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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3:12:26 作者: 金岫
「自重逢以來,我們一起經歷了很多事,但是,我好像一直沒有鄭重地說過一句——」陳鶴征一雙眼睛,似海洋,似夜空,無邊無際的深,將溫鯉看著,「回到我身邊。」
雪花在落,他的話音也是,溫鯉有一種要被吞沒的錯覺。她動了動唇,卻發不出聲音,喉嚨里全是哽咽的味道。
陳鶴征將那枚紐扣塞進溫鯉的掌心,抬手理一下她耳邊的碎發,用一種溫柔又包容的語調,繼續說:「再給你一次傷害我的機會,溫鯉,你敢不敢要?」
大片的雪花,紛紛揚揚,風吹過衣角,又捲起發梢。
溫鯉的眼睛先是一冰,接著,又濕熱,蘊藏許久的眼淚,終於落下來,一滴又一滴,重重的,連綿不止。
她想搖頭,卻先哭出來,用哽咽的聲音說:「我不會傷害你了,再也不會了。」
佛祖面前發過誓的,她的一輩子給他,死心塌地,也給他。
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溫鯉統統都想送給他,不再有傷害,也不再放棄和逃避。
心事宜明,得償所願。
回到他身邊,她最大的心愿已經實現,用最完美的方式,此生再無遺憾。
雪還在下,天地曠冷。
陳鶴征的指腹貼上溫鯉紅透的眼尾,好似落了一個吻在那裡。
溫鯉感受到他指尖的溫度,眼淚略微停了停,她叫他的名字:「阿征。」
陳鶴征很輕地應:「嗯。」
溫鯉帶著鼻音,鄭重而虔誠,同他說:「以後,我們要一起過好多個五年,好多好多個。」
把先前錯失的,都補回來。
再也不要分開。
陳鶴征笑了下,眼神里全是包容的味道,「好。」
下一個五年,五十年,他們都會在一起。
*
華音寺的齋堂備了素麵,吃飯的時候,溫鯉被陳鶴征帶到陳鶴迎面前。
面對這個氣質森冷的男人,溫鯉始終是畏懼的。陳鶴迎的眼神太兇了,像啖血飲腥的狼,壓迫感層層疊疊。
而且,陳鶴迎親口說過,他永不原諒。
陳鶴征一手搭在溫鯉背上,安慰性的撫了撫,然後,拉開身側的椅子,讓她坐,不要怕。
溫鯉挺直脊背,頂著陳鶴迎森然的目光,在位置上坐下,主動開口同對面的人打招呼:「陳先生。」
她手指有些冷,不知道是嚇的,還是凍的,陳鶴征有所覺察,伸手過來握了下,對她說:「好冰,一會兒我讓人弄個暖手寶給你。」
陳鶴迎看不下去,幾乎要拿筷子抽他,斥道:「陳鶴征,你在我面前秀什麼恩愛!」
「沒秀,」陳鶴征說,「我倆平時就這樣,你多看看,早點習慣。」
「習慣?」陳鶴迎眯一下眼睛,「難道你要任由她拖累一輩子?」
溫鯉在這時開口,用很平靜的語氣,「我不是拖累,以前,很多事,是我沒做好,以後……」
「以前的事,錯不在你,」陳鶴征打斷她,「犯錯的人已經受了教訓,去坐牢贖罪了。」
陳鶴迎的火氣壓都壓不住,掌心往桌面上重重一拍,「你到底有沒有腦子?」
陳鶴征氣勢絲毫不弱,回一句:「是誰把我養成這樣的?」
這一句明擺著是在頂嘴,齋堂內的氣氛瞬間僵硬,連溫鯉都有些緊張。
陳鶴征卻不怕,他看著陳鶴迎,繼續說:「是誰教我明愛憎、辨是非、重情義、講原則?是誰告訴我生而為人要頂天立地,不可欺凌弱小、朝三暮四,肩膀上要扛得起責任和擔當?」
誰教的?陳鶴迎教的!
陳鶴迎自己是個拿鏈子鎖砸人的狠角色,搶生意的時候,多陰毒的手段都敢用,心中無佛無神,也不信什麼因果報應,但是,在教養弟弟的時候,卻用了正人君子的路數。
父母留給陳鶴迎很多東西,最珍貴的就是這個血脈相連的弟弟,養不好陳鶴征,陳鶴迎無顏面對早逝的親人。
是他教會陳鶴征要人格獨立,要有是非觀和責任感,也要敢愛敢恨,磊落坦蕩。
是他把陳鶴征教得太好,一身硬骨,不彎不折,重情重義。
「遇見她之前,我沒愛過別人,之後,也不會有。」陳鶴征向後,靠上椅背,眼睛看著陳鶴迎,手卻與溫鯉十指相扣,「感情上,我只認她一個。她不要我的時候,我在德國活成什麼樣子,大哥最清楚。」
一字一句,不退不讓。
齋堂內愈發安靜,連空氣都緊繃。溫鯉心口發麻,掌心也出了汗,下意識的,將陳鶴征的手握得更緊。
緊緊握著,不可分割,這一次,她不會再為任何理由放開他。
陳鶴征由她握著,與陳鶴迎對視的目光始終沒有移開。
仿佛一場博弈,時間一分一秒,漫長又難熬。
在溫鯉脊背僵到發疼的時候,桌面另一側,陳鶴迎終於有了動作。他將右手食指的素圈戒指摘下,指尖抵著,推到陳鶴征面前。
鉑金質地遇上木桌面粗糙的紋路,摩擦出些許聲響。
溫鯉的呼吸幾乎停滯,她聽見陳鶴迎的聲音,冷漠如冰雪——
「我說過,有些事情我永不原諒,現在,我依然是這個態度。」
音落,陳鶴迎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直接往外走,守在齋堂門口的保鏢緊緊跟上。
偌大一個齋堂,瞬間就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