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過往

  奢華的客室，裝點得金碧輝煌，鏤金牆面在琉璃彩燈的映照下反射出令人心醉的朦朧光暈。

  紅髮男人躺在沙發上，身旁端坐著一個宛如瓷娃娃一樣的小女孩，小女孩乖巧的剝著橘皮，不時伸出小手餵給男人。

  紅髮男人雙手抱頭倚在鬆軟的沙發上，樣貌年輕時尚，可眸子裡總是帶著一絲與年齡不相符的滄桑。

  小女孩是這具身體原主的親妹妹，從小被寵著長大，對這位長兄的感情甚至還要超過威嚴的父親。

  又是一瓣甜橘入口，清涼的汁液在口中綻放，男人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小女孩邊剝橘子邊問道：「哥哥你從今天回來就好奇怪呢，以前你從不這樣的。」

  「哦？那你說說，以前哥哥是什麼樣子呢？」

  「就是……就是，唔，總之言談舉止很得體咯，要是被教儀先生看見了一準打你的小報告……」小女孩哼哼著說道。

  「嗯，那你可要監督哥哥哦，萬一哥哥有什麼地方做的和以前不一樣，記得指出來哦。」紅髮男人颳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子，笑著說道。

  小姑娘憨憨一笑，然後認真的整理了一下男人的衣襟，一邊說道：

  「哥哥，小強老學著大人的樣子講什麼生活無助，還嘲笑我不懂疾苦，到底什麼是無助啊？」

  「無助啊，就是……」

  男人忽然愣住了，神色中的溫柔也出現一絲恍惚……

  他回首透過大大的天窗看向蒼穹，回憶了好久，這才忽然說道：「很多年前，高塔有位能征善戰的老頭，那可真是一名虎將啊，在高塔遇到災難時，他手持超能巨劍，率領當時的王牌部隊鎮守塔外，數百頭強悍的惡墮中夾雜著幾千幾萬頭變異野獸，前後圍堵在無色牆外數月，都奈他不得！」

  男人輕聲說道，聲音溫柔，小女孩不禁痴痴的看著他，以前的哥哥從來不會跟自己講故事。

  「後來呢？」小女孩認真傾聽。

  男人繼續說道：「老兵也抵擋不住歲月侵襲，他在一百零四歲那年解甲歸田，退出了高塔部隊，」

  一百零四歲，哪怕對一名覺醒者來說也算是高齡了。

  小女孩眼睛亮閃閃的，仿佛看到了一位英雄榮耀退場。

  男人一邊回憶一邊緩緩道：「可是就在他退役的第三年，惡墮獸潮捲土重來，當時的高塔醉心研製超級尖兵武器，竟無一人能領兵作戰……」

  「後來呢？」

  「後來那群高塔官員只能親自拜訪老頭的家族，當時如日中天的頂級豪族，想拜請老兵出山重新掌兵，」

  「當時整個會客廳都圍滿了人，鬚髮皆白的老兵彎著腰紅著臉，牆壁上懸掛的那柄巨劍就在眼前，可即便他竭盡全力也無法舉起了，」

  「當時哥哥就在身邊，哥哥親眼看到，老兵眼睛裡布滿了血絲，牙齒咬的吱吱響……」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何為無助……」

  男人的神色忽然寂寥起來，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天空，一旁的小女孩哦了一聲，她只覺得這個故事很新奇。

  另外，哥哥確實變得不太一樣了，一個人的時候眼睛裡總是充斥著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

  門外傳來教習的呼喚，小姑娘應了一聲就出去了，空蕩蕩的大廳又只剩下男人一個。

  男人的目光變得越來越複雜……

  老兵是當時家族的太上供奉，位高權重，就連新任家主都是他一手提拔上去的。

  財政預款、科研突破、私軍調整、天災人禍，但凡發生重大事件，整個家族裡里外外目光聚焦的首先是他，然後才是新任家主……

  新家主是泥塑木偶，太上供奉才是無冕之王，這一點就連家族中的小孩子都知道。

  那一天，他靜坐天台，看新植草木凋零，嫩芽初生，不由得笑了。

  那一夜，

  叛賊引重兵將整個大樓圍得水泄不通，他未回頭。

  火光沖天，震爆彈如秋雨般傾瀉而下，能量空艦遮天蔽日，他未回頭。

  喊殺聲一片，裝備精良的精銳士兵衝進大樓，劍鋒直指最頂層，他亦未回頭。

  當身後那道厚重的腳步聲臨近，他終於笑了，回頭恭謹的行了一禮：「您終於回來了。」

  這一禮，驚呆了左右侍從。

  老兵神色平靜如初，古波不驚的臉上布滿滄桑，他說道：

  「退役些年，我攢了很多財富，產業名單和相關交接手續已經發到你的郵箱，另外我找出了十幾名暗探，來自不同家族，名單在這，最後，與我勾結的朋黨皆是叛徒，殺了我們，小主必將名聲大噪，到時候執掌家族定然水到渠成……」

  老兵像臨死前囑託子孫一樣，絮絮叨叨說了很久，男人只是站在原地，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最後老兵終於講完了，看著雙眼通紅的年輕人，臉上縱橫的皺紋一扯，笑道：「哭什麼？」

  「老頭子我死後，你才能真正執掌這個家族，不要辜負了老頭子和老家主，老頭子還等著下去見他們哩。」

  年輕人當即嚎啕大哭，跪拜在地，泣不成聲。

  第二天，叛軍被盡數剿滅，家族內亂平息，一切策反行動的發起者，被稱為「戰神」的太上長老伏誅，死於亂槍之下，屍骨無存。

  高塔震動。

  第三天，新家主重掌家族大權，追隨者無數，高塔各方官員紛紛發電祝賀。

  那一年，雪下得很大……

  ……

  男人回過神來，儘管已經過去上百年，記憶早已模糊，但一幕幕卻好像發生在昨天，只可惜的是，家族最終也沒有逃過覆滅，某種程度上，他算得上是家族的罪人。

  渾渾噩噩度過百年，曾今無數次想要終結此生，但他知道，他還不能死。

  家族的秘密需要他來守護，那個預言中的人需要他去尋找……

  他必須……活到那一天。

  男人忽然笑了一聲，他想起當初覺醒序列之力時老兵的感慨：

  這小子的能力好啊！啥優點都沒有，就是能活！還特麼能變著法的活，老頭子都有些羨慕了，嘖嘖，能活是好事啊，或許，這小子還真有可以活到見到預言的那天！

  至於他們口中的預言是什麼，他現在還不知道，但他知道，預言中所描述的那個天選之人，就要來了！

  一定要找到他！

  咚咚咚！

  這時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紅髮男人喊了聲：「什麼事？」

  門外傳來管家的回應：「少爺，您吩咐找的那個東西，有線索了……」

  男人猛地坐起身來，疾步衝出客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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