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頁
2023-09-04 23:12:26 作者: 金岫
溫鯉將一縷頭髮纏在指間,繞來繞去,她看著那些燈火,繼續說:「陳鶴征很好,特別好。他越是完美,我越忘不掉我帶給他的那些傷害,我總想跟他道歉,說對不起,但是,一段美好的堅固的感情,並不需要那麼多對不起。」
傅染寧邊聽邊點頭,鯉鯉比她想像中的要更清醒,也更懂事。
「我想,我需要一點時間去放下愧疚,」一記涼風從窗口吹進來,溫鯉長發飛揚,她仰頭,看著窗外深藍的夜,對傅染寧,也對自己說,「然後,我要以最驕傲的姿態回到他身邊。」
「我明白了,」傅染寧啃一口蘋果,脆生生地說,「首先,你先要調整好自己的心態,不能總覺得自己虧欠對方,低人一等。其次,你要哄哄陳鶴征,畢竟,分手的那五年也算讓他受委屈了。小少爺不開心了,鬧彆扭,要人哄的,哄不好,他不跟你回家。」
溫鯉聽得直笑,笑過之後又點頭,「綜述做得不錯,就是這個道理!」
傅染寧拍拍溫鯉的肩膀,說:「陳鶴征那個傢伙看起來可不太好哄,加油吧,鯉鯉!」
*
那晚,洗漱過後,溫鯉倒在床上,又有些失眠。她盯著天花板發了會呆,翻了個身,忍不住拿起手機,從微信列表里把陳鶴征找出來。
陳鶴征的頭像是個帶著黑色棒球帽的剪影,帽檐壓下去,擋住五官,耳朵上帶著白色的有線耳機,以及一枚小巧的銀色的耳骨夾。
照片拍得挺有氛圍感,從輪廓上看,應該是陳鶴征本人。
下方的朋友圈設置了權限,溫鯉看不到任何內容,封面圖也是一團漆黑。
符合他一貫的作風,不羈又神秘。
看著那張被當做頭像的照片,溫鯉覺得心跳發軟,她想將它保存到手機里,又覺得這麼做不太妥當,偷窺似的。
猶豫片刻,溫鯉打開相冊,找到在車上拍的那張照片,設置成了與陳鶴征的聊天背景。
兩個人的聊天頁面,除了已經成為好友的提示,只有一個綠色的對話框,是溫鯉先前失手錯發的那個小愛心。她抬了抬手,指尖抵著屏幕,沿著背景圖片上男人的喉結線條緩緩游移。
移動了幾下,溫鯉的鼻尖忽然開始發酸,眼睛也澀得難受。
溫鯉真的沒有想到,她還可以失而復得。
五年,真的好長,長到她已經做好了再也見不到他的準備。
她以為她已經徹底失去,並且接受了這份失去。
無數個失眠的的晚上,她不斷地想,反覆地想,見不到陳鶴征也沒有關係,只要他好好的,健康平安,她不介意從他的生活里退出。
溫鯉將自己當做使陳鶴征受傷的原罪,一力擔下所有愧疚和懲罰。她給自己找足了理由和藉口,以為只要割掉軟肋,就可以擁有鎧甲。
她刪掉了陳鶴征的聯繫方式,他的照片,天真地以為只要不去看,不去想,就可以不再難過。
從今以後,再無畏懼。
她以為自己是足夠堅強的,也不再軟弱,可以承擔和面對。
一直那樣以為著。
直到一張名叫《鴻消鯉息》的迷你專輯橫空出世,地下樂團Sirius爆紅,一夜成名,音樂製作人陳鶴征也走入眾人的視野,名噪一時。
陳鶴征的名字開始出現於各類網站,與他相關的詞條頻繁登上微博熱搜榜,閱讀量高達數億次。眾人談論他的音樂,他的才華,他曾在桐大讀書,還是高考狀元,也談論他的家世和背景。
那麼優秀的人,又那麼神秘,讓人心生嚮往。
地鐵站的通道中,也覆蓋了專輯和樂隊的宣傳海報,巨大的一幅,被燈光映亮。每次路過,溫鯉都會停下來,凝視很久。
周遭人來人往,急匆匆的腳步,混亂的模糊的人影。所有人都陷在快節奏的生活里,只有溫鯉,安靜地站在原地,背影纖細而瘦弱,又透出幾分執著和倔強。
有Sirius樂團的粉絲路過,見溫鯉看得專注,也會停下來看幾眼,甚至跟她聊一聊,問溫鯉最喜歡樂團中的哪位成員。
是英姿颯爽的女主唱,還是身高超過一米九酷到炸裂的吉他手?
溫鯉只是搖頭,並不說話。
她有些著涼,感冒了,咳個不停,出門的時候帶了口罩,擋住大半張臉。
跟她搭話的小粉絲也是個女生,大概還在上高中,梳著規矩的馬尾辮,臉頰圓鼓鼓的。
女生正要繼續詢問,溫鯉忽然抬手,指著海報的一處邊角,說:「我最喜歡的是那個。」
那處邊角上,寫著參與專輯製作的人員名單,字有點小,女生不得不湊近一些,一邊看,一邊小聲念出來。
「詞曲作者,陳鶴征。」
女生回頭看向溫鯉,笑容和眼神都很乾淨,問她:「姐姐,你喜歡的人叫陳鶴征啊?」
你喜歡的人,叫陳鶴征啊。
聽見這句話的瞬間,仿佛有一柄黑色的匕首透胸而過,痛感那麼鮮明,又那麼劇烈。
溫鯉也說不清自己是感冒加重,還是嗆了冷風,她別過頭,開始不停地咳。
她咳得那麼厲害,胸口和肚子都被震得發疼,眼睛漸漸紅了,睫毛濡濕,喉嚨里像是吞了一把粗糙的砂。
小粉絲嚇壞了,連忙過來扶她,有些緊張地問:「姐姐,是不是病了?」
溫鯉只是咳,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