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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3:12:26 作者: 金岫
如今還剩下些什麼呢?
車載電台里,那個執著的女孩子依然在唱——
愛的人,沒有一生一世嗎
司機透過車內的後視鏡向後看,注意到溫鯉狀態不太好,於是將車速放慢了一些,問她是不是暈車。
溫鯉搖了搖頭,輕聲說:「我沒事。」
她只是有點難過。
很小的一點。
*
計程車開到小區門口時,雨已經停了。
路面上積了好多小水窪,亮晶晶的,像一個個溏心月亮。
溫鯉推開家門時刻意放輕了腳步,怕吵到室友傅染寧。
客廳的竟然燈亮著,傅染寧還沒睡,正趴在沙發上翻譯文獻,A4紙散得到處都是。
見溫鯉換鞋進來,傅染寧有氣無力地朝她揮手:「吃宵夜嗎?我打包了排骨飯,給你留了一份,在冰箱裡。」
傅染寧不僅是溫鯉的室友,還是她的高中同學,近十年的友情,兩個人見證了發生在對方身上的很多故事。
溫鯉是藝術生,本科就讀於桐桉舞蹈學院,傅染寧則去了桐大新聞系,之後又留在桐大讀研,今年研二,都被寫不完的論文做不完的PPT折磨得苦不堪言。
學校有研究生宿舍,但傅染寧和那位酷愛深夜煲電話粥的戀愛腦室友八字不合,於是找來溫鯉一起租下了這間兩居室,宿舍那邊只在課忙的時候才會住。
溫鯉搖頭說不餓,取了個發圈將長發繞成丸子頭。
傅染寧看出她臉色不好,起身去廚房端來一碗加了少許無糖麥片的熱牛奶,連同勺子一併遞給溫鯉,問她:「發生什麼事了?你看上去好累。」
溫鯉有些遲鈍,愣了一會才有反應,她擺弄著小湯匙,說:「今天跟葉清時去給新開業的酒吧捧場,遇見陳鶴征了。」
傅染寧翻動文獻的手一頓,萬分驚訝:「誰?」
溫鯉嘆息著,又將那個名字重複了一遍。
傅染寧從沙發上坐起來,圍著溫鯉來回打量,「陳鶴迎不是不許他再回來嗎?怎麼又突然出現?難為你了?欺負你了?」
不等溫鯉回答,她的手機響了,是葉清時打來的。
葉清時許是多喝了幾杯,開口時語氣有點沖:「到家了?」
溫鯉起身往臥室走,準備換衣服洗澡,一邊應他:「到了。」
「不知道主動告訴我一聲嗎?」
溫鯉嘆了口氣,說:「這次是我做的不對,以後會注意的。」
聽筒之中忽然陷入靜默,只能聽見微弱的電流聲。
數秒之後,葉清時再開口時嗓音里莫名多了些沙啞,他說:「溫鯉,不要忘了,兩年前是誰幫了你一把!你欠我的,還沒還清,好意思惦記其他男人嗎?」
說完,葉清時逕自掛了電話。
忙音在耳邊不斷作響,溫鯉忽然覺得累極了,她在床邊的地毯上坐下,看著那支打火機陷入長久的怔愣。
晚上睡得不好,第二天溫鯉起得很遲,好在舞團處於休整期,不用按時上班打卡。
她洗了澡從浴室出來,看見傅染寧正在餵魚,客廳的大魚缸里養了幾條肚子滾圓的睛。
溫鯉一邊用大毛巾擦著頭髮,一邊問:「這麼晚了還在家,不上課嗎?」
傅染寧嘴裡咬著根橙子味的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說:「今天沒課。長公主說想吃杭幫菜,我在『四時同春』定了位置,沒外人,鯉鯉,你也來吧,一起吃個晚飯。」
傅染寧嘴裡那位長公主是她媽,可可愛愛的一位中年美婦。溫鯉高中時就和傅染寧成了朋友,這麼多年,傅家夫婦一直拿她當乾女兒。
算起來,溫鯉也有一陣子沒見過傅媽媽了,她正琢磨該帶份什麼禮物,轉身時對上傅染寧黑亮的眼睛,溫鯉驀地反應過來,笑著說:「吃杭幫菜的館子那麼多,為什麼偏選四時同春?想哄我開心呀?」
遇見陳鶴征之後,溫鯉明顯有些情緒低落,眼神都透著傷感,而四時同春是她最喜歡的一家杭菜館,文思豆腐和蟹釀橙尤其好吃。
傅染寧生了張略顯幼態的圓臉,撲過來抱住溫鯉的手臂,說:「好朋友就是要互相哄著嘛!鯉鯉不開心的時候,我就請鯉鯉吃好吃的,哄你開心!哪天我要是也不開心了,鯉鯉再來哄我。」
溫鯉捏了捏傅染寧軟嫩的臉,這姑娘越長大倒是越可愛了。
*
去四時同春之前,溫鯉和傅染寧先去逛了逛商場,給傅媽媽選一件小禮物。
商場裡,一家品牌店鋪正在更換櫥窗里的海報,巨幅畫像自高處垂落,徐徐展開,溫鯉不由地停下腳步。
畫面上一女三男,都是黑衣黑髮,強烈的桀驁和叛逆感。
尤其是站在中間的那個女孩子,高馬尾,抹胸上衣,脖頸修長細白,繫著條一指寬寬的蕾絲choker,她沒有選擇直視鏡頭,而是昂著下巴,目光以一種俯視的角度遞出來,慵懶又傲慢地睥睨,帶勁兒極了。
旁邊兩個學生打扮的女孩子正用手機拍新換的海報,一邊拍一邊激動地說:「Sirius這組圖真的美呆了!我的電腦手機iPad都用了這套圖當壁紙,越看越好看!」
海報上這個三男一女的組合就是陳鶴征一手捧紅的Sirius樂團,中間的女孩子是主唱,旁邊分別是吉他手、貝斯手和鍵盤。
Sirius走紅之後接了不少商務代言,這家品牌店鋪就是其中之一。店內的液晶屏播放著Sirius的歌曲MV,溫鯉抬頭看過去時,MV剛好循環播放到片頭字幕,黑色字跡清晰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