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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3:12:26 作者: 金岫
下了車,走上觀景台,黃昏下的城市盡收眼底,美得壯麗又遼闊。天氣晴朗,不算冷,風吹過頭髮和臉頰,肺腑一清。
溫鯉站在那兒,世界布滿盛大的光,蔚藍的天就在她眼前,安靜的,也乾淨,讓她有一種新生的錯覺。
海子的那句詩——活在這珍貴的人間。
陳鶴征在她身後,靠著車頭,風吹他的發梢和衣擺,桀驁的感覺很重,耀眼又勾人。
他再一次對她說:「鯉鯉,讓過去的過去。」
這次,她笑了下,回頭看他,要說什麼,大狗忽然看住某個方向,開始狂吠。
陳鶴征以為是兔子或松鼠,耳邊一陣怪異的風,有什麼東西丟過來,碎在他腳邊。焦油混著橡膠的味道,湧入呼吸,接著,火光燃起,迅速舔舐他的衣擺——
□□。
戰爭時代用來對付坦克的東西。
玻璃瓶里填裝混了增稠物的燃料,瓶口塞布條,用汽油泡過、點燃,朝目標扔擲。瓶身碎裂後,混了增稠物的燃料會附著在目標上,持續性燃燒。
帶著火焰的瓶子,一個又一個,落在陳鶴征腳邊,也落在他的車上。車輪瞬間起火,向車底蔓延,濃煙滾滾而起。
變故發生得突然又惡毒,猝不及防。
車子幾乎燒成一個大火球,溫鯉被擋在觀景台上,她看見海盜的皮毛沾了焦油,慌不擇路,從崖邊摔下去,一聲長長的哀鳴……
她看見陳鶴征立即臥倒翻滾,試圖壓滅腿上的火焰,然而增稠物很難對付,他被燒傷,動作變得遲緩。有人悄無聲息地靠近,手上拎著很常見的竹竿,一頭削尖,鋒利如箭矢。
風忽然變大,也變冷,到處都是燃燒的味道。
溫鯉腦袋一片空白,火焰阻隔了她的視線,她一度看不清楚。不等她發出聲音,哭喊或者求饒,竹竿已經被舉起,尖頭狠狠穿過陳鶴征的腹腔,沒入他身下的土地。
劇烈的痛苦,還有血腥的味道,在風裡。
但是沒有慘叫,陳鶴征一聲不吭,生生熬著。
溫鯉連哭都忘了,她不顧一切,越過燃燒的車輛,朝陳鶴征靠近。有人抓住她的長髮,用力一甩,她被扔出去,腦袋狠狠撞到石頭——
視線瞬間模糊,氣若遊絲。
陳鶴征仰面躺著,滿額冷汗,身下一張紅色的毯,他實在站不起來,只能蓄起最後一絲力氣,擲地有聲——
「江應霖,你恨的是我,」他說,「沖我來!」
江應霖滿身狼藉,頭髮很長,也長了鬍子,許久未剪的指甲塞滿泥土。
江家出事後,他向朋友求助,也試圖投奔那些靠興南生活的親戚,但是,沒人肯幫他。昔日的江家少爺,成了發臭的爛泥。
他沒了跑車,沒了信用卡,為了緩解焦慮和緊張,不得不服用嗎|啡。僅剩的錢,都拿去買藥,
很快成|癮。之後,他亢奮,甚至出現幻覺,看到陳鶴征給他跪下,向他求饒,他喜歡那副畫面,哈哈大笑。
他知道,溫祁一定會葬在蕪城,所以,他躲在這裡,盯著他們。他看到陳鶴征不止一次地來這處觀景台,他早早準備了東西,□□、竹竿,然後埋伏在這裡。
等了一個多星期,他終於等到他們。
成癮之後,江應霖的思維很亂,腦袋裡只剩兩個概念——吃藥,吃很多的藥,讓陳鶴徵求饒,然後把菸灰彈進他眼睛裡。
他受過的屈辱,總要討回來。而且,江瑞天教過他,報復一個人應該用更狠毒的方式,而不是不痛不癢。
江應霖走到陳鶴征身邊,他神志不太清醒,很多事情都記不得,就算記著,也是錯的。
「你搶了我的女人,」江應霖喃喃,「鯉鯉本該是我的,她愛我。你搶了我的。」
他先踩住陳鶴征的手臂,試圖用香菸的星火燙他眼睛的那隻手,用力碾壓,骨骼應聲斷裂。然後,他又去踩陳鶴征的小腿,又一次,筋骨碎裂。
陳鶴征咬緊牙關,脖頸上繃起青色的筋脈,粗重而虬結,汗水雨滴般落下。
他痛到幾乎昏迷,江應霖依然不滿意,又展開手上的繩子,去勒陳鶴征的脖頸,抽緊,試圖毀他的聲帶。
「聽說,你會唱歌」江應霖眼珠凌亂顫動,「以後別唱了,我不喜歡。」
「我一無所有了,我不許你們活得好。」
「我是一個爛人,我跟江瑞天一樣爛!」
「你們也要陪我一起爛!我不許你們過得好!」
強烈的窒息感。
陳鶴征試圖抓住什麼,手邊卻空無一物,他轉動眼珠,看著某個方向,嘴唇動了動——
「鯉鯉,別怕。」
他想讓她別怕,他其實不太疼。
但是,他說不出了。
警笛驟然鳴響,紅藍交錯的光,照亮半邊懸崖。
作者有話說:
「放過去的過去」源自網絡,非原創
第106章 (校園篇完)
九月, 開學季,新的學年。
桐舞還是老樣子,宿舍、食堂、演出廳、上課用的專業教室, 到處都是安寧的。一隻流浪貓, 從花壇里蓬鬆的泥土上跑過去,歪歪扭扭的小腳印。
溫鯉買了杯熱豆漿,觸感溫溫的,暖著她的手指, 與幾個低年級的小學妹擦肩而過, 她聽見她們聊天——
「我聽桐大的朋友說,陳鶴征退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