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宴會 下

  當然，最令葉奇驚訝的是，諾法竟然也跟在眾人的身後，出現在了大廳的門口——雖然對方的臉上冰冷依舊，但是那種從眼底閃過的不耐，卻令葉奇明白，如果是出自自己的本意，這位冷麵男是絕對不會參加這種與他的性格，格格不入的宴會。

  曾經見習使徒時，他與對方並不短暫的相處，令葉奇非常的明白，諾法這樣性格冷淡的人，更多的是喜歡待在自己的房間中翻閱書籍，或者直接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至於參加宴會、派對？

  那幾乎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任何的人看到他那張冰冷的臉，都會將邀請的話語咽回肚子裡去。

  應該是那位智慧之塔塔主的指派吧！

  顯而易見的答案，出現在了葉奇的心底——除去那位智慧之塔塔主，諾法自己的老師外，葉奇還想不出誰能夠改變這位冷麵男的心意。

  「雅各布叔叔，早！」

  葉奇走到了雅各布一行的旁邊，微笑的問候著。

  「已經是上午了！不過，對於剛剛睡醒的我們來說，依舊是早晨！所以，葉，早！」在葉奇的問候中，雅各布不禁面帶微笑，獨特沙啞的聲音開著一個小玩笑——能夠重回自己的故鄉，見到久違的親人，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會獲得一個好心情；更加不用說是。在這樣的前提下，立刻就要參加一個屬於自己的，完全可以放鬆的宴會。

  看看，一進入到大廳內，就開始大聲歡呼，就差竄到桌子上跳舞的費里貝，就能夠體會到此刻眾人的心情了——脫下了使徒風衣。完全只是便服的眾多獵魔人，顯然是無比期待著這次宴會的。

  在葉奇與眾多熟悉的獵魔人舉杯示意後。雅各布也同眾人打了個招呼，就向著葉奇指了指一旁角落中的椅子——

  「雅各布叔叔，有什麼事？」

  來到角落，剛剛坐下的葉奇就開口問道——很顯然，如果沒有事的話，雅各布是不可能選擇這樣一個僻靜的地方。

  「是關於愛爾絲的一些事情！」點了點頭，雅各布沒有隱瞞的說道：「我今天早晨特意在哨所見了愛爾絲一次，和她商量了一些事情……」

  說到這，葉奇敏銳的看到了雅各布臉上浮現的無奈和苦澀。他不由的問道：「您和愛爾絲商量了一些甚麼？」

  「我想要讓愛爾絲從遊騎兵中退役！」

  「從遊騎兵中退役？！」

  葉奇忍不住的低呼了一聲，然後，頓時明白了雅各布那臉上的無奈和苦澀是怎麼回事了——女騎兵長對於自己的長輩，自然是尊敬的，但是對於自己選擇的騎士的道路，也是堅定不移的；而且，以葉奇對於自己愛人的了解。那種倔強的脾氣一旦上來，其頑固程度那是堪比岩石的。

  因此，面對任何事情時，葉奇都會耐心的向著女騎兵長解釋其中的意思，然後，尋求對方的理解；而不是一上來。就徑直的以『告知』的口吻來說明——雖然不知道當時的情形是怎麼樣，但是看著雅各布臉色的無奈和苦澀，就明白，這位長輩是在女騎兵長那裡受到了相當的挫折。

  「這個對於愛爾絲來說，恐怕是相當艱難吧！」面對著收了挫折的長輩，葉奇以言語寬慰著對方——他輕嘆了口氣，緩緩的說道：「畢竟。對於愛爾絲來說，在遊騎兵的生活，幾乎是她的記憶中的一切；在那裡出生、成長、成為遊騎兵、擔任隊長，而且我們也是在遊騎兵營地相識、相知……」

  「沒錯，這些我都知道！」雅各布點了點頭，但是臉色中的無奈，卻並沒有消退；他忍不住的嘆息道：「我現在真後悔，當時為什麼將愛爾絲留在遊騎兵營地了，應該帶在我的身邊撫養的！」

  「雅各布叔叔，你為什麼要讓愛爾絲從遊騎兵中退役？在我看來，愛爾絲乾的非常不錯，完全是一位稱職的遊騎兵隊長；不僅僅是能力上，周圍的大家也非常的喜歡、愛戴愛爾絲！」葉奇問出了心中的疑惑——葉奇所說的完全是站在客觀的角度上，並沒有任何主觀的因為兩人間的關係，而有所偏頗；而事實上，女騎兵長所作所為要比葉奇說的還要好；雖然遊騎兵中並不缺乏女性，但是擔任一個營地大隊長角色的女性，可就只有女騎兵長一個。

  如果不是有著出眾的能力，哪怕是因為葉奇的影響、關係，女騎兵長也不可能一直擔任著這樣重要的職位——奉行著騎士制度的遊騎兵營地，每一年可都是有著比試製度的，從各種基礎訓練開始，到最後的馬站，以及三十年前才添加進去的槍械射擊；如果在這些比試中，身為隊長的成績還不如普通遊騎兵的話，自然是會有流言蜚語傳出。

  不過，在這些比試中，女騎兵長可是以大多數都是榜首的成績向著世人展示著自己的實力；不僅僅是她所在的那座遊騎兵營地，即使剩餘的七座遊騎兵營地中，也是同樣的——當初，八位遊騎兵隊長的比斗，獲得第一的就是女騎兵長。

  實力的強大，能力的出眾，即使是女性，但女騎兵長也依舊有著被眾人承認的地位。

  「這些是事實，做為一個還算合格的養父，自己養女的榮譽，我還是知道的！但、但是……」雅各布對於女騎兵長獲得的一切，露出發自心底的欣慰的笑容；不過，這一絲欣慰的笑容，也只是維持了片刻，就被無奈代替了；連連的張了數次嘴，雅各布忽然向著葉奇低聲問道：「最近總部內的一些調動，你知道嗎？」

  「調動？」葉奇一怔。

  「嗯。一些只有在防備戰爭發生時，才有的調動！」雅各布向著葉奇說著自己的發現：「做為一個夏克的本地人，在總部工作的不少人我都是熟識的；尤其是幾個護塔者，更是我的好友；但是，這次回來，他們中的幾個卻已經被派往了其它的地方……」

  「這樣的調動在二十年前曾經發生過一次，不過。那一次是事出突然，非常的急速；直到戰爭到到來時。我才反應過來，這些代表的含義！而在那次的戰爭中，我的好友們相繼的死去，愛爾絲的父親也是死於那場戰爭，只留下了還在襁褓中的愛爾絲，以及重傷的我。」

  說到那次突如其來的戰爭，回憶著好友逝去的雅各布臉上滿是哀傷，他徑直的拿起了一瓶朗姆酒，扒開了酒塞。灌了數口後，這才繼續的說道：「看到這個傷痕了嗎？」

  雅各布拉開了總是豎起的領子，露出了一直被他遮擋著的傷痕——那是一道位於脖頸上方，幾乎連接著下顎，足有三寸長的傷痕，傷口崎嶇不平，就好似一條蜈蚣突兀的趴在脖子上一般；雅各布伸手指著這道傷痕。道：「在最關鍵的時刻，我躲閃了一下，只是傷到了聲帶；但我很明白，這只是運氣；而運氣這樣虛無縹緲的東西，是不可能一直陪伴著你的！所以，我想讓愛爾絲離開遊騎兵！」

  「雅各布叔叔。您是擔心愛爾絲在戰場上遇到危險，所以，才想讓愛爾絲退役的？」

  「嗯！」

  雅各布點了點頭，然後，默然的拿起酒瓶又灌了一口。

  原來如此……

  而坐在一旁的葉奇，看著默默喝酒的雅各布，心中一陣恍然和驚訝——恍然的是知道了雅各布為什麼會勸說女騎兵長退役；驚訝的則是。雅各布竟然能夠只是憑藉幾個人事上的調動就猜到了獵魔人總部的『預備行動』。

  在上次去千沼區尋找魔女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教廷搜集信仰物品的行為，由怪狼告知了教廷可能會實施的計劃後，葉奇就以自己的口吻，將一些能夠說出的事情，全部的匯報給了獵魔人總部——面對葉奇這樣的匯報，獵魔人總部自然不會無動於衷；當即，就派出了相應的人手，前去查探，並且在得到了『肯定的結果』後，就啟動了相應的『預備行動』的計劃。

  在這次千沼區與聖物之塔塔主見面時，對方還曾向他又詳細的詢問了一遍當時的情況，並且，還向他轉述了一下獵魔人總部的相應行動；因此，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葉奇是一清二楚；只是葉奇沒有想到，雅各布竟然能夠發現一絲蛛絲馬跡——獵魔人總部的行動自然是嚴密的，根本不存在消息被泄露的狀況，所以，葉奇可以肯定雅各布知道的一切，完全就是自己根據變化，猜測出來的。

  而能夠有這樣的猜測，就足以證明著他這位愛人的養父，在某些方面的出色——當然了，其中雅各布的猜測也是有著一些出入，最起碼，關於計劃的細節，他並沒有猜出，但是這已經足夠葉奇驚訝的了；畢竟，葉奇自認為他無法做到和雅各布一般，只是憑藉著一些人事上的調動，就能夠猜到獵魔人總部會有著這樣的『戰備計劃』。

  「這沒什麼好驚訝的！畢竟，對於土生土長在夏克的我來說，這裡的一切我實在是太熟悉了，尤其是我那幾個好友負責的是什麼情況，我是更加的了如指掌！」雅各布看著面帶驚訝的葉奇，不由擺了擺手，雖然面帶微笑，但眼神中的憂色，卻是沒有任何的變化，沙啞的聲音則越發的低沉起來：「而正是因為這種了解，才令我更加的擔憂！如果不在戰爭爆發前，讓愛爾絲退役離開遊騎兵的話，一旦戰爭爆發，愛爾絲一定會第一個要求上戰場的！」

  「所以，葉，你代替我，再次的去勸說愛爾絲吧！」

  說著，雅各布就滿懷希望的看向了葉奇，而葉奇僅僅是皺了一下眉頭後，就用力的點了點頭——以葉奇對於女騎兵長的了解，他完全相信雅各布所說的一切都是真是的；一旦爆發力戰爭，那么女騎兵長肯定是一批要求奔赴前線的人；雖然距離這個戰爭。還有著相當長的時間，但是葉奇並不能夠保證，期間不發生一些特殊的狀況。

  原本處於相互之間的尊重，葉奇並沒有過多的干涉女騎兵長的一舉一動，就如同對方也是這樣做的一般；但是在雅各布請求中，葉奇卻是在心底動搖了起來，並且即刻屬於自己『自私』的一面就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或許。應該讓愛爾絲擔任更安全的職位……

  不同於雅各布徑直要求女騎兵長離開遊騎兵的想法，葉奇深知讓女騎兵長就這樣退役、離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唯有，讓女騎兵長依舊是以遊騎兵，但卻擔任一個沒有危險性的工作才可以。

  應該找赫瑟爾大人或者布蘭克大人幫忙……

  對於獵魔人總部的職位制度，葉奇除去最高層的六塔之主外，其它的並不是太過於了解；不要說和雅各布這樣能夠細數夏克一切的存在相提並論，哪怕是和一些在夏克待的時間長一點的人相比較也是頗有不如的——不過，甚至面對專業的事情，就應當要找專家，這句話。葉奇可是記得非常清楚的。

  「我會努力勸說愛爾絲的！只是，愛爾絲……」

  「放心吧，你只要盡力就好！」面對葉奇的答覆，雅各布笑了笑，然後，重新的站了起來：「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讓我們先去盡情的暢飲；然後。再去解決該解決的事情！」

  看著雅各布離開角落，加入到了大廳中已經越聚越多的人群，葉奇將身體往後靠了靠，後背完全的倚在椅子中，思考著雅各布『敏銳的發現』——身為獵魔人，葉奇自然不會擔心雅各布會到處亂說；只是。雅各布能夠發現的事情，別人難道不可以發現？

  或許，雅各布的發現是建立在許多相應的巧合上，但是這些巧合出現的機率並不是很低，甚至是非常的容易——夏克出身，熟知夏克的一切，並且認識那幾位負責這一切的護塔者；除去。最後一點外，其餘兩點，在葉奇看來能夠符合的人選就是一大把一大把的。

  獵魔人總部，應該有所防備！

  雖然心底有著這樣的念頭，但是葉奇明白，自己依舊應該和月夜之塔塔主再次的詳談一番——謹慎做為葉奇的習慣，早已經令他知道什麼樣的做法，才是最正確的；也許，有時候在某些人看來是多此一舉，但是，這樣的多此一舉，總比最終的失敗要好。

  叮叮叮……

  連續數聲，湯勺敲打玻璃杯的清脆的聲音在大廳中迴蕩著，雖然清脆，但是卻宏大且連綿不絕；因此，只是片刻後，原本還紛亂的宴會大廳就安靜了下來，向著發出了聲音的位置看去——在大廳中間，錯開了燒烤架、湯鍋，稍微靠後一些的位置，月夜之塔塔主和聖物之塔塔主正並肩的站在那裡，而後者的手中還拿著一個酒杯和小湯勺。

  顯然，能夠以這兩樣小東西，發出堪比洪鐘大呂般響動，除去這位傳奇之境的強者外，其他人是很難辦到的——感受著眾人的目光，這位聖物之塔塔主徑直的將手中的湯勺和酒杯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拎起自己腳邊的酒桶後，就徑直的竄進了人群，將眾人的視線，完全的留在了月夜之塔塔主的身上。

  對於自己這位好友的行為，身為月夜之塔塔主的赫瑟爾早已經習慣了；他看著竄入人群，幾個閃身就竄到了擺放著酒桶的角落中的好友，無奈的笑了笑後，轉過身看向了在場所有的獵魔人，緩緩的開口說道——

  「諸位的遠行，並沒有結束，此時，只是片刻的休息！」

  「畢竟，只有充分的休息才能夠令大家的腳步更加的有力，才能夠走的更遠！」

  「但是，我們的一些朋友，卻在這次遠行中，漸行漸遠，到達了星空之邊緣！」

  「在此，讓我們為他們送行！」

  月夜之塔塔主拿起了酒杯，高高向上舉起，仿佛是在對著天空，而周圍所有的獵魔人也是同樣的動作；包括葉奇、聖物之塔塔主在內，沒有任何的例外。

  「祝他們一路順風！」

  「他們的身影我們不會忘記，他們的記憶，將永遠在我們心底；我們將代替他們前行！」

  一句祝福後，月夜之塔塔主飲下了杯中的酒水。

  「我們將代替他們前行！」

  大廳內，所有的獵魔人在飲下了杯中的酒水時，一起同聲說道。

  「不論是悲傷、還是歡笑，我們必將勇往直前！」

  「最後，諸位，歡飲回家！」

  月夜之塔塔主放下了酒杯，緩緩的說道，結束了自己宴會前的開場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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