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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3:12:26 作者: 金岫
    不怕——這一晚,他對她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句話。

    車子平穩行駛,逐漸遠離桂坊西路,那些燈紅酒綠紙醉金迷,遠遠地被甩在了身後。

    陳鶴征不知道從哪找到一條新毛巾,乾淨的,他顧不得自己,先攏住溫鯉的頭髮,幫她擦掉那些濕潤的水汽,動作溫柔而細緻,好像在照顧小朋友。

    車上很暖和,空氣乾燥,薰香的味道淺淡安神。

    毛巾抹掉溫鯉臉上的水汽,也抹掉些許狼狽,露出底下蒼白的皮膚。她始終沒有抬眼,視線向下垂,睫毛被風吹亂了似的,一直在顫。

    陳鶴征看出她的緊繃,好像一直沉浸在梁昭輝人為製造的噩夢裡,無法走出。於是,他停下手上的動作,移開毛巾,傾身,向她靠近。

    雨水的氣息,還有薄荷葉一般的清冽,輕輕撲過來,落在溫鯉臉上。溫鯉下意識地抬起眼睛,不等她看清楚近前的景象,陳鶴征已經吻住她的額頭。

    他也淋了許久的雨,唇色冰冷,這一吻,卻柔軟至極。

    溫鯉恍惚想起一個很久以前從某本書上看到的句子——落額頭眉心處的吻比落在嘴唇上的,要更虔誠。

    那代表的不單單是愛,還有守護與無上的包容。

    「我不知道怎麼安慰,才能讓你不再害怕,我不太擅長做這個。」一吻過後,陳鶴征移到溫鯉耳邊,嘴唇碰了一下她冰涼的耳廓,繼續說,「後續的事情,你想怎麼處理,可以告訴我,不必有顧慮。只要是你想討回來的,我一定都幫你討還回來。」

    像是擔心再次嚇著她,同溫鯉說話時,陳鶴征的語氣溫和,可字裡行間,仍能感受到鮮明的怒意。

    車窗外,雨霧斜掃,大把的水滴落在玻璃上,被車內昏黃的光線映照,像是落滿了星星。

    星星那麼漂亮,他看向她的眼睛也是。

    因為那些話,也因為那個吻,溫鯉有一種心臟揪痛的感覺,情緒翻湧著,眼圈和鼻尖都泛起了紅。她用模糊的視線看到陳鶴征的手,手背上,掌指關節的位置,一片明顯的擦傷,破了皮,微微沁血。

    那是收拾梁昭輝時留下的。

    他好像為她受了很多次的傷。

    她明明那麼喜歡他,喜歡得不行,可帶給他的卻總是傷害。

    為什麼會這樣……

    溫鯉握著陳鶴征受傷的那隻手,指尖伸過去,很小心地碰了碰傷口旁邊的皮膚,哽咽著問他:「疼不疼?」

    陳鶴征看著她,應了一句:「不疼。」

    這麼一點傷口,都不用上藥,估計明天就好了。

    溫鯉卻格外執著,一直盯著它,還輕輕吹了口氣。

    小時候,家裡的老人告訴她的,受傷的地方,只要這樣吹一吹,就不會再痛。

    陳鶴征將溫鯉散落的長髮撥耳後,再度拿起毛巾,擦了擦她濕潤的眼角。

    「溫鯉,」他叫她的名字,聲音那麼輕,卻飽含堅定,「別自責。今天的事情不怪你,任何人都沒有立場去指責你什麼。」

    話音落下的同時,陳鶴征感覺到手背上驀地一暖,有什麼東西掉在上面。

    他不由蹙眉,目光移過去,看到更多濕潤的痕跡,從溫鯉眼中墜下,落在他的手背上。

    陳鶴征感受到一種清晰的痛,剖骨抽筋似的,從心口的位置傳來。

    他咬了咬牙,喉結緩慢滾動,將那些不穩定的情緒統統壓下去,啞聲詢問:「怎麼哭了?是不是哪裡受傷了,疼得厲害?去醫院做個檢查好不好?我陪你去。」

    他將每一句話都放輕,哄著她。

    「不要,」溫鯉握著他的手,搖頭,哽咽著說,「不要去醫院。」

    「我要回家,阿征,你帶我回家吧,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那麼,回家之後,要做些什麼呢?

    金岫茫然地眨了眨眼。

    第46章

    溫鯉的那句「帶我回家」, 好像某種尖銳的東西,在陳鶴征心上狠戳了一下,殷紅的血色沁出來, 痛感分外尖銳。陳鶴征幾乎有些控制不住情緒, 很想做些什麼,比如,剁碎了梁昭輝那個雜碎。

    他再度傾身過去,額頭抵著溫鯉的額頭, 兩人的呼吸融在一起, 溫暖而勾纏。

    「哭吧,」陳鶴征說,「我陪你, 哭夠了, 也就不害怕了。」

    哄小孩似的一句話,此刻聽起來,卻格外熨帖。

    好像無論溫鯉做什麼,多幼稚或者多脆弱,都有陳鶴征無條件地陪她,包容她。

    比愛更叫人動容的是偏愛,那偏愛之上呢?

    是否還有更聖潔也更虔誠的存在?

    如果有, 大概就是包容吧。

    有時候, 心動和喜歡, 都太過容易, 而包容才是那條船, 那條可以擺渡孤獨和狼狽, 載著疲倦的人生, 涉過一切苦海的船。

    有陳鶴征那句「我陪你」, 溫鯉像是得到了某種釋放,哭得格外認真。

    她掉了好一會兒眼淚,忽然想起什麼,抬起水汽氤氳的一雙眼,對陳鶴征說:「鄭嘉珣,她也在金域……」

    不等溫鯉把話說完,陳鶴征已經明白她的想法,他低頭,吻一下她濕漉漉的眉眼,不出預料的,唇間抿到咸澀的滋味。

    真是個愛哭的小姑娘,陳鶴征想,哭起來,又格外招他心疼。

    陳鶴徵用鼻尖在溫鯉臉上蹭了一下,聲音壓得低沉,說:「別擔心。我大哥今天去金域,就是為了抓鄭嘉珣的,他的人會把她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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