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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3:12:26 作者: 金岫
    只喝粥難免單調,溫鯉歪了下頭,看著他:「你有沒有其他想吃的?清淡一些的。」

    她的目光一向清潤,看人時總帶著幾分孩子氣的天真。

    陳鶴征靠坐在沙發里,正低頭看消息,拇指緩慢滑動著手機屏幕。

    他腿長,交疊著,線條搶眼,即便是尋常的基本款長褲,穿在他身上,也顯得氣質出眾。那種挺拔利落的味道,很是勾人。

    聽見溫鯉的問話,陳鶴征頭也不抬,咔噠一聲將手機鎖屏,扔到一邊,起身往廚房的方向走。

    溫鯉怔了怔,下意識的,邁步跟上去。

    房子是新裝的,廚房使用的次數不錯,處處乾淨整潔。

    外面雨聲清晰,濕潤的光亮下,溫鯉看見陳鶴征打開冰箱,短暫的停頓後,他拿出一份菜心,還有姜蒜之類的配料,逐一擺放在光潔的料理台上。

    直到陳鶴征背對她,開始燒水,溫鯉才反應過來,他準備做一道白灼菜心。

    從小到大,喝粥的時候,溫鯉最喜歡搭配這道菜,多放耗油,少量薑絲,既簡單又清爽,很適口。

    她愛吃什麼,她的小習慣,他居然還記得。

    那是陳鶴征,陳家的小少爺,命好,出身好,眾星捧月里長大,明明沒什麼耐心,卻在為她改變著。

    為她入了紅塵,沾染上人間煙火氣,學著細緻入微,學著如何好好地愛一個人。

    他做了很多事,很多很多,最後,換來溫鯉的一句「我們分手吧」。

    溫鯉站在廚房入口的地方,看著陳鶴征不算熟練地忙碌,心口像是被針扎了一下,痛感散入四肢百骸,讓她覺得難過極了。

    之前強撐著不敢認,可是現在,溫鯉不得不承認。

    她後悔了。

    後悔到想哭,想從身後抱住他的腰,跟他耍賴說,陳鶴征,我們不分開了,好不好?

    你再抱抱我,好不好?

    多可恥。

    當初選擇放棄的是她,如今,後悔的人也是她。

    溫鯉輕輕呼吸著,眼淚聚在眼眶裡,又不好意思哭出來,只能忍住,喊他的名字:「陳鶴征。」

    菜心已經焯過水,顏色青嫩,平鋪在白色的瓷盤裡,等著淋上調好的料汁。

    陳鶴征捲起衣袖,抬手在高處的柜子里翻找東西,他像是沒聽到那聲音,又像是還在賭氣,故意冷淡,不理她。

    溫鯉走過去,腳步聲很輕,白嫩細軟的手指,自身後捏住他的衣擺。

    白T恤質地柔軟,溫鯉捏住一點邊角,小心翼翼地,扯了一下。

    她看上去那麼乖,濕漉漉的眼睛和紅色的眼尾,試圖同他解釋。

    「我跟葉清時只是普通朋友,我怎麼會去討好他呢。送藥那次,」她說,「是他用之前的人情脅迫我,我才不得不去。」

    陳鶴征自顧自地忙著手上的事,不回頭,也不做聲。他個子那麼高,背影既挺拔又冷漠,強烈的距離感,好像要將人拒之千里。

    溫鯉心裡亂極了,她覺得委屈,同時,又覺得自己沒資格委屈。

    陳鶴征往旁邊走了兩步,到左側的柜子里去拿調料,溫鯉捏著他的衣擺不鬆手,小尾巴似的,也跟著走了過去。

    廚房裡響起兩道腳步聲,一道沉穩,另一道——

    亂七八糟。

    溫鯉吸了吸鼻子,一邊跟著他一邊繼續說:「我只在葉清時家門口站了站,連玄關都沒進去,很快就走了。後來,狗仔拍到的在夜店門口跟葉清時見面的女生,也不是我。」

    該說的,都說完了。

    廚房裡陷入安靜,雨聲又變得清晰起來。

    溫鯉不願看見陳鶴征生氣,相對的,她更不願意看見他沉默。

    手指將白T的下擺攥出皺痕,一道道痕跡,像攥在她心上。

    溫鯉想,他再不開口,她真的要哭出來了。

    心緒太亂,溫鯉沒注意手上的動作,扯他的衣擺時,手指不小心碰到陳鶴征腰間的皮膚。觸感有些凹凸,並不平整。

    溫鯉愣了一下,接著,手指一松,揉皺的衣擺從指縫間落下去。

    她的心也一併下沉,落向懸崖,落向海底。

    那是——

    陳鶴征也沒想到她會碰到,手上做菜的動作一頓,呼吸和目光同時發沉。他背對著溫鯉,喉結滾了滾,將眼睛裡所有不該外露的情緒全部壓下去,才轉過身。

    溫鯉眼中有明顯的水光,還有許多複雜的東西,她仰頭與他對視,聲息不太穩地問:「那是——那是傷疤嗎?」

    天光清冷,在陳鶴征的眉眼上覆下霜雪般的顏色,那樣凜冽,又那樣深邃。

    他仰了下頭,看著天花板,很沉地嘆了口氣。

    溫鯉的心在下墜中被碾碎,失重的痛感貫徹全身。

    眼淚無法控制地掉下來,她哽咽著,氣息凌亂地說:「是五年前留下的疤,對不對?救我的時候留下的。江應霖,江應霖他瘋了,他想要我的命,是你救我……」

    聽見溫鯉的哭聲,陳鶴征皺了皺眉。

    溫鯉哭得停不下來,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如果,如果沒有我……」

    如果沒有她,如果沒有認識她,那個驕傲的陳鶴征,那個光風霽月的陳鶴征,根本不必經歷這些。

    他不受傷,不會落下滿身的疤痕,不會躲到德國靜養五年,甚至不會改變事業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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