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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23:09:39 作者: 別四為
他想打個電話,一摸口袋才想起來手機被他扔在家裡了。
但是無所謂。
因為他知道,即便手機就在身邊,他大概也很難撥通電話。
那麼多年。
那麼多年。
他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巧舌如簧都是騙人的。
面對想愛的人,他一如既往,只會張口結舌,失言又沉默。
作者有話說:
六十六。
第六十章
日子特殊, 陵園進出的人很多,游令每年來得早,走得也早。
他規規矩矩地走過去, 花束擺放在正前方, 人卻儘量往旁邊站。
別人都好像話很多的樣子,長久的分別讓他們輸入欲望更加濃烈, 反正怎麼也得不到回饋,那就一股腦全倒出來。
可是游令一句話都沒有。
甚至處處無所適從。
他像貿然闖進了別人的家,渾身上下寫滿了不自在。
工作人員路過,看到他並不像常規的探望者那樣自如悲傷,禮貌詢問:「需要幫助嗎?」
他來看自己的媽媽。
卻要被人詢問需不需要幫助。
游令心口又堵又悶,擺擺手把人打發走,不知要把這一切怪罪給陰沉的天, 還是其他誰。
天氣不好, 太陽也不會出來。
一直站到渾身僵硬, 游令才轉身離開。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和碑上的照片打過正面。
宛若從未來過。
外婆昨天情緒波動,今日一大早沒醒, 家庭醫生忙裡忙外,拖延了不少時間。
外公安排了人在家守著,後游令一步來到這裡。
游令和外公迎面碰上, 問:「外婆還好嗎?」
「還行, 睡下了,」外公說,「你要沒事就等一下, 一會兒我們一起回去。」
年年游令都是獨來獨往, 外公從不過問, 也不打擾。
今年也許是有話要說。
游令乖順地「嗯」一聲說:「好。」
目送外公進園,年邁的人即便再健康在風中也很難堅韌挺拔,花白的頭髮像荒草,步履一步比一步沉重。
游令看著來來往往的黑髮人,艱難地把目光從外公身上挪開。
額頭和脖子隱忍的青筋凸起,喉嚨滾了又滾,最終也只是微微眯眸,獨自在廣闊的風中的茫然。
風吹了一場又一場,來往的人一撥又一撥。
新的一群人來了。
其中短髮女人言語非常不客氣,「我就說他們家的人就不能挨!人死了上趕著燒紙送花,有什麼用!我們家人死了也是要上天堂的!收了他們的花都是晦氣!」
「我剛才看見藍星的車了,她是不是來了?」有人問。
短髮女人更氣,「別給我提藍星!我看她也不是真心和囡囡好,真的好還要去幫扶那晦氣玩意兒?」
短髮女人手裡牽著一個小男孩,他們罵得不忌諱,小男孩就大大方方地問:「媽媽,你們在說誰啊?」
「說你姨姨的兒子。」
「哦!我知道!」小男孩邀功一般喊,「大哥跟我說過,姨姨的兒子是個神經病。」
「他最好真的是個神經病,」短髮女人惡狠狠道,「別提了!提起來一肚子火!」
「行啦,武月,別讓姨夫聽到了。」
武月冷笑,「姨夫就是不清醒,你跟我說,要是你兒子把你逼死了,回頭喊別人媽,你怎麼想?」
她說著一把把自己兒子抱起來,點著他的鼻子說:「我跟你說!你要敢那麼做,我死了也要拉你墊背!」
「你囡囡姨就是傻,我一會兒就把那花扔了,別他媽想用游天海的錢來噁心囡囡。」武月越說越氣。
不遠處,游令背對著他們,他沒出聲,那些人也沒注意到他。
外公在旁邊幾次欲言又止,都被游令攔下。
等他們走後,游令才說:「沒事。」
他扯唇苦笑,「應該的。」
這些惡語,都是他應得了。
更何況,只是一些惡語。
他應得的,從來都不只是惡語。
外公有些意外,盯著游令看一會兒才啟聲說,「走吧。」
爺孫兩個人一前一後往外走,陵園不大,卻好像怎麼樣也走不出去一樣。
外公在步履蹣跚間,想起從前。
其實類似的事情以前也經歷過一次,因為關係太僵,外公一直安排游令和他們家人分開來陵園。
那一年,碰巧遇上了。
武月年輕的時候和囡囡玩得好,性格又強勢,早年一直忙自己的學業和事業,沒能見到囡囡最後一面,又加上聽說囡囡過得不好,便直接把游家所有人隔絕出自己的世界。
驀地碰上游令,講話很難聽。
當年的游令年輕氣盛,講不好是自尊受損還是真的覺得有被侮辱到,和表大哥打了一架。
那一場混戰里,上到外婆,下到小輩分的外甥兒,前前後後十幾個人,沒有一個人站在游令這一邊。
大人們自然不會插手拉扯,但是同齡小輩幾乎都對游令動了手。
對游令,他們一早就看不順眼。
那麼美滿幸福的大家庭,忽然空降一個病秧子要大家寵著慣著,不能欺負不能鬧,偏偏他自己沒禮貌,從不給人好臉色。
憑什麼?
直到唯一寵著病秧子的囡囡去世,一切爆發得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