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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3:12:26 作者: 金岫
不等溫鯉轉身,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一道影子,在斜前方,離她幾米遠的地方。
黑衣黑髮的年輕男人,背對著溫鯉,看不見面孔,但脊背筆挺的模樣極具壓迫感。
是陳鶴征,即便只有一個背影,溫鯉也能一眼將他認出來。
陳鶴征個子高,腿型修長,陽光落不到他站立的地方,光感沉黯的氛圍下,顯得整個人極冷,疏淡涼薄的味道從骨子裡透出來。他看起來並不好接近,也不太好惹,這種感覺卻帶來強烈的吸引力,周圍好幾個女孩子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
偷偷地瞄,或是光明正大地打量,林林總總。
陳鶴征對這些一向不敏感,他只是安靜地站著,也不知是在看球場上奔跑的少年,還是遠處起飛的鴿群。
莫名的孤寂感,好似在回憶著什麼。
看見那道背影的瞬間,溫鯉後頸一僵,心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不是「陳鶴征為什麼會在這裡」,而是「他已經出院了麼,身體徹底康復了麼」。
思緒太亂,溫鯉怔愣在原地。直到她身後的女孩子再度出聲,又叫了一遍陳鶴征的名字。
聞聲,陳鶴征轉頭,視線移動著,逐漸向溫鯉所處的位置靠近。
說不清是緊張,還是無措,溫鯉下意識地想要躲開,躲到他看不見的地方。慌亂之下,她匆忙轉身,卻和身後那個迎著陳鶴征走過來的女孩子撞在一起。
這一下撞得挺重,兩個人同時摔倒。大概是擦破了皮,小腿和膝蓋都疼得厲害,溫鯉一時站不起來,不等她緩過神,眼前閃過一雙修長的腿。
溫鯉掌心撐著地面,視線略低,先瞄到男人的腿,再往上,是腰身和肩膀。
陽光濃烈,明晃晃地落在眼中,溫鯉沒能看清他的臉上的神情,只清晰地,眼睜睜地,看著陳鶴征從她面前走過去,走到另外一個女生面前。
他停下腳步,朝女孩子伸出手,修長的指間有微光,似一陣霧,細小的顆粒在其中浮沉。
眼前的世界像失了背景音的老電影。
畫質暗沉而破敗。
溫鯉聽不見其他,只能聽見陳鶴征一個人的聲音。
他嗓音平平淡淡,問那個女孩子:「能站起來嗎?」
女生愣了一下,臉色迅速變紅,也不知是疼的,還是被陳鶴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燙到了。
她握住陳鶴征遞過來的手,試圖借力站起來,動作進行到一半,身子忽然一歪,又險些摔回去,在陳鶴征的手臂上扶了一把,才勉強站穩。
「腳腕好像扭到了,」女生穿著高跟鞋,單腳點地,歪歪扭扭地站不穩,表情痛苦地說,「很疼,使不上力。」
陳鶴征蹙了蹙眉。
那兩人一拉一站的功夫,溫鯉已經被路過的好心人扶了起來。
她垂下視線去擦拭裙子上沾到的灰,不去看那兩人的動作,卻無法捂住耳朵,不去聽周遭竊竊地議論——
「那個女生就是伍洇洇吧,歷史系研二學姐,號稱文院的『鎮院之寶』,出了名的漂亮。」
「扶她的人是她男朋友嗎?好帥啊!挺般配的嘛!」
「你看他的衣服和表,都是大牌,死貴死貴的那種!」
……
那些字句,聲聲入耳。
鼻尖澀得發酸,幾乎要哭出來,溫鯉本該向伍洇洇道歉,說對不起,我撞到了你。
可是,她性格里的那份逃避突然跑出來,怕自己一開口就泄露出濕潤的哭腔,只能垂下眼眸,像只沒出息的鴕鳥。
方才扶過溫鯉的一個圓臉女生看出溫鯉臉色不好,關切地問:「你沒事吧?有沒有摔傷?」
溫鯉搖了搖頭,說:「謝謝你啊,我沒事。」
話音落地的剎那,周圍響起幾聲驚呼。
溫鯉轉頭,剛好看見陳鶴征將伍洇洇橫抱起來的畫面。
鼻酸的感覺愈發強烈,心臟仿佛漏了個洞,有什麼東西在飛快流失。
「我送你去醫院,」陳鶴征臉上沒什麼表情,對伍洇洇說,「如果是骨裂就麻煩了。」
眾目睽睽,伍洇洇不好意思直接環抱住陳鶴征的脖子,只是搭著他的肩膀。
即便如此,在外人看來,那也是一個算得上親密的動作。
不合時宜的,溫鯉響起《有霧》中的那句歌詞——
「你說不必了,道不同就此作別。」
第14章
陳鶴征抱著腳踝扭傷的伍洇洇,準備離開。
溫鯉不知從哪找來了勇氣,忽然開口:「等一下。」
陳鶴征身形一頓,卻沒有轉頭,背對溫鯉。
角度的關係,伍洇洇的視線越過陳鶴征的肩膀,剛好落在溫鯉身上。
伍洇洇梳著兩股甜酷感的拳擊辮,皮膚很白,打量溫鯉時的目光也是清澈的,有種不諳世事的味道。
「是我不小心撞到人了,責任在我,」溫鯉說,「醫藥費,我會賠的。」
話音落下,沒人搭茬,周遭一時靜寂無聲。
溫鯉握緊微微汗濕的手指,說下去,「留個聯繫方式給我吧。」
伍洇洇不缺這點醫藥費,正要開口,餘光瞄到陳鶴征的表情,她一怔。
她居然在陳鶴征緊皺的眉頭裡讀出了心疼,還有不忍。
他是在心疼誰?又是在為誰隱忍?
伍洇洇的爸爸叫伍紹清,知名鋼琴演奏家,也是陳鶴征的忘年交。伍洇洇第一次見到陳鶴征,是在三年前,德國斯圖加特,她爸爸新購置的小莊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