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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從遠方來,向遠方去

2023-11-23 08:23:07 作者: 希行
  一個意思有沒有聽錯無關緊要,這件事也不是因為韓旭,所以沒過多久,由重兵護送的數十輛層層遮蓋的車就從劍南道出發了。

  車輛特意經過山南讓韓旭親自看,韓旭也沒有客氣一層層一輛輛的揭開查看。

  事關重大,他身為劍南道協理是這個資格。

  隨著一層層的遮擋揭開,站在遠處旁觀的張安王林神情越來越震驚,都知道劍南道有錢,但還是第一次見到怎麼叫有錢。

  這一車車的有金有銀有鹽甚至還有鐵。

  「韓旭真夠狠的,竟然張口就給劍南道要了這麼多東西。」張安低聲道。

  王林皺眉:「劍南道還竟然給了,這是賄賂韓旭。」

  張安笑了:「賄賂個屁,這分明是誘惑,看到劍南道這麼有錢,韓旭更想要抓在自己手裡了,誰會被一個小孩子賄賂。」

  小孩子大財外露,想搶的人更多,鄉下人都知道的道理,那倒也是,王林鬆口氣,看著那一車車貨物除了驚訝還有幾分迷醉,等他們和韓旭一起拿到劍南道,這些錢怎麼分好呢?

  韓旭看完最後一車,遮擋重新拉起來,他點了點頭。

  李明玉高興的道:「韓大人,這些先送去,如果不夠用,我們再準備。」

  韓旭道:「我代楚國夫人先謝謝你,我給了寫了一封信說明了劍南道的支援,我就先不過去了。」

  大概是聽到最後一句話,眼前這個小孩子眼睛笑的都沒了。

  「應該的應該的。」他抓著韓旭的手,「能幫到楚國夫人和韓大人是我的榮幸,我也寫了一封信給楚國夫人,請楚國夫人原諒我們還要先辛苦一下韓大人。」

  韓旭笑了笑沒有說話,他說的那些話,劍南道的人是聽懂了。

  他和武少夫人的關係不一般,所以想要動他,就要考慮考慮武少夫人。

  目前的狀況韓旭很滿意,武少夫人封詔掌管淮南道,便與劍南道有了可以抗衡的實力,兩方勢均力敵,他就可以讓他們互相畏懼,以便自己行事。

  如今亂世,借力打力,至於聲名這些小節可以偶爾不拘。

  韓旭回頭看到遠處站在兵馬後的張安王林,他們也看到了他,對他熱情的拱手行禮,露出奇奇怪怪的笑。

  比如先借劍南道把這兩個力打掉!

  一封信被人拿在手裡對著太陽照啊照,但照來照去只能看到封面上楚國夫人親啟韓旭幾個字。

  「老管。」趕車的男人回頭道,「你又想偷看信!」

  拿著信的是一個年近五十的男人,穿的兵袍發舊不知道多少年了,一臉濃密的白鬍鬚,他在軍中負責輜重押送,跟著李奉安從朔方到劍南道快要二十年了,經他手的輜重從來都是準時准量,大家戲稱他為押貨老管事,久而久之都忘了他的真名字了。

  老管捏著信躺在車頂上,隨著車搖搖擺擺,但又如磐石堅固:「韓旭這個官給大小姐的信,小桂花為什麼不讓咱們看?不看看怎麼放心交給大小姐?她怎麼這麼相信那個韓旭?」

  趕車的男人笑了:「韓旭長的好看唄!桂花娘也是女人呢,女人都喜歡長的好看的。」

  老管撇撇嘴要說什麼,前方傳來呼哨聲,他的花白鬍子都垂下來,一雙眼眯起如鷹銳利:「有不長眼的來送死了,迎戰!」

  大路上行駛的車隊開始變幻陣型,車方陣人圓陣滾滾向前。

  前方馬蹄震動,人影滾滾,似烏雲壓城而來。

  數十輛車穿山過城,經過的地方有大夏衛軍之境,也有叛軍搶占之地,以前盛世繁華這種場面並不少見,但在亂世里就很引人注目,雖然有重兵護衛,山賊宵小不敢侵擾,叛軍難免要試一試。

  輜重軍以輜重為重,從不參與殺賊平叛,能繞過便繞過去,能避開便避開,如果繞不過避不開,也是敢戰的。

  一場廝殺在曠野里展開。

  擺成方陣的車隊中,馬和車都被卸開,馬夫們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拿著兵器,只待一聲令下,他們也能上馬殺敵。

  堆滿貨物的車上只有一個小兵看守,他像一隻受驚的小鳥躲在寬大厚重的兵袍里,懷裡抱著的大刀擋住了他的臉,隨著廝殺聲身子在微微的顫抖。

  死亡總是讓人害怕的,尤其是對年紀小的人。

  一番狂風暴雨後,烏雲向四面逃散,留下一地的死屍傷者。

  叛軍已逃,輜重軍打掃戰場,查看死者救護傷者,充斥著哭聲痛苦的叫聲,其間還不時的響起喊聲。

  「小碗!」

  「小碗!」

  而隨著喊聲,原本縮在馬車上的小鳥衝出了巢穴,手中拎著一隻大大的醫箱,磕磕絆絆跌跌撞撞的隨著喊聲奔走。

  他時而跪倒在一個砍傷半個脖子血流不止的傷兵前,一手用水沖洗傷口,一手飛針走線,那傷兵掉了半個的脖子被縫了起來。

  他時而又站在了一個被刺破腸肚的傷兵面前,灌一口水噴在傷兵臉上,傷兵一個機靈,身子一卷露在外邊的腸子縮了回去。

  他一會兒綁縛斷肢,一會兒貼藥撒粉,一會兒用手從血肉中取出碎骨。

  更多的時候,他都是在穿針走線,大針小針,金線銀絲,麻繩桑白皮線,在手中不斷的飛舞,一個又一個的傷兵被救治,一直到日光漸斜這隻小鳥才疲倦的停下來。

  「小碗,幸苦了。」一個兵將一壺酒遞給他,「來喝口酒提提神。」

  老管從一旁伸手拿過踹了那兵一腳:「快去看看安置傷兵的地方找好了沒有。小孩子喝什麼酒。」

  他將酒仰頭自己喝了口,再低頭看小碗,臉上浮現慈愛的笑。

  「小碗啊,你比我想像中厲害多了,東山先生說你跟著我們能當大夫,我一開始真不信。」

  小碗比以前個頭高了一大截,但人依舊瘦瘦的,不知道是劍南道的食物養不胖他還是劍南道的日子太辛苦了,人更瘦更黑,但羞怯依舊。

  「我不如我父親治傷好。」他低著頭攥著手裡的大大小小的針,針上穿著不同的線,隨著風輕輕飄動落日的餘暉下恍若彩翼,「我只會縫線,這是沒用的。」

  他父親,想到這個人,已經在軍中混了二十年見慣生死各種傷的老管還是打個哆嗦。

  「獵先生嘛,我還是覺得你更好一點。」他說道。

  他的父親叫季良,但在劍南道兵馬中被起了一個獵先生的稱號,因為季良看到他們這些兵就像打獵的獵人見到獵物,對待他們也像獵物一般兇殘,動輒開膛破肚鑽頭鋸骨.血肉模糊嚇死人。

  「不是的,我爹治的是從里到皮,修復的是傷者的根基。」小碗解釋,「我這是沒用的皮相。」

  他低下頭看手中的針線,他這將近兩年的時間不眠不休日以繼夜練習著縫針,終於能用最細的針線,將傷疤縫合的不見痕跡。

  戰場上的兵將們需要的是活命以及保住戰鬥的能力,好看難看是最無關緊要的小事。

  「不流血就已經能撿回半條命了。」老管笑著拍了拍小碗的頭,將酒壺一飲而盡,「孩兒們,死者就地掩埋,傷者就地養傷,其餘者繼續行路。」

  伴著他的高聲,無數應和,馬兒嘶鳴,車輛粼粼。

  小碗也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針線放回醫箱中,他的技藝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但對李大小姐毀容傷疤的臉有用處。

  等他做完了這件事,再去學真正的更好的救人的技藝。

  小碗懷著這樣的期盼和激動,穿過了叛軍匪賊的對戰廝殺,終於來到了光州府。

  但這是怎麼回事?他被單獨帶到內宅里,被幾個跟他年紀差不多的男孩女孩圍觀打量,然後又走出來一個臉雪白髮烏黑一雙眼如星辰的仙女。

  「小碗?你怎麼也來了。」仙女問。

  小碗抬著頭瞪圓了眼,她是誰?她為什麼學李大小姐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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