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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3:14:04 作者: 茶衣
    這妮子不是一般的樂觀。

    溫靜這次暑假回家,是有人來接的。

    大姐溫萍帶著她的新男朋友早早等在車站,高峰期人頭攢動,溫萍看到人後伸手去揮舞。

    戀愛期的女人不論什麼年齡都會有些恃寵和多巴胺分泌的快樂,炎炎夏日到底不同於冰酷寒冬,熱風中相迎的人們臉上透露疲憊,都勝過冬日裡的木訥。

    隔著人群,溫靜看到親人熟悉的面孔和一個微胖,不太符合溫萍審美的男人。

    新姐夫為人寬厚,上來便幫忙提行李箱,又給她們姐妹兩買水,常溫的,回來時說冰水對女孩子的胃不好,大姐在一旁直樂。

    這讓溫靜想起溫萍的上一任小男友,就一街頭混混,壞事做盡,不務正業,溫萍愛起來要死要活的,每次吵架輸了後她一邊數落對方的不好,一邊罵自己犯賤的命,為什麼要看上這樣的人。她也不想的,可那個小男友在她被老闆占便宜的時候,揍了老闆一頓,她一顆心就泛濫了,當時哭著回憶自己上學時被男同學猥褻,而她們的父親怪她那件正常T恤穿得太暴露。

    如果有個正常家庭就好了。溫萍常常這樣說。真要如此,她的擇偶觀不會那麼偏激,總是在男人身上尋找上一任丟失的優點。

    回去的路上,溫靜發現大姐的笑比平時多許多。

    從他們口中得知,新男友是廚師,月薪在這小地方算不錯的,家裡有房子,足夠養家餬口,最關鍵的是人很體貼,是能給你挑魚刺剝蝦殼的人。

    看他開車的時候,耐心等一個老人慢吞吞走過馬路後,溫靜大概猜到,這次姐姐選對了人,擇偶方面不能單看那人對自己的好,也看他的人品,他對你好是不確定的事情,他人品好才是持久的。

    姐夫車停在巷口外,姐妹兩下車後行李還由他拿著,溫靜提了個行李箱,往家門口走的時候看見一個女孩的身影。

    現在的小孩個子躥得飛快,半年的時間又長高一籌。

    「苗苗啊。」溫萍笑著打招呼,「出去玩嗎?」

    「嗯。」林苗點頭,目光落在溫靜的身上。

    林家是溫家的鄰居,兩家關係一直很好,那年出事後,林家的大兒子溺水身亡,父母悲痛欲絕,但並沒有特別錯怪於和兒子一同出行的溫靜身上。

    他們知道自己的兒子是為救人而亡,知道他是個英雄,錯不在那被救的小孩身上,更不在溫靜這裡,只怪海浪無情。

    惟獨家裡的小女兒林苗,一直埋怨溫靜。

    倘若她不和哥哥一同出行,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那幽怨的目光,和噩夢一樣困擾溫靜很多年。

    「高考怎麼樣啊,有沒有想去的大學?」溫萍又笑問。

    「N大。」林苗答得很乾脆。

    「N大?」溫萍意外,「那不是溫靜的學校嗎?你也喜歡那裡嗎?」

    「那是我哥喜歡的學校。」

    「哦……」溫萍尷尬,「那挺好的。」

    「以後就是一個學校的同學了。」林苗冰冷的眼神直逼溫靜,「溫靜姐是我的學姐,以後還請多多照顧。」

    「照顧」兩個字咬重音節。

    溫家晚飯是姐夫做的,燒的一桌好菜,還從車後備箱拿來兩瓶上好的白酒孝敬,老丈人被哄得心花怒放,舉杯暢飲,說起這些年養孩子的心得。

    大致意思就是養女兒不容易,如果沒有合適的彩禮錢,還真捨不得她們嫁出去。

    聽到彩禮錢,姐夫的笑有些僵硬,好在溫父並沒有獅子大張口,只按照當地風俗來講,八萬八彩禮和五金,多不算多,少不算少,都在正常接收範圍內。

    溫靜耳朵自動忽視大人們的談論,低頭敲字聊天,旁邊的溫熠眼尖手快,看到她的手機牌子,立馬奪來查看:「這不是新版蘋果嗎,你哪來的錢買的?」

    這事兒緣由只有溫萍知道,她早就煩小弟的行為,幫忙奪回來,「關你屁事。」

    「媽,你給我姐的生活費都被她亂花了。」溫熠開始告狀,「上次我看中那兩千的鞋你都沒捨得,轉眼就給我姐買新手機?你偏心。」

    溫母面露難色,因為她知道,溫靜的新手機並不是她買的。

    之前的生活費,也因為溫靜在做兼職,斷斷續續縮水了。

    「別人弄壞她的手機,賠給她的,你瞎叫什麼?」溫萍訓斥,「你還說咱媽偏心,那鞋櫃裡你那破鞋七八雙,哪一雙低於一千了?我和你二姐冬天羽絨服最貴的才五百。」

    許是多年堆積的壓抑,許是父親毫無愧色去要彩禮錢,許是男友在場所給予的底氣,溫萍終於爆發出小宇宙,聲音極大的嘶吼控訴著。

    一個溫馨的小家,錯雜的內部結構被嘶吼出來,嫉與妒善與惡,愛與偏愛如同絲線一樣纏繞,剪不斷理還亂,沒人說做父母的不愛她們,就像冬日裡的真假羊毛衫,母親自己連假貨都捨不得穿,盡己所能給予姐妹兩更好的,只是她把最好的,給了小兒子。

    溫靜坐在中間,聽他們的爭論聲,回憶起和林敘在一起的時候,原來吵鬧是分級別的,歌舞菸酒的喧鬧,賽車引擎飛馳賽場的聲響,並不會給人帶來不安,支離破碎的人言人語才會。

    有這麼一刻,她突然很想他。

    晚八點,溫靜洗完澡,把頭髮吹至半干,自然披落。

    溫萍敲門進來,眼還紅腫,臉色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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