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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3:12:26 作者: 金岫
    他解了車鎖,正要拉開車門,把溫鯉往后座上摔。天邊忽然閃過一道電光,接著是悶雷,隆隆的聲音,震得人頭皮發麻。

    忽然,梁昭輝的耳根痙攣一般顫了顫。

    他像是瀕死的困獸,聽覺異常敏銳,覺察到了某種不同尋常的聲響。拉車門的手僵在半空,他緩慢轉頭,朝小巷入口的地方看過去。

    與此同時,「啪」地一聲,數輛車的車前燈齊齊打開。

    小巷亮如白晝,仿佛有無數夜行的妖魅魍魎,在強光之下尖叫著灰飛煙滅。

    變故陡生,梁昭輝不自覺地加重呼吸,有些發抖,方才還上翹的唇角,此刻,再勾不起半分笑容。

    兩輛車子,一左一右,堵在小巷入口的位置。

    一輛阿斯頓,還有一輛邁巴赫,同樣的通身漆黑,車標光潔雪亮。雨珠落在上面,開出一朵朵透明的水花,有種說不清的神秘感。

    也足夠令人惶恐

    這兩輛車只是排在最前面的,後面還有其他車子,到底幾輛,具體的數字,梁昭輝不清楚,他不敢去數了。

    因為他看見了阿斯頓和邁巴赫的車牌。

    藍色牌子上的那行數字,常年在桂坊西路上混日子的年輕人都不會陌生。

    陳家一對親兄弟,相差十二歲,都生了一副上等的好皮相。

    長子鶴迎,兇狠、狡詐,寸頭漆黑利落,鷹隼似的眼神。次子鶴征,矜貴而疏離,膚色冷白,好像連骨骼都是冰制的,對紅塵都漠然。

    這兩人身上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傲慢,很少在桂坊西路的夜店裡露面,偶爾來一次,也都是包場,請一些家世對等的合作夥伴,或是脾性相投的朋友,外人很難參與進去。

    正因為沒有途徑可接近,所以才讓人愈發的好奇、嚮往。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車牌號早被有心人記下來,在圈子裡瘋狂流傳。

    梁昭輝一眼就認出,那是陳鶴征和陳鶴迎的車。

    他的手臂依然牢牢地控著溫鯉,但是,如果有人離他近一些,就會發現,他在發抖,手腕到手指,抖得像是患了什麼重疾。

    暴雨瘋狂落下,雷聲隆隆,整個世界被潮濕充斥著,跌宕而泥濘。

    阿斯頓的車門從內部推開,悄無聲息的,純黑的輪廓微微反光,透出一種壓迫感。

    梁昭輝以為下車的人會是陳鶴征,於是,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脊背,喉結艱澀滑動。其實,梁昭輝根本沒見過陳鶴征幾次,那個人所處的位置,離他實在太遠,他用盡全力,也攀不上一絲關係。

    所以,梁昭輝嫉妒,也恨,只能用這些見不得光方式,試圖作踐陳鶴征的顏面,打碎他的尊嚴。

    出現在梁昭輝眼前的,並不是陳鶴征,而是一個中年男人,四十歲左右,穿正裝,手中撐一把黑色的傘。他身後跟著幾個同樣衣著的年輕人,帶空氣喉麥和戰術耳機,負手而立,看樣子是陳家慣用的保鏢團隊。

    「梁先生,」中年人上前幾步,他語氣平靜,公事公辦的態度,「我老闆說,他給你三十秒的時間,你放開溫小姐,他就讓你走。」

    梁昭輝的緊張和惶恐肉眼可見,他不說話,只是咬牙,兩側腮上的肌肉緊繃成一線。

    小巷深處路面很窄,車子根本開不進去,而另一側,已經被陳家的車輛和保鏢徹底堵死,這樣的境地之下,他全然無路可退。

    梁昭輝真的沒想到,他居然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同時,他也想不通,陳家的人怎麼會來得這樣快。從他對溫鯉下手,再到把她拖進巷子裡,也不過幾分鐘的時間,這麼短的時間,連陳鶴迎都驚動了。

    一個陳鶴征已經讓他畏懼,無力招架,現在,陳鶴迎都來了。

    這樣興師動眾,就為了一個跳舞的小東西,至於嗎?

    姓陳的簡直吃飽了撐的!

    梁昭輝滿心都是恨,同時,他也怕,怕得不行。

    江應霖傷了陳鶴征,被送進去之後過的是什麼日子,外頭的人都有耳聞。

    他不想步江應霖的後塵,於是,強撐著氣勢,說:「你說的話,我不信,讓陳鶴征出來,我要跟他面談!」

    中年人像是聽到一個笑話,他搖了搖頭,說:「梁先生,這不合規矩。」

    潛台詞明晃晃地表露出來——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提這樣的要求。

    時間一秒一秒,逐幀流逝。

    小巷裡明明聚滿了人,數不清的車輛,偏偏毫無聲息,只有暴雨,狂亂落下,砸在地面上,像起了霧。

    中年人低頭,看一眼腕上的手錶,「還有十五秒。梁先生,你考慮清楚,按我老闆的吩咐去做,你是可以走的。」

    據說,十五秒內,人類平均眨眼三次。

    那麼短的時間,這一刻,卻變得無限漫長。

    畫面幾近靜止,氣氛卻是緊繃的,壓力仿佛一座沉重的山脈,讓人喘不過氣。

    梁昭輝眨了下眼睛,他一直在心裡讀著秒,清楚地知道,自己只剩最後的倒計時。

    小姑娘還在他臂彎里,被他控制著,他卻已經沒膽子再對她做些什麼,甚至想都不敢想。

    梁昭輝承認,他後悔了。

    先前有多麼囂張、暢快,這一刻,就有多悔。

    他就不該起那樣的心思,應該老老實實地等到明天來臨,然後出國,再不回來。

    現在補救還來得及,陳鶴征說過會放他走,一定能說到做到,一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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