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經驗

  蜿蜒曲折的河流穿過山谷，向遠處漫無目的的沖刷而去。

  嘩啦嘩啦……

  江離此刻正坐在河岸邊的大石頭上，眉頭緊鎖。

  一個身材佝僂的老人默默守在他旁邊。

  這是一個啞巴，被所有勞工拋棄，沒人願意和他組隊，江離要了他。

  這一度讓江離成為所有勞工嘲笑的目標，在荒野中自己都自顧不暇，居然還敢帶一個累贅。

  是嫌自己命太長了嗎？

  但江離並不在意。

  勞工委員會對這次出塔冒險做出了詳細的規定，為了防止無意義的犧牲，要求至少要兩人一隊，相互間也有個照應。

  就在江離剛剛準備站起來的時候，忽然一陣頭暈目眩，身體更是虛弱了幾分。

  「咳咳……」

  江離重重的咳嗽起來。

  貿然召喚那位的後遺症已經顯現出來，他的體內被一股強大無比的能量充斥，就像個鼓脹的氣球。

  這股力量極其強大，但凡能調動絲毫，他的實力也會突飛猛進，但很可惜，這不是他的力量。

  他就像一條守在寶藏門口的看門狗，看得見，卻摸不著。

  這股力量就這樣堵塞在體內，長時間阻礙氣血循環，讓江離的身體開始出現異常。

  江離好不容易穩定下來，頭暈感緩緩褪去，這才站起身來。

  老人神情呆滯，極為麻木，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讓他提起興趣。

  江離知道，在他決定報名的時候，就已經當自己死了。

  他這個年紀，幾乎沒有任何存活的可能！

  他的背上有一道極為猙獰的傷口，傷口已經變黑，結上了厚厚的血痂。

  這是之前那場意外造成的。

  出塔後，江離就選了一個遠離大部隊的方向，老人則是木訥的跟在江離身後，江離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他還主動背負起了兩人的工具和物資，但不慎在過河的時候跌倒，全都被沖走了。

  他背上的傷口也是那時候刮傷的。

  當他渾身濕漉漉的從河裡爬上來，滿臉歉意的看著江離，以為江離一定會將他拋棄的時候，江離卻做出了令他驚訝的決定。

  江離不但沒有怪他，反而主動採集草藥替他處理了傷口。

  兩人走了半天，老人的體力漸漸不支，開始重重的喘氣。

  江離樂呵呵的停下來休息，讓他充分休息。

  環視四周，這裡雖然靠近河邊，卻沒有什麼大型猛獸，再加上地理位置絕佳，倒是適合就近建造臨時住所。

  一個念頭開始在江離心中湧出。

  他默然抬起手，手臂上戴著一個特製的微型顯示儀，可以實時監控他的位置和所看到的一切。

  高塔的錢也不是那麼好拿的。

  為了防止有人投機取巧，故意停滯在一個地方不向前探索，從而白嫖貢獻點，勞工委員會特意做出規定：

  每個隊每天至少要前進5公里，每個人手臂上的顯示儀會記錄這一切，一旦有人偷奸耍滑耍小心眼，將被勞工委員會打上黑名單，那怕活著回來也拿不到一個貢獻點！

  後果太過嚴重，很多人也只好硬著頭皮朝前走。

  對此江離並不在意，只要不是深入荒獸活躍的霧區，他就不會有危險。

  他十歲之前就在荒野亂跑了，甚至獨自在一個荒獸密集的白色霧區內遊蕩了整整三個月！

  相比於其他人，江離才是真正的生存大師，他對荒野的一切都極為熟悉，生存技巧更是無人能及，哪怕是那些大型傭兵團的堪輿嚮導，也強不過江離！

  當然，江離的經驗都是在生與死的冒險中總結出來的，沒有人一出生就是大師。

  輸得多了，自然就知道該怎麼贏。

  但其他人不同，他們大部分人一生都沒有走出過高塔，此行對他們來說不亞於送死。

  江離知道，眾人三天內還不會遇到什麼危險，高塔境內的荒獸早就被清光了，就算偶爾闖進來幾頭也無傷大雅。

  當初獵荒者部隊招自己時，引誘出的荒獸群和惡墮，都是人工抓捕的，等眾人會聚到一起時才會放出。

  不然就憑一群連E級都沒有的荒獸，又怎麼可能悄然接近高塔呢。

  ……

  江離輕點顯示儀，面前出現一個半透明的光屏。

  這個顯示儀直接與勞工委員會的總控制室相連，可以隨時記錄所有人的位置和境況。

  它還有另一個功能，那就是根據佩戴著所處的環境，隨即生成生存任務。

  生存任務可以指引佩戴著做出下一步行動，但有風險，不能全然相信。

  完成生存任務，將會獎勵額外貢獻點和評分。

  江離的目光鎖定到不遠處的一片樹叢，狂風將樹幹折斷，剛好掉落下來許多乾枯的樹枝。

  只要把那些樹枝弄過來，就能製作一些簡單的工具。

  現在有人監視著，江離身上的很多秘密都不能暴露，無論是黑甲還是武器，一旦暴露將會引起巨大的轟動，到時候就麻煩了。

  既然來到了荒野，那就用荒野的規則來生存吧！

  江離抬頭看了看天，現在距離天黑大概還有幾個小時，如果不能抓緊時間離開這裡，搜集到足夠的木材，恐怕晚上會有麻煩。

  荒野的野獸，大多都是晝伏夜出，夜晚的河邊是很危險的。

  再加上江離現在不能動用任何戰力，遇到危險很容易暴露。

  眼下最缺的還是切割工具。

  ……

  按照勞工委員會的規矩，每個人可以在出塔時攜帶幾件簡單的裝備和工具。

  保暖的衣服和外套是必選，除此之外還有鍋和打火石。

  只可惜，打火石也被老人弄丟了。

  很多東西都在老人掉入河裡的時候被大水沖走了。

  片刻後，

  江離找到一小塊燧石，長度大約有十幾公分，長條狀，看上去黑漆漆的。

  燧石的質地非常堅硬，江離用石頭細細打磨，把靠近前端的地方磨成稀薄狀。

  片刻，江離手中出現一根宛如刀刃形狀的弧形燧石條。

  江離滿意的點點頭，這東西可以用來當切割工具，雖然比不上刀，但總比沒有強。

  ……

  與此同時，

  勞工委員會內。

  中央總控制室，牆壁上掛滿了林林總總上百塊顯示屏，每一塊顯示屏都被分成幾十個小屏幕，上面不斷播放著每一個出塔冒險的勞工的畫面。

  幾名觀察員正仔細看著面前的顯示屏，並不斷交談著。

  「這傢伙，挺與眾不同的啊，居然會帶一個累贅，真的不怕死嗎？」

  「這老東西也是命大，那會看見他背上那麼大的傷口，我還以為他死定了。」

  畫面中，江離正蹲在地上製作簡易的原始工具，而一旁的老人則是在江離的指揮下做一些粗淺的活。

  「這傢伙是不是瘋了，好好的其它隊伍不挑，偏偏挑一個沒人要的累贅？」

  身旁的一人滿臉認同的點點頭。

  但凡腦子稍微正常一點的，都不會帶一個毫無幫助的累贅外出冒險，這不是生存，這是送死！

  「誒，看著吧，勇氣可嘉，但就憑他們兩個，恐怕連今晚都過不去。」

  一人看了看他們的前進距離，搖了搖頭。

  這個距離，已經開始走出高塔境內了，今晚過後，他們將徹底踏入荒野，面臨來自大自然和荒獸的威脅！

  而真正的傷亡，也即將開始。

  眾人珍重但點了點頭，紛紛表示認同。

  失去的工具，還帶著一個受傷的累贅，在所有人眼中，江離被淘汰也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在眾目睽睽之下，畫面中的白髮少年用自己打磨的燧石，成功切割開了一截樹枝，然後用藤條綁起來，做成一副簡單的支架。

  江離扛起支架，朝荒野叢林方向走去。

  踏踏，

  步履蹣跚的老人跟在他後面，一老一少緩緩向前移動。

  ……

  ……

  過了一會。

  江離和老人來到一塊石壁面前，停了下來。

  荒野危險，再加上帶著一個不善隱藏的老人，江離不能走的太快。

  放眼望去，這附近的叢林很是稀疏，一眼望去地勢平坦，沒有過多聳立的石頭，再加上地勢高，視野更加開闊，很適合作為臨時的落腳點！

  江離看了一眼手臂上的顯示儀：

  「提示：及早休息」

  「旅途勞累，應該及早睡覺保存體力。」

  僅僅看了一眼，江離撇撇嘴收回目光。

  誤人子弟！

  荒野不同於高塔，晝夜溫差較大，夜晚寒冷無比，人如果貿然入睡，午夜過後，身體的熱量將會大量流逝，一覺睡著或許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現在應該做的是生起篝火，在火焰的保護下，一方面可以提供熱量，一方面也能有效防止荒獸摸過來！

  江離咂咂嘴。

  還以為他們真的會好心提供一些有用的東西呢，現在看來也只不過是誤人子弟。

  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聽信了他們的提示，最終白白送了性命。

  江離讓老人去附近撿一些乾枯的樹枝回來，他要在天徹底黑前生起篝火。

  他倒是無所謂，但老人絕對扛不住荒野夜晚的寒冷。

  老人聽聞點點頭，朝遠處走去。

  這就是江離選他的原因。

  只帶耳朵不帶嘴巴，不會貿然製造出什麼動靜，而且很聽話。

  江離需要的是隱藏自己，而非貪圖勞工委員會的那點獎勵。

  江離不需要隊友，勞工中也沒有人有資格成為江離的隊友，帶一個累贅和帶一群累贅對江離來講都是一樣的。

  與其帶一些不斷打探自己秘密，甚至隨時反水陷害自己的傢伙，江離寧願帶一個默默無言的老人。

  累贅，就要有累贅的覺悟。

  看著老人的身影順著低矮的灌木走去，消失在叢林裡，江離鬆了一口氣。

  他早就探查過，那片叢林沒有任何危險，洪水已經衝掉了絕大多數荒獸，就是路不太好走。

  江離收回目光，在附近的石壁和角落裡收集了一些乾枯的蒿草，這種草極其易燃，是荒野取火必備植物。

  現在沒有打火石，想要在這地方取火，只能靠最原始的鑽木取火。

  作為燃料的木材由老人去尋找，自己可以趁這個時間去找點火絨。

  半晌，

  江離把乾枯的草線用石頭敲扁，然後纏繞在一起，這樣可以有效增大受熱面積，更容易快速燃燒起來。

  過了一會，老人拖著幾支長長的樹枝走了回來。

  樹枝幹枯，沒有太多水分，可以快速點燃。

  除了手指粗細的部分外，樹幹的中部和頂端還有一些較細的小樹枝。

  江離用之前打磨好的燧石將樹幹切割成幾段，然後砍下細小的小樹枝備用。

  在一塊稍大一點的樹枝中挖了一個凹陷的小孔，剛好可以卡進其他樹枝。

  間隙小，意味著在轉動摩擦的時候熱量流逝很少，更容易匯聚熱量。

  江離讓老人扶住地上的樹幹，然後把一團火絨放了進去，再用另一根修好的樹枝插進去。

  ……

  另一邊。

  勞工委員會控制室。

  「他，他想幹什麼？隊伍里有人受傷了不趕緊休息，還折騰什麼？閒的沒事幹嗎？」

  「等等，這個手法，他不會是想生火吧，他沒有聽從我們的提示？」

  「他想生火我能理解，夜晚的荒野確實可能出現荒獸，但他拿兩根破樹枝幹什麼？他不會是想靠這玩意就變出火來吧？」

  「打火石是特製的，在荒野很難找到，他估計也是無可奈何吧。」

  「呵，真是稀奇，我倒是想看看他能生出什麼來？這玩意要是都能取火，我直接給他加100評分！」

  在場上百名觀察員，不少人都將目光會聚在江離的顯示屏上。

  他們完全不相信，江離能夠僅憑兩支破樹枝就變出火來。

  在荒野，每個避難所都會保留火種，每家每戶的取火都要通過避難所的大地主，

  控制火種，就等於控制了整個避難所所有人的生死！

  只有大型傭兵團才有可能擁有火系覺醒者，沒有火，人類在荒野中將寸步難行。

  這些觀察員幾乎都沒有走出過荒野，但他們自小就接受高塔的教育，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習野外生存的知識。

  沒去過，不代表他們就不懂。

  在他們看來，他們的生存知識雖然不足以完全躲避惡墮和荒獸的威脅，但給這群什麼也不懂的勞工做出指導完全夠用了！

  他們還能比從學習生存知識的高塔人更懂如何生存不成？

  他們不知道的是，

  他們僅從書本上看到的模稜兩可的求生知識，還真不一定比流民強多少。

  至於江離通過感受死亡才總結出的寶貴經驗，更是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疇，

  屬於真正的知識盲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