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貪婪的人性

  北美東部時間，一夜過去。

  剛剛從睡眼朦朧中清醒過來的米國人，仿佛吃喝不愁的家豬一般，重複著美好的一天。

  紐約。

  一棟普通的小公寓裡面。

  一陣刺耳的鬧鈴，在床頭櫃的小鬧鐘中響起了，一毛茸茸的手，從被窩裡伸出來，鬧鈴聲戛然而止。

  「羅伯特，再不起來，你就要遲到了。」

  聽到門外的聲音，被窩裡的年輕人，不得不離開他心愛的被窩，回到人間的煩惱世界中。

  拖著沉重的腳步，他無精打采的刷牙洗臉和刮鬍須，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羅伯特那死魚眼中，竟然流露出一絲厭惡。

  梳洗和穿著弄好後，他隨手拿了一個三明治和一瓶酸奶，便向外面慢吞吞地走去，那背影似一具行屍走肉，又像一個呆板的機械傀儡。

  漫步在街道中，鋼筋混凝土建造的高樓大廈，仿佛一片鋼鐵叢林，又似一個漫無邊際的鐵籠子。

  羅伯特下了地鐵站，一股熟悉的尿騷味撲面而來，他早已習慣了這種味道，木然的坐在座位上。

  對面是一位目光渙散的中年人，一直眼神漂浮不定，時不時露出詭異的笑容，或者自言自語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

  一看就知道是磕多了，出現了幻覺，這種癮君子在紐約遍地都是。

  他左手邊，是一位穿著詭異的大鬍子老頭，對方此時正翻看著紐約時報：「哦買噶?東方鐵幕?我們正在走向衰敗……」

  老頭似乎是一個紅脖子，一邊看報紙，一邊罵罵咧咧起來。

  羅伯特用眼角瞄了一眼報紙，是紐約時報早上剛剛刊登的報紙，第一版首頁上，赫然印刷著一個駭人聽聞的標題——《東方鐵幕降臨，我們卻在走向衰敗。》

  老頭看到了羅伯特，便將報紙遞過來：「我看完了，年輕人你需要嗎?」

  「謝謝！」

  羅伯特接過了報紙，表情冷漠地看起了其中的內容，很快他知道了紐約時報說的鐵幕，華國人又發明了一種非常厲害的防禦系統，號稱可以百分百防禦飛彈的攻擊。

  雖然他感覺紐約時報是在吹牛皮，但是一想到這幾年來，華國人吹過的牛皮，似乎都變成了事實。

  不過很快他又將這件事甩開到腦後去，雖然米國可能衰落，讓他內心有些彷徨，但是華國崛起，又關他什麼事?

  羅伯特對於那個東方世界無感，卻更加厭惡不斷發動戰爭的軍火商，和那些華爾街的吸血鬼。

  地鐵到站，他將報紙留在座位上。

  時間剛好九點半左右，他推開公司大門，和幾個同事打了一聲招呼。

  「羅伯特，你做一下近期的國際原油市場分析，艾琳你也跟這件事，我下午就要報告。」禿頭主管，叼著一根雪茄，滿口噴吐著惡臭。

  「OK。」艾琳站起來比了一個手勢。

  羅伯特點了點頭，隨即轉過身打開自己的辦公電腦，調閱近期的國際新聞，以及各種市場研報。

  他所在的豪斯金融投資公司，只是紐約這個國際大都市中，毫不起眼的金融小蝦米。

  給高盛當過實習分析師的羅伯特，其實是一個非常厲害的金融分析師，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他拒絕了高盛的挽留，毅然選擇了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公司。

  在電腦上翻看了半天資料，金髮女郎艾琳拿著一些資料過來：「羅伯特，這是你要的資料，我從歐佩克、阿美公司、美孚和其他原油生產商那裡查到了這些資料。」

  「謝謝。」羅伯特繼續翻看著資料，時不時從中摘錄一些數據，記錄在本子上。

  半個多小時後，他看著自己統計出來的數據，陷入了沉思中。

  3271萬噸！

  這是華國兩桶油，這兩個月來，從全球各個原油生產商手上，加價收購的原油數量。

  由於華國加大了原油收購數量，加上歐佩克減產，目前國際油價已經飆升到137.6米元的高峰。

  但是看完所有的資料後，羅伯特心裏面卻浮現出一絲不祥的預感，他統計了華國近10年來的原油進口購買數量，如果按照發展趨勢，今年他們的原油消耗數量，應該沒有那麼緊迫。

  「加大儲備，保證國內原油供應的穩定?」

  對於這個理由，看似合情合理，但是經過深入分析後，羅伯特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比如正在大力推廣的燃氣車，如果推廣順利的話，那華國的燃油消費量，應該會逐年下降的。

  轉動椅子，他一邊轉著原子筆，一邊喊道：「艾琳。」

  「羅伯特，什麼事?」

  「幫我查一下華國出口的成品油數量，還有露西亞和中亞的原油出口情況。」

  「沒問題。」

  羅伯特的手停下轉筆，然後回憶起幾個華國同學的電話號碼，拿起電話撥打過去。

  嘟嘟……

  「餵?」

  「布魯斯李，是我，哈斯羅伯特。」

  「哦！好久不見，你最近還好嗎?」

  倆人閒聊了幾分鐘，羅伯特才說出自己的目的：「布魯斯，我現在為一家天然氣公司做市場分析，聽說你們那邊在推廣燃氣車，我希望你可以幫我做一個市場調查，價格5000米元。」

  電話對面遲疑了片刻：「……羅伯特，你先說調查什麼，不然我可不敢答應你。」

  「非常簡單，你幫我調查10個隨機的燃氣站，一天有多少汽車加燃氣，最好在不同城市的燃氣站，我們公司要評估一下未來的燃氣車市場。」

  「這麼簡單?」

  「就這樣，待會給你匯款。」

  「OK。」

  倆人掛了電話，羅伯特給對方匯款了2000米元，又向另外兩個同學打電話，以同樣的價格，讓對方給自己收集資料。

  而那三人也沒有太在意，各自在網上發了一個求助帖子，懸賞了1000元，搜集到了幾十個加氣站的日加氣車量。

  當這份數據，漂洋過海來到羅伯特手上時，他將剩下的錢打過去。

  夜深人靜的晚上，如同夜貓子的羅伯特，在自己房間內的電腦前，分析著這些數據。

  經過一系列對比，他發現華國燃氣車的增長率非常高，並不像各種公開數據那樣低。

  如果按照目前的燃氣車的增長速度，在2015年左右，華國燃氣車的整體比例，將提升到34%～36%左右。

  加上溫差發電系統和太陽能電池板，可以節約一半左右的燃油。

  羅伯特發現了一個非常可怕的事實，那就是華國未來10年的原油需求量，會逐年下降。

  而且下降速度會非常猛烈，從2010年的消費量4.5億噸，到2015年下降到3.2億噸。

  下降1.3億噸原油的消耗量，要知道華國本身的原油生產量，在每年2億噸左右，這意味著下降的那一部分，極有可能是進口的那一部分。

  羅伯特眉頭一皺，原油消費量會逐年下降，但是今年華國的兩個石油公司，卻在國際市場採購了大批原油，同時不再出口成品油。

  一來一回，相當於儲備了六千多萬噸原油，而且看這個節奏，兩桶油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們購買這麼多原油，難道僅僅是為了儲備?如果僅僅是儲備，沒有必要如此著急吧?」

  一個個疑問，在羅伯特心裏面浮現出來，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在草稿紙上，他羅列了一系列可能的原因，又將這些原因排除掉，正當羅伯特陷入沉思的時候。

  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他想起了前天地鐵上，那份紐約時報的內容。

  「如果這一切是為了徹底擺脫國際原油生產商的控制，那……」他抽出一張新的草稿紙，在上面寫寫畫畫起來。

  很快草稿紙上，就計算出好幾個數據，看著這幾個數據，羅伯特估算出一個時間表。

  「如果他們要完全擺脫國際原油供應商的控制，必須儲備1.8億噸原油，同時將燃氣車的比例提升到50%，最後倒逼燃油車變成燃氣車，時間上最快是2013年二月份。」

  羅伯特似乎看清楚了，那未來的脈絡。

  但是他卻不知道，自己算漏了兩個地方，那就是煤制油和頁岩油的技術進步，會導致華國本身的原油生產量，進一步提升上來。

  這個計算的錯誤，讓對於金融投機者而言，絕對是致命的。

  儘管不想和那幫吸血鬼合作，但是羅伯特內心對於這個國家，多多少少還有一絲愛戴，他將自己的分析結果，整理成為一份報告，發給了高盛的一位老熟人。

  第二天早上。

  高盛總部。

  市場分析部的首席分析師格林斯圖特，看到了羅伯特的那份研究報告，在仔細瀏覽後他臉色凝重起來，急忙來到總裁辦公室內。

  「勞爾德總裁，我想你需要看一下這份調研報告。」

  看到鄭重其事的格林，勞爾德將其他事放一邊，然後打開那份文件，他的表情並沒有變化。

  「看來我們的東方朋友，正在做一件危險的事情。」

  格林小心翼翼地問道：「總裁先生，我們需要怎麼做?」

  「你去邀請這位羅伯特先生，過來高盛工作，讓他忘記這件事。」勞爾德平靜的吩咐道。

  有些為難的格林，搖了搖頭回道：「總裁先生，這可能有些難度，他之前就拒絕了好幾個大投行的邀請，我沒有把握。」

  「試一試，如果不行，我再想辦法。」勞爾德眼神深處，儘是冷酷無情的寒意。

  格林有些噤若寒蟬，立馬離開了總裁辦公室。

  看著格林離開的背影，勞爾德手指輕輕的敲打著那份調研報告，最後看了一眼那個名字：希望你是一個聰明人。

  半個小時後，高盛的幾名高層，出現在總裁辦公室內。

  「你們有什麼建議?」

  負責國際原油期貨的副總裁巴倫，那深陷的眼窩旁，是長期美黑後的白眼圈，仿佛從地獄爬起來的惡鬼一般，他笑著說道：

  「對方已經採購了三千多萬噸原油，如果我沒有猜錯，1.8億噸儲備只是底線，要保證高速發展，他們應該要儲備2.4億噸以上，這需要到2014年年初，才有可能完成儲備工作。」

  「巴倫你是打算做一票?」另一個副總笑眯眯地問道。

  「為什麼不?」巴倫站起來，攤攤手笑道：「這是一個好機會，國內的頁岩油生產量不小，我們可以趁著高價先賣出一部分給對方，只要在今年年底之前完成交割，還可以順便做多原油期貨。」

  聽完巴倫的計劃，勞爾德也笑了起來：「那就讓這份文件明年再公開，不過巴倫你要控制一下出售的數量，不要讓對方的原油儲備超過八千萬噸。」

  「明白。」

  這份調研報告，掌握在高盛手中，他們自然要好好的利用起來，如果不趁機收割，那他們就不是高盛了。

  一旦這份調研報告公開，瞬間會引起全球的產油國警惕，為了避免肥羊掙脫控制，他們必然會聯手斷供原油。

  哪怕是露西亞，估計也會翻臉不認人。

  賺錢的同時，又可以孤立和打擊華國，同時他們可以通過期貨市場，再次大賺一筆。

  勞爾德和巴倫等人的小算盤打得啪啪響，將資本家的貪婪表現得淋漓盡致，那永遠不會滿足的胃口，就如同那試圖吞噬萬物的黑洞一般。

  下午。

  高盛的管理層完成了內部溝通，開始安排各項工作，準備狠狠地收割一波。

  負責國際原油的巴倫，親自去德克薩斯州，找那些頁岩油生產商談一談。

  這一邊。

  羅伯特也做出了決定。

  勞爾德的辦公室內。

  「總裁先生，羅伯特答應過來工作，不過他有條件，希望在那份文件公布後，可以從公司離職。」格林有些緊張的匯報導。

  勞爾德嘴角上揚起來：「他是一個聰明人，我同意了，事成之後，給他一千萬獎金。」

  「沒問題，我馬上去通知他。」

  對於羅伯特的選擇，在勞爾德的意料之中，對方在高盛工作過，就應該知道資本的力量。

  知道了這種秘密，除了加入高盛之類的大投行，同流合污之外，其他的選擇，要麼被意外的大貨車碾過去，或者神經病槍手盯上。

  隨著高盛的入場，國際原油市場的情況，更加詭異起來。

  巴倫搭飛機到了德克薩斯州，立刻從當地頁岩油生產商手上，拿到了不在少數的頁岩油，又通過美孚石油的關係，聯繫了其他地區的頁岩油生產商。

  然後通過桑巴那邊的關係，將頁岩油借殼轉手給兩桶油，不到一個星期時間，高盛作為中間商，就賺了好幾億米元。

  雖然他們知道，自己是在玩火，但是藝高人膽大的高盛，認為只要將今年的全球供應量，控制在8000萬噸附近，就沒有什麼問題。

  明年一月份，他們就將那份調研報告拋出，可以一石三鳥。

  可惜他們不知道自己的誤判，將帶來多麼嚴重的後果，這個後果宛如那一塊多米諾骨牌，一旦倒下，就會難以阻擋。

  這一次的誤判，其實也是國內能源聯盟的煙霧彈起了作用。

  像頁岩油開採情況、煤制油提煉工藝，這些都是保密性的數據，國內各個油田在加大馬力開採，同樣沒有多少人知道。

  南方石化、北方石化的頁岩油，和各個煤炭集團的煤制油，生產出來後，都被封存起來，並沒有在市面上銷售。

  導致很多真實的情況，外界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