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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3:12:26 作者: 金岫
江應霖的指腹貼著溫鯉的臉頰,緩慢摩挲——這是讓他心動過的女孩子,跳舞的時候那麼漂亮,現在,他可能要對她做一些事,在她身上留下一輩子都洗不清的污點。
江應霖眼睛裡沒有任何禽獸般的凶光,只是暗,無邊無際的暗。
片刻後,他嗓音沙啞地開口,「溫祁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
江瑞天鏡片後的一雙眼睛,緩慢眯起,他不太耐煩地說:「你不是要報復陳鶴征嗎?現在,他女人在你手上,隨你怎麼報復。這兩個姓溫的小女孩,各個漂亮,把她們攥在手裡,好好利用,能衍生出無限的價值。」
江應霖想報復陳鶴征嗎?當然想。
茉莉坊的那間包廂,落進眼底的灰,是陳鶴征給他的恥辱,他一輩子都不會忘!江應霖恨透了陳鶴征,恨他傲慢,恨他狷介,也恨他擁有了溫鯉全部的愛慕。
跨年夜,江邊的煙火秀,江應霖看到他們了。說來也奇怪,那麼嘈雜的環境,人山人海,他卻一眼就看到他們。
陳鶴征修長的身形,儀態絕佳,混在人堆里,也依舊耀眼。他低頭,跟藏在他大衣里的女孩子說話,側臉有一種近乎透明的溫和感。
他們的感情一定很好,很相愛——
意識到這一點,江應霖忽然出奇得憤怒,他想毀掉陳鶴征身上那種幸福感。
江應霖原本計劃讓幾個混街頭的地痞去堵陳鶴征,撞他的車,或者,潑他一身屎尿,嚇不死他,也噁心他一把。
江瑞天聽到江應霖與人講電話,商討這些事,走進來給了他一記耳光,罵他沒出息。報復一個人,應該用更狠毒的方式,而不是這樣不痛不癢。
這時候江應霖才知道,興南的生意已經進了絕路,開發的樓盤鬧出安全事故,死了幾個工人。目前,事情被壓了下去,一旦曝光,鬧大,興南再無翻身的可能。所以,江瑞天急於給自己找一個靠山,他需要陳家的蔭蔽,讓陳家給他錢,借他勢。
於是,有了今天這番操作。
江應霖可以得到溫鯉,算是報復了陳鶴征,而江瑞天會得到控制溫鯉的方法,把溫鯉變成工具,變成埋入陳家的一雙眼睛。美人誘惑,既能用來攀附,必要的時候,也能反水,剜掉陳家的肉。
無毒不丈夫,劍走偏鋒,也許,會讓興南重獲生機。
至於,溫鯉醒來會不會鬧?
鬧又怎麼樣呢?一個女孩子,孤苦無依,被人脫掉衣服,睡了,拍了照和視頻,鬧得越大,她的人生越無希望。
江瑞天篤定,她和溫祁一樣,只能忍,不敢鬧。
先前,江應霖是同意與江瑞天合作的,但此刻,他忽然發現,他對江瑞天並不了解,比如,那些關於溫祁的事。
江應霖脫下外套,蓋在溫鯉身上,捋一下她耳邊的碎發。
然後,他轉頭去看江瑞天,眸光沉甸甸的,又問一遍:「溫祁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
江瑞天固然惱怒,但是,這種時候,他不願與自己人鬧掰,耐著性子解釋:「興南出了事故,需要足夠厲害的人施力壓下去,堵媒體的嘴,以防鬧大。那位不缺錢,就愛漂亮女人,會所里的庸脂俗粉,他又看不上,為大局,為江家,我只能犧牲溫祁。」
書房裡,光線微弱,江應霖的眼睛卻漸漸變紅。
他站不穩似的,一手撐在桌面上,又問:「孩子是那一位的?為什麼要留下來?」
江瑞天漫不經心的,「那位想要。也許,會是個男孩。」
淋人一身屎尿,算什麼噁心,江瑞天做的事,才是真正的噁心。
江應霖忽然很想笑,也真的笑起來,邊笑邊說:「你之所以娶溫祁,就因為她漂亮又懦弱,無親無故,好控制,對吧?你把她當做禮物,送給不同的人,換取利益。她怕你,也怕連累溫鯉,所以,不敢反抗,也沒有力量反抗。」
江瑞天也笑,淡淡的,鏡片後的眼睛精明而深邃,說:「應霖,你要明白——成大事者,無須計較那些小節,要善於『利用』,利用即『利器』。」
「真厲害,」江應霖點頭,「利用完我媽媽,又利用溫祁。江瑞天,你是真厲害!」
話音的尾調驟然拔高,猶如嘶吼,江應霖忽然翻臉,抓起椅子去砸三腳架上相機。
「嘭」的一聲,機器碎裂,滿目狼藉。
江瑞天狼狽躲閃,也在吼:「江應霖,你發什麼瘋!」
瘋了嗎?可能,早就瘋了吧。
江應霖眼睛裡浮起一點淚光,很淡,很冷。他想起他媽媽,病得快死了,瘦成一把枯骨,躺在病床上,熬盡最後一點時間。
她說,應霖,我好後悔啊,後悔不聽你外公的話,不肯出國留學。她說,應霖,你要做好人,做好事,別像你爸爸那樣。
江應霖忽然想到,當初,他也是恨過江瑞天的,在媽媽的墓碑前,他聲嘶力竭地咒罵江瑞天,罵他不得好死。可是,從什麼時候起,他變成了和江瑞天一樣的人。
古語說得真好,有此父斯有此子,人道之常。
他沒有聽媽媽的話,也成了一個爛人,可他不想爛得那麼徹底,那麼噁心。
總要保留一點人性吧,哪怕只有一點。
書房的門,在這時被人大力拍響。
江瑞天神色一僵,和江應霖同時轉頭去看,他們聽見,門板後傳來另外一個女人的哭聲,很弱,卻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