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完美連環套
2023-11-23 02:20:08 作者: 七死八活
時間來到了下午5點20,距離李襄屏自己的比賽結束已經過去半個小時。
今天有點意外,除了他這盤棋之外,其他3盤棋竟然都還沒有結束,盤盤都在進行讀秒大戰。尤其是兩位中國棋手參加的比賽,那無論是常浩VS宋泰坤,還是孔二傑VS依田紀基,這時竟然都下成了細棋局面。
是那種非常微細勝負難料剛進入勝負關鍵處的細棋局面。
研究室眾人開始想念李襄屏的。
的確,觀看這樣的比賽,假如身邊坐了李襄屏這種級別的大高手,那大家可以省心很多,至少不用自己在那一遍一遍點目,還擔心自己的點目方式根本就是錯的,人實戰根本就不按自己擺的圖來。
而這裡之所以用上「想念」這個形容,是因為本來按照正常情況,李襄屏早就應該在研究室現身,可這傢伙倒好,自己的棋都已經下完半個多小時了,人家崔毒都已經離開20多分鐘,這傢伙竟然還賴在對局室里不走。
張大記者對華領隊發出建議:「華領隊,要不咱們過去看看?」
華領隊微微點頭,然後兩人起身,向隔壁對局大廳走去。
今天4盤比賽是放在一個房間舉行,所以剛到門口,兩人就一眼看到李襄屏。
由於角度關係,兩人看到的是李襄屏的側身,看到這傢伙依然在那擺棋-——
是他一個人在那擺棋,並且嘴角微微牽動,仿佛在那念念有詞自言自語。
華領隊突然間有點恍惚。
因為面前這一幕,華領隊真的是似曾相識啊。
他記得在4年前,對,就是李襄屏第一次參加「三星杯」那會,由於他通過預選闖入正賽,尤其是剛到八強,中國隊就只剩下他一根獨苗的時候,他到中國棋院來訓練過一段時間,華領隊就偶爾見過他現在這副模樣。
只不過在當時,華領隊並沒有在意。
一如當時整個中國棋壇,其實並不在意李襄屏這個人。
這當然不能怪大家有眼無珠,畢竟其他人又不知道這傢伙開了掛,那麼只要是正常人,誰會把中國圍棋的希望,寄托在一個連續3次定段失敗的少年身上。
當時同意他來中國棋院訓練,那真不是管理層指望他能斬金奪銀,其實更多還是出於一種鼓勵,或者說算是某種獎賞。
所以在當時那種情況,華領隊沒留意到李襄屏這個稍顯怪異的舉動,這當然也是人之常情。
而現在,當他再次看到這似曾相識的一幕,他偶然出現那麼一點點精神恍惚,這當然同樣可以理解。
華領隊畢竟是上年紀了嘛,所以老人家的心情,那當然是不難理解,他看待李襄屏這樣的年輕棋手,和看待自家孩子沒什麼兩樣。
而自家小孩子嘛,大家都懂的,這天天待在自己眼皮底下,平時還沒多大感覺,可一旦老人家陷入某種回憶,那真的就容易出現精神恍惚。
比如現在的華領隊,他雖然不知道李襄屏在那念念有詞說個啥,卻不由自主想起中國圍棋最近幾年發生的變化。
李襄屏給中國圍棋帶來的變化!甚至他給整個世界棋壇帶來的變化。
張大記者正欲往裡面走,卻被華領隊一把拖住。
張大記者不明所以,由於這裡是對局室,他不好發出太大的聲音,所以他回望了華領隊一眼。
其實說實話,華領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把張大記者拖住了,沒有任何理由,又好像有個理由:仿佛是不願張大記者破壞自己一段美好記憶一樣。
「唉,不知不覺中,襄屏也這麼大了呀,我記得他剛來棋院那會,他都還沒我高呢,可是小張你看,他現在已經比你都還高小半頭了。」
張大記者莫名其妙,他完全不明白在這個時候,華領隊怎麼會發這樣的感慨。
心說這不很正常的事嗎,李襄屏剛來的時候才13歲,標準的小孩子,可人家現在都快18了,且不說現在的小孩子營養那麼好,並且李襄屏還和其他棋手不同,他好像還特別愛運動。
這不棋院距離訓練總局很近嗎,我就經常能見這傢伙在那些專業場館出沒,打打球游游泳還是小事,有時候還會去體操館或者舉重館擼擼鐵什麼的——
那裡可是國內最專業最優秀的訓練師和康復師啊,比外面的健身房要強多了,那麼他這樣一路成長下來,比我這身材高小半頭.這也值得你在這大發感慨嗎?
當然嘍,就算張大記者莫名其妙,但既然被華領隊拖住了嘛,他也不可能繼續往前闖了,於是兩人繼續在門口站在,看著李襄屏在那念念有詞。
李襄屏對這一切毫無覺察,他還在和自己外掛探討棋局:
「.襄屏小友,此手其實和之前那步一樣,你之下法完全出乎我預料也,我當時之設想是這樣預計會出現此般變化.我就想問襄屏小友,我此設想,你當時考慮過否?」
「嘿嘿,不瞞定庵兄,我當時確有想過,只不過沒你算得這般深。」
老施嘆道:「唉,深有何用?借用你常說一詞,無對比則無傷害,我此下法雖亦可行,然而和你實戰下法相比,卻顯得太過平庸,你這步棋嘖嘖,包括之前那幾步咱們沒能想到一塊去的下法,襄屏小友,你知道我當時想到了什麼嗎?」
「什,什麼?」
「我當時想起我那西屏兄,還有那月天先生,所謂初似草草,絕不經意,及一著落枰中,瓦礫蟲沙盡變為風雲雷電,而全局遂獲大勝,襄屏小友,如此靈動之下法,巧心妙用,空靈變化,出死入生,你還認為是像我嗎?」
李襄屏不吱聲了,並且也沒責怪外掛又亂拍自己馬屁,因為老施剛才那句話說得對:只有經過對比才看得更清楚。
在下這盤棋之前,李襄屏的確是制定一個基本策略的,他就是想和對手硬抗,想和對手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掰掰腕子。
然而制定策略是一回事,比賽中下出來的棋又是另外一回事——
實話實說,其實在比賽進行當中,李襄屏真沒去想過什麼靈動,什麼飄逸,更沒去想過什麼「瓦礫蟲沙盡變風雲雷電」之類,他是一門心思想著怎麼去簡單粗暴,並且真的是認為自己簡單粗暴就拿下對手。
然而等到施大棋聖把他的想法說出了,尤其是把幾個重要分歧點的後續變化一一擺完,那麼在經過對比之後,李襄屏赫然發現:
老施的下法那才是真正的簡單粗暴呀,如同裝甲車一樣在棋盤上橫衝直撞,而自己的下法和他相比,好像還真的顯得更加靈動,有幾步棋還有一點「飄逸」的味道。
「嘿嘿,我現在懂了,原來這就是個連環套嘛,懂了懂了,難怪你能一直克制那大李,可我卻不行,縱然研習了那麼長時間狗招,依然會在番棋戰落敗。」
老施聽了莫名其妙,他誤以為李襄屏還在為去年那場失利耿耿於懷:
「這個.襄屏小友,去年失利固然遺憾,但你也不必.」
「哈哈定庵兄,你卻是誤會,對於那場失利我早就已經放下,我剛才卻是想起一個連環套,一個棋風相剋連環套。」
「棋風相剋連環套?」
「那是當然,」李襄屏笑道:「我們昨天只是討論了一部分,並沒有完全說完,就大李那種控制流,我們姑且稱為「厚重均衡型棋風」,這種風格害怕直線攻殺,我們姑且稱為「直線力量型」,這應該是不會錯的,因為大量事實證明,「厚重均衡型」還真就是害怕「直線力量型」,不過定庵兄,只有這兩種風格並不完整,若是再增添一種風格的話,那整個連環套就完美了。」
「增添一種風格?何種風格?」
「就是類似你那西屏兄的那種風格呀,我們姑且稱為「靈動飄逸型」。」
李襄屏洋洋得意說道:「我以為只要把這種風格增添進去,那整個連環套才完美了,「直線力量型」克「厚重均衡型」,「厚重均衡型」克「靈動飄逸型」,而「靈動飄逸型」又克「直線力量型」,定庵兄,是不是這樣?」
老施稍微想想:「呵呵,好像確有一定道理。」
「哈哈哈定庵兄.」李襄屏笑得愈發開心:
「這怎麼只有一定道理呢,我覺得簡直太有道理了」
李襄屏的確是很開心,為自己這個發現很開心。
「厚重均衡型」克「靈動飄逸型」不用說了,看看當年大李是如何吊打馬曉飛以及他師傅老曹。
至於「靈動飄逸型」克「直線力量型」,這在人類圍棋中同樣有很多例子:
當年的劉曉光九段是典型「直線力量型」棋風,然而他碰到「馬妖刀」就不會下棋。
更典型的可能還要算當年吳清源VS藤澤朋齋,藤澤朋齋可是日本第一個通過正式比賽打出來的九段呀,算是現代圍棋制度下誕生的第一個九段,所以他的實力不用懷疑。
然而綽號「翻斗機」的他碰到吳清源先生,同樣像是不會下棋了,直接被吳先生連降兩級,直接就降到「定先」去了,並且就算他在「定先」贏過一次,他也只是6比4贏的而已,而按照當年十番棋的規則,這個比分是不能讓他升級的,連升回「先相先」都沒做到,到死都還保持這屈辱的「定先」棋份。
很明顯,本來按照他的真實實力,尤其參照其他和吳先生下過十番棋棋手的情況,他好像不應該那麼慘。
之所以被連降兩級,棋風相剋應該是個很重要原因。
當然嘍,李襄屏現在這麼開心,真不是單純覺得這個發現好玩。
還是那句話:一切都是為了鬥狗!
作為一名棋手,李襄屏其實很信奉「真水無香」這句很俗的話,他堅持認為如果圍棋達到至高水平,那應該就會抹去任何風格了,沒有所謂的棋風,沒有所謂的特點,所有招法都應該像白開水一般平淡無奇。
然而後世的狗狗達到了這個境界嗎?答案很明確:當然沒有!
其他不用多說,就拿棋風來說,後世所有的狗狗(李襄屏見過的狗狗),或多或少都會表現出一些「棋風特徵」。
從一代狗到三代狗,還有其他國家開發的其他洋狗土狗,無一例外都還能捕捉到它們的「棋風特徵」。
只是像這樣的「棋風特徵」,在和人類對弈時還看不明顯而已——畢竟水平相差太多,人類看不到狗狗「展現風格」。
然而到了狗狗和狗狗自己打架,那其實就不用多說了,相信有業餘初段水平的棋友,應該就能感受到狗狗的「棋風」。
正是因為狗狗還有「棋風」,所以李襄屏才覺得人類還有機會。
而這樣的機會——
假如沒有達到那麼高的水平,那就一切休提。
但如果真走到那一步了,比如自己和老施通過努力,真的把「狗招」理解得七七八八,已經到了探尋狗狗弱點的階段。
那麼像這樣的「棋風相剋」現象,應該就會有點作用。
不能說這就一定是個突破口。
但起碼這是個切人點!
而以上這個,就是李襄屏今天如此開心的原因。
雖然他心裡非常清楚,以自己和老施目前的水平,對於狗狗展現出來的「棋風」,依然還處於「看得見夠不著」的階段。
然而他認為這並沒多大關係,這不距離狗狗出世還有11年嗎?自己還有大把時間來參悟這個問題。
所以李襄屏現在一點不著急。
不著急的他對自己外掛說道:
「好了定庵兄,咱們現在就到這吧.哎喲這都5點半了,那咱們快,快去看看其他比賽.」
等到李襄屏來到隔壁觀戰室,時間已經來到下午5點35了,到這個時候,第二盤棋已經結束,張栩擊敗大李,第2個闖入四強。
得知這個結果後,李襄屏不禁看了不遠處的張栩幾眼,他心說不會吧,難道這傢伙真想某些書友說的那樣,他才是這本書的主角?
接下來就剩兩位中國棋手的較量了。
花了10分鐘判斷形勢,李襄屏向華領隊報喜,告訴他中國隊這次可能要「三英戰呂布了」。
華領隊當時就合不攏嘴。
快點晚上6點時候,李襄屏也快合不攏嘴-——因為他這次的預測並沒被打臉。
也正是因為心情愉悅,所以李襄屏笑眯眯拍拍張大記者肩膀:
「張大記者,我想問你個問題。」
「啊?!你說你說。」
「就是.你覺得我是什麼棋風呀?」
「啊?!」
見到張大記者張口結舌,他完全回答不上來,李襄屏笑得愈發開心:
「哈哈你不知道吧,我就知道你肯定答不上來」
拋下這句話後,李襄屏也不理睬他了,而是跑去參加下一輪的抽籤,留下張大記者一個人在那思考人生。
張大記者心說今天這是怎麼了?前面是華領隊莫名其妙,現在又輪到李襄屏莫名其妙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不過李襄屏的棋風,他到底算什麼樣的棋風.」
他的思考人生持續了一段時間,一直持續到李襄屏和孔二傑握手才正式結束。
李襄屏半決賽的對手是孔二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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