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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3:12:26 作者: 金岫
    卓嶼被噁心著了,拿起筷子往說話的人身上砸。

    滿桌的人都在笑,燈影璀璨,酒香醉人。

    陳鶴征像是游離在那些喧嚷之外,他喝了不少酒,都是別人敬上來的,一雙眸子沾了酒氣,愈發黑沉。

    他生了副好皮相,但是氣質並不和善,一看就不好惹,這會兒擺明了心情欠佳,於是連敬酒的人都不敢再往他身邊湊。

    旁人不敢勸,陳鶴征主動給自己到了幾杯,一一喝盡。他唇形偏薄,鋒芒盡顯,此刻被紅酒染濕,透出一股落拓,一種少見的濃艷的萎靡。

    陳鶴征夠帥,帥得扎眼,這一點,見過他的人都承認。可是,皮相之外,他擁有更多更耀眼的東西,氣場、背景和能力,說他得天獨厚也不為過。

    多少人喜歡他,費勁心機,試圖接近他,唯獨溫鯉,只有溫鯉,選擇不要他。

    五年前,她身邊有個不人不鬼的江應霖,五年後,她身邊有了周正端方的葉清時,還有那些鼓起勇氣朝她要聯繫方式、試圖接近她的路人甲。

    在溫鯉的世界裡,陳鶴征這個人,似乎只占據了一個很小的角落,他從來不是她的唯一選擇。所以,她可以輕易說分手,毫不猶豫地放棄。

    她沒有那麼需要他,更不是非他不可。

    不甘心!

    陳鶴征仰頭,又喝下一杯,他領口微亂,下顎和脖頸的弧線有些緊繃,那種亦痛亦苦悶的感覺,讓他想砸了手上的杯子。

    酒水辛辣的味道充斥呼吸,陳鶴征覺得頭疼。

    卓嶼睨著他的神色,轉了轉餐桌上的玻璃台,將一份蟹釀橙推到他面前,說:「喝得太急容易上頭,吃點清淡的壓一壓。」

    完整的橙子去掉頂蓋和內瓤,裡頭是新鮮的蟹肉。

    陳鶴征掃了一眼,眸中底色冰冷,唇邊卻勾起一點兒笑,很淺的笑意,卻莫名動人。他自言自語似的:「其實我一點兒都不喜歡這種口感鮮甜的東西。」

    短暫停頓之後,又補了一個字:「膩。」

    卓嶼對這位陰晴不定的二世祖有些忌憚,但又實在好奇,於是,拖著椅子往陳鶴征身邊湊了湊。

    陳鶴征並不看他,只盯著那份蟹釀橙,繼續說:「包括這家餐廳,我也不喜歡。可是,在國外的那幾年,我想它們想得快瘋了,很想再嘗一次那種甜到發膩的味道。」

    的確是喝醉了,卓嶼想,話都說不清楚,既然不喜歡,又怎麼會想呢。

    卓嶼揉了揉鼻樑,大著膽子又往陳鶴征身側靠了靠,低聲問他:「剛剛跟孟荇文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子,你認識啊?什麼來頭?我怎麼沒見過。」

    桐桉市背景相當的二世祖就那麼幾個,卓嶼都打過交道,這裡頭屬陳鶴征名聲最響,所以,陳鶴征一回國卓嶼便找機會貼了上來。剛剛那個小姑娘卻眼生,不是圈子裡的人,既然不是圈子裡的,陳鶴征又是怎麼認識的?

    酒精讓思維變得遲緩,陳鶴征沒理會卓嶼的問話,他慢慢向後,靠著木質座椅的椅背,忽然說:「你聽,有歌聲。」

    包廂的隔音效果很好,卓嶼都快把耳朵豎成兔子了,才勉強聽到一點旋律,歌詞完全聽不清,不曉得到底在唱什麼。

    「《鴻消鯉息》——我寫的,為了……」

    話沒說完,挨著酒櫃的位置,有人一陣大笑。

    卓嶼沒好氣兒地扔過去一個空杯子:「笑你媽啊!」

    話音被打斷,陳鶴征沒再說下去,他似乎清醒了,眼神不再空曠,找回了平日裡的冷淡和傲氣,起身說:「我先走了,你們慢用,所有消費我來付。」

    卓嶼跟著站起來,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說:「我送你吧。」

    陳鶴征朝門外走,頭都不回,只是抬手晃了晃,示意卓嶼不必跟來。

    喝了酒,陳鶴征不習慣和外人離得太近,通知家裡的司機來接。

    司機在陳家做事快二十年,知根知底,很可靠。陳鶴征在電話里說了地址,又讓司機帶一盒胃藥過來。

    酒太涼,他喝得又急,這會兒胃疼得直哆嗦,他不想被那些人看出來,才提前離場。

    司機將僱主的要求逐一應下。

    晚霞尚未消退,天空依然漂亮,陳鶴征站在餐廳前齊整的台階上仰頭看了一會兒。

    馬路上車流不息,梳著齊耳短髮的女孩子和樣貌清秀的男生並肩走過來,在斑馬線的位置停下,等待信號燈變幻顏色。

    兩個人應該是同班同學,身上穿著同一款校服,女生先注意到陳鶴征,忍不住回頭,多看了他幾眼。

    一旁的男生警惕覺察,他將書包背在一側,抬起手,單手按住女孩子的後腦,不許她轉來轉去地四處亂看。

    晚風溫暖,輕輕吹過,送來些許話音——

    「那個哥哥好帥啊!」

    「當著我的面兒夸其他人長得帥,你有沒有心啊?」

    「你也太能吃醋了,我就隨便看看!」

    「看我可以,看別人不行!」

    「真小氣!」

    ……

    綠燈亮了,兩人一邊拌嘴一邊緩步穿過斑馬線,男生臉色不太好看,與女孩子相握的手卻始終沒有鬆開。

    陳鶴征長久地注視著兩個孩子的背影,漸漸的,竟恍惚起來——

    「陳鶴征,你放心,你永遠是最好的,就算真的有人比你還好,我也不會承認!我是個不講原則的裁判,把偏心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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