說對吧,骨頭?」
骨先森虛著眼看著電視,伸手開了一包薯片:「可以的話我不想出門的。」
「別~老是宅在家裡嘛骨頭!」疫醫作勢從沙發上一倒靠在骨先森身上。使徒在一旁感嘆道:「馬上就要各分東西了啊,以後我們四個見面的機會就少了,趁著暑假還沒完全結束還有哪些想去玩的地方得趕緊去逛一逛啊!」
四個人聚在疫醫的家裡扯著皮,骨先森還是希望他們能就這樣待在空調房裡就好,少霍霍自己。
「難得人數夠,在空調房裡玩馬里奧賽車不好嗎。」耳邊傳來吐槽,骨先森抬起眼瞥了一眼,歪過頭用其他人聽不到的聲音輕聲說道:「如果你和我們一起玩,然後用賽車去撞其他人,其他人能發覺嗎?」
在暑假開始後沒幾天,骨先森在和使徒疫醫他們聚會的時候,突然瞟到一個之前餘光里不存在人的位置站著一個戴著連帽衫的男人。她本來還沒放在心上,突然許多信息和畫面湧入了腦海。
她脫口而出:「顧問?」引來了疫醫他們疑惑的目光。
「咳咳,想到了最近某個漫畫裡槽點很大的角色。我去個廁所。」她站起身,不起眼地對角落靠著牆雙手抱胸的男人做了個「過來」的手勢。
在疫醫家的廁所里,骨先森雙手抓著頭髮蹲在馬桶上,一旁的牆邊站著同樣疑惑的顧問。
「你不僅看得到我,還記得我?」顧問震驚地說道,「為什麼?」
「我思考了一下,大概是因為我體內你最早放的那個監控還在,然後在接近你的時候你我腦內都會重新讀取一遍錄像的內容。之前我身為輪迴者本來就有記憶所以並沒有感受到錄像的復現,現在世界重置失去記憶後就會有』重新拾回記憶』的情況。然後我體內的系統應該和你也建立了連結,所以視網膜里出現了你所在位置的投影。」骨先森愣了一下,想到了什麼:「也就是說,現在全世界只有我看得到你了?」
顧問消化了一下剛才的話,說道:「呃……看上去應該是的。」
骨先森心裡的情緒有些複雜,甚至有一絲不該有的竊喜。
「嗯……不過我要怎麼證明你不是我精神病突發出現的幻想?」她揉了揉有些亂糟糟的頭髮,想伸手去摸一下顧問。
顧問輕巧地側身避開:「碰到我的一定體積的東西存在也會消失的,人大概也會。不過這確實是個有意思的問題,但也很好解決。」他隨口說道:「比如在監控下我觸碰個小物品把它的存在抹消掉,然後你再看看監控里那個物品是直接消失還是你自己拿走的;或者我直接在地上刻個足夠大的字然後你讓旁人看看在他們眼裡那個字是怎麼出現的。如果都是你在執行的話那大概就是你的幻想了,不過在刻字的時候其他人應該會叫住你吧,如果沒叫住你然後在他們眼裡字是你畫的,那可能就是【世界的合理化機制】。」
「好想法。」骨先森低聲說道,「……你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
「其實還好,我剛過來看看你們就被你看到了。之前只是大概測試了一下目前自己的身體狀況。」顧問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其實這樣也不賴嘛。」
骨先森歪了歪頭:「你就打算一直這樣下去了?」
「也可以,不過為了防止哪一天我反悔了也可以多多測試一下這個存在抹消的機制。」顧問輕鬆地說道,「我拿過的東西在其他人眼裡就會跟沒存在過一樣,在牆上塗鴉也不會被人看見。」
「不過從我踩著地球地球還沒被抹消存在的情況來看能被我抹消存在的物體總歸存在體積限制的,可以慢慢試試,就比如通過在挖個足夠深的溝試試能不能讓其他人看見,看不見應該也會被絆倒,那麼接下來我們就可以試試在地上刻個足夠深足夠大的字了——誒,麥田怪圈會不會就是這麼來的?」
「那說不定還真有和我一樣被抹掉存在的人存在呢,或者還有其他辦法,比如……」
(DLC 漫無止境的八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