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3章 大結局：記事

  你說血族殿下啊。

  她是什麼樣的人？

  上天從不曾厚待於她。

  染白曾以身祭血魂，縱身躍祀蕪，聽似驚險，再談卻也風輕雲淡。

  她的偏執在絕對的理性上，是命懸一線的驚險，是傾注一切的極端。

  不休不滅。

  她清清醒醒，放眼江山萬里，看盡人間萬態。

  終得償所願。

  一腔熱枕，自年少時，付與先生。

  ——殿下記。

  九重天上，居一神官，白衣如雪。

  身為神，悲憫眾生，心懷天下。

  人人談起那神界神官，都說他一身神骨，雅正端方。

  溫柔有禮，內斂風流。

  他愛自由，愛瀟灑，愛這個世界。

  神不該有七情六慾，更不該墮落凡塵。

  那年曆情劫。

  他只差一步，就可以成為神君，無情無欲，掌控三千世界。

  法則說他攬萬物都可，唯獨不能動情。

  後來在輪迴台上，神明失去記憶，降落人間。

  生為人類。

  人類的歷史中，傳言存在一個神秘的種族，名為血族。

  他常從書籍中翻閱，看過無數關於血族的傳奇，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他對血族極為感興趣。

  找到。

  一定要找到。

  那是後來跋山涉水無數年唯一的念頭。

  幸而終不負執念。

  血族王說：「我們需要一位老師。」

  他同意了。

  墨宸第一次知道染白，是從旁人的口中，聽到這位血族的小殿下。

  斷崖、冷箭、陰雨天。

  那是他們第一次真正見面。

  先生白衣撐傘，向她走去。

  從此註定一生，不死不休。

  他把她教的很好。

  所以後來，她把命賠給了他，縱身一躍入祀蕪。

  先生至死最後一眼，也沒有見到阿白。

  神官渡劫失敗，神骨不再清透，六界轟然，法則不解。

  他卻半點也不在乎。

  有傳言到——

  那位高高在上、秉公執法的神官後來忤逆了天道法則，私自下凡，從此雙目失明，墮落成魔，丟了半條命。

  這等神族秘事，自是不會對外宣揚的，也無人知道真相。

  只有法則知道。

  那人不惜隕落，動用禁數墜祀蕪救一人。

  將那雙眼睛，給了染白。

  從此以後，他再不見天日，所愛的山川河流，都化作蒼白。

  你說那麼愛這天下的一個人，瞎了雙眼，該如何度餘生？

  墨宸並不在乎。

  他只知道他的學生不可以失明。

  她的眼睛很漂亮。

  當然要替他看遍天下，眸有日月星辰。

  此生足矣。

  神官公正無情，這等荒唐行徑絕非一位神該做的事。

  他有了私心。

  不該為神。

  逆天改命的罪行足以要了他一條命，神劫誅殺，落在身骨，九死一生。

  血淋淋，撕裂痛。

  他活了下來，也僅僅只是保住了一條薄命。

  從此再無清冷雅正的神。

  只有墮落萬丈深淵不見天日的魔君。

  「阿白……」

  鮮血淋漓的地獄中，年僅十八歲的血族失了五識，眼不能見、口不能言、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一身的傷、滿手的血、挑不出一絲好地方。

  她只有十八歲啊。

  卻剛從猛獸口中死裡逃生，昏沉倒在先生的懷裡。

  蒼白手中緊緊攥著一把從活人手中搶來的匕首，即使手心被刀刃刺的鮮血淋漓，也不肯鬆開半分。

  意識模模糊糊間，好似嗅到一抹熟悉的淡香。

  先生來接她回家了嗎？

  不。

  先生早就死了。

  死在她面前。

  染白恍惚間動了動唇，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極為艱澀的，只能依稀從口型中辨認出模糊的字。

  ……先生。

  她的先生抱著她，在大片大片黑暗蔓延中，在六界最深處的地獄裡，像是抱著易碎的瓷器，指尖顫抖撫上她的眉目，竟抖的厲害。

  聲音溫柔也絕望，哽咽碎裂。

  「我的阿白……」

  「要一生平安喜樂，順遂無憂。」

  如今，一切背道而馳。

  一滴淚落在染白眉心，她睜不開眼睛，瞧不見，聽不到，陷入大夢一場，是個噩夢。

  一向待眾生皆溫柔的神明有了私心，含淚吻她，以神力渡之，親手將那雙眼睛剜下。

  盡他所能，給她所有。

  阿白以後，要替先生好好看看這人間。

  你要走在街上，你要擁抱太陽。

  後來，染白醒來。

  仍身在地獄，周圍空無一人。

  她能看到了。

  染白抬起手，指尖碰到了自己的眼睛，眉心殘留著一絲餘溫。

  似誰的淚。

  她哭了嗎？

  染白茫然的想。

  奔向遠方，只為活著。

  神官動了情，賠了命。

  天道無法容忍，降下天罰。

  神骨隕落，他沉睡了上萬年。

  沒有人知道，他在神劫降落之際，拼著魂飛魄散，撕裂一縷神識，散落三千位面。

  只為終有一日。

  能找到她。

  ——神官記

  法則。

  萬千世界存在的法則。

  亦是天道管理局的001系統。

  神官是他選定的宿主。

  明明就差那麼一步。

  那人就要成為真正的神了。

  卻因情劫，隕落一生。

  法則不理解，他曾偷偷去看過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讓神官做到這種地步。

  他親眼看著那人從地獄爬出來，無數次，鮮血淋漓。

  他每天看到最多的，就是那人一次次的拿著石塊在地面上刻著兩個字，但凡是可以留下痕跡的地方，都有密密麻麻的名字，沾染著鮮血，血混合著名字的輪廓融入一體，千萬年來，永恆不滅。

  先生。

  在對方看不到的地方，他們從未放棄，一直在拼盡全力奔向彼此。

  在神官墮入祀蕪，承受著錐心刺骨的疼痛去擁抱他的學生，將他的眼睛給予她，讓那人重見天光，遭受神劫之時。

  法則曾問過他。

  「值嗎？」

  神官只說了一個字。

  「值。」

  法則當時並不了解，現在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

  染白歸來後數年，墨宸清醒那日，法則第一次去找了他。

  那時，他已是魔君了。

  「你贏了。宿主。」法則說。

  ——法則記

  封落是個貓妖，如果不是居住在神閣，它會是神界成千上萬中最普通的一隻貓妖。

  神官將它養大，待它極好。

  在旁人都化形的時候，它還遲遲沒有化形，封落很喜歡那位清透溫柔的神官大人。

  它深受他的恩典。

  在它的記憶中。

  神官永遠溫柔，永遠悲憫。

  這是他愛的天下。

  他應是無情無欲過一生的。

  不遇人間，不遇悲苦。

  可這命中劫，偏偏不肯放過他。

  讓他一夕之間，嘗盡了人間百苦，愛不能，求不得。

  神劫降臨前一日，他曾求它一事。

  是求。

  身為神。

  後來，封落不記前塵，不知過往。

  它是天道管理局003系統。

  在漫長歲月中，它綁定過無數宿主，最終都以死亡落幕。

  它知道。

  它的存在，是為了等一個人。

  不知過了多少年，系統空間出現了一位銀髮紅眸的血族，眉目陰戾含情。

  好啦。

  它等到了。

  他很討厭她……但是，也很喜歡她。

  其實也沒那麼討厭。

  她很好的。

  很好。

  嗯。

  後來，

  任務完成，她選擇離開，回到血族。

  而他終於想起了所有的記憶。

  原來他不是003，他只是要當她的003。

  這一次，不是為了神官。

  他想找到她。

  叫了那麼多世界的宿主，那就再叫一輩子好啦。

  ——封落記。

  她長的很好看。

  她聽不見嗎？

  她居然不會說話。

  她好脆弱。

  是怎麼在這裡活下去的？

  那是鳳凰在看到染白時的第一個想法。

  驚訝之餘，莫名有些好奇。

  九天神凰誕生於祀蕪，從出生到現在，他見過無數人的死亡。

  在這裡的人，即使最初再怎麼拼命努力，最終也會變得一心求死。

  沒有人會活著出去。

  鳳凰冷眼旁觀，嗤笑不屑。

  染白是一個例外。

  他偷偷跟了她很久，無數次看著她死裡逃生，看著滿面牆壁刻滿鮮血淋漓的先生二字。

  先生是誰？

  她看起來實在是太弱小了，好像下一秒就會死在這裡。

  可是她又比任何一個人都要適應這裡。

  仿佛為地獄而生。

  手段狠厲，一身戾骨。

  「跟了我這麼久，不打算見個面嗎？」

  那是染白同他說的第一句話，以血寫在地上。

  她骨頭極硬。

  她拼命活著。

  真是個怪人。

  鳳凰心想。

  在染白走出祀蕪的那一日，鳳凰坐在她的肩上，拍了拍華麗的翅膀，傲嬌哼道。

  「喂，以後你要對我好點，知道嗎？」

  那人冷漠的把他扔在地上，一步步往前走，背脊挺直，邪戾薄情，蒼白到如同地獄最深處爬出的惡鬼。

  走向她的遠方。

  茫茫天地，高山流水，還有誰在等她？

  鳳凰在山路的黃昏中追著她跑：「你居然敢對我不敬！你叫什麼名字啊？」

  只有這樣的主人才能配得上他這麼漂亮的鳳凰。

  既然如此。

  他就勉為其難的認個主吧。

  悄悄說一個秘密。

  他家殿下超級好！

  是全世界最好的殿下！

  ——應儀記

  殿下好像有點孤單。

  她為什麼沒有朋友呢。

  閣樓只有她和先生嗎？

  哦。

  原來她一點也不孤單。

  她有先生，她很開心。

  今日落雪了。

  殿下生辰快樂！

  ——意汐記

  殿下以血養我十八年，我為殿下而生。

  一切以殿下為準則。

  您是我畢生信仰和忠誠。

  ——應厲記

  此生得遇殿下，當不負良辰美景。

  ——冥記。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